虽然知道握在手里的瓷瓶背后一定暗藏着交易，但语兮听得这样一句几乎玩笑一样的话，还是忍不住身子一震。
即使她早就料想了太多这个男人再次“启用”自己的情况，可事实还是这般的不合乎常理。
语兮定了定神，眼眸从瓷瓶转到男人认真的脸上，思绪微转。
他没理由在此时此刻拿着一副无解的毒药来结束自己的性命，他并没有什么证据能说明自己是细作，是不可信任的人，是他必须除掉的人。
所以，这一定有一个局。
语兮的嘴角忽然就漾起了一抹干净的笑，“如此，你可要好好考虑这补偿该怎么算了。”
祁轩原本的设想，是将计划全盘托出，然后以语兮本身的处境来说服她以此配合换得自己对她在府中的庇佑。他考虑过，如果她质疑这副靖承配制的毒药，那么最坏的打算，他可能会辖制柴莠。
这个计划里，需要语兮的配合。这不是把药强行灌下那么简单，所以无论主动被动，她都必须答应。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子一句原因一句计划都不问，便已应下了这场付命的邀约。
忽然地，祁轩开始考虑那所谓的补偿是否该包括对她更多一分的信任。
晃动的车帘透进街道上的嘈杂，夹带着不甚刺眼的光亮，被那双漆黑的眸子犹如深渊一般吸了进去。然后那眸子闪了闪，映出渊底的希望，“就这样？”
语兮想了想，微微挑眉，“侯爷可记得我说过的话？”
“所以你想利用这次机会再度表忠心？”
“侯爷难道没有同样的打算？”
祁轩的唇角不觉勾起了笑，“看来这么多天在府里确实把你憋坏了。”
语兮有些无奈，摇了摇手中瓷瓶，“彼此彼此。”
祈轩看着语兮扣住瓷瓶的指甲，想起那日在廊下听到靖承与她说的话，轻轻一笑，“不觉得自己赌大了点？”
“怎么会？”语兮轻轻接话，云淡风轻地任那颊边的笑容肆意妄为。
看着她那样彻底的附和，祈轩心下不由摇头。这样的应对，不知是她太懂得自己的心理，还是自己因为朝夕的相处对她少了芥蒂，放低了谈判的难度。但祈轩心里其实也很清楚，他的怀疑归怀疑，但心底里到底还是希望，那些怀疑全都是错的。
收起心底的叹息，克制对她的抱歉。毕竟祁轩知道，自己终归是动不得情的，即便她比王妃多了那样多让自己惊喜和暗赞的因素，这条底线，还是不能跨过去。
但如果可以跨过去呢？
祁轩转眸看向犹自凝视自己的语兮，微眯了眸子，“你对所有依附的人都这么顺从吗？”
语兮的神色露出一分诧异，然后她很快否定，“第一，依附是为了生存，顺从天经地义；第二......”看着祁轩稍凝的脸色，语兮忙强调道，“我还没遇到第二个这样的人，暂时无法儿回答。”
没有遇到。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很清晰的，她没有操控者，她更是个干净的可以付出的人。可这确实是真的吗？
看着男人微妙的神色变化，语兮忽然想到了她一直没有下心思博取的那样东西，感情。
所以如果可能，是不是应该朝这个方向发展？如果......
“你在诱惑我？”祁轩伸手轻轻捏住语兮的下巴，呼吸靠近，带着轻微的压迫感。
多日接触，语兮到底已经习惯了祁轩的气息，身子稍稍后仰，望着那抹深潭，勾起笑意，“不如看谁先输。”
祁轩伸手撑在语兮身后的车壁上，威压着，“这可不好玩。”
纵然不再需要说服自己忍受，但祁轩此刻的强势感，还是让语兮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双颊慢慢泛红，眼眸闪了闪，强制没有避开男人的视线。
祁轩轻轻一笑，再怎么伪装，有些东西没经历过，身子的反应才更诚实。手中用力，让语兮重又坐回自己怀里，下颚抵在她含香的发上，“你有把握吗？”
语兮垂首将神色舒缓，“我会尽力而为。”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很看重自己的性命，想必侯爷也是如此。毕竟，我对于侯爷和整个侯府来说，都不是一个那么单纯的人，不是吗？”
祈轩有片刻的沉默，没有说话，只当是默认。
一时之间，马车里有些沉闷。
转过一个路口，车厢外街市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两人的呼吸慢慢重叠，末了，祁轩伸手将语兮垂在膝上的手中握着的瓷瓶取过，“这是我交由靖承配下的。”
顿了顿，见语兮侧首看向自己，脸颊还有几分未退的红晕，晃了晃那只瓷瓶，“前几日我命钟鸣潜进裴英房中找到了他加入老六贺礼中的药粉。靖承略通医术，是以准备了这瓶与之效果相似的配方。自然，解药也是有的。”
“那么侯爷需要我与他一起中毒？”语兮蹙起眉，转身望过去，“但贺礼不是我能轻易碰到的，那样的效果......”
祁轩轻轻止住语兮的话头，“那日入宫，你非正室，入席前也不必随我和芝箬先行向皇帝请安。我已请旨带你一同入宫，倒是宴席坐于我身旁，任谁都会明白你的身份。”
祈轩收回落在语兮身上的眸光，侧过脸继续，“开席之前，所以宾客都会各自招呼调侃。这个期间，你我还如先前一般，保持一副恩宠爱重的姿态便可。”
“引起注意，然后借势离开，以获得被他邀请的机会。”语兮闻言放松，斜斜地倚在男人怀里，“这样的确顺理成章了。”
“兮儿聪明。”顺口的，祁轩依然用这样让人误会的称呼唤了出来，两人都没太在意，话题已继续道，“演戏自然是因为有需要看到的人在。”
脸上擎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祁轩掀帘望了望车外，不再感慨，“我只需要你在和他接触之时，在他的吃食或酒品里投下那毒。无论是什么媒介，我只要求不是在那枣泥糕里。”
“枣泥糕？”语兮并不清楚贺礼的内容，此时不觉有些疑问。
“嗯。”祁轩也想起他还不曾提过裴英准备的具体贺礼，解释道，“裴英备了大枣和枣泥糕，想必也是老六自己示意的。”
闻言，语兮略点了点头，“的确，吃食总归更容易出文章。”思绪再转，“既然你知道那枣泥糕已参入了毒粉，为何不让我将手中这份也加进去？虽不至于无解，但......”语兮一下子停了话头，摇了摇头，“那样不行。”
“没错，那样我燕平侯府的嫌疑，未免就太难推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