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队伍前进到南通区西北边缘区域，距离枪队的地盘已经不远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味，我很熟悉这股气息，是尸体烧焦后散发出的气味。
“注意四周！”
彭磊提醒我们，他端着枪，领着队伍朝街口前进。
越靠近街口，空气中的那股异味越发浓烈。这股气味肯定就是从街口方向飘过来的，那附近一定存在着什么。
周围安静得可怕，可彭磊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他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一路小跑着向街口冲去。
我们被彭磊落下了一段距离，他站在街口没有进一步行动，他一直看着左侧的街道，是发现了什么吗？
这是……
当我跟上彭磊来到街口，随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一具衣衫褴褛的尸体倒在大片干涸的黑红色血迹上，尸体崩掉了大半个脑袋，流出的脑组织堆在剩下的半边后脑壳上。
我原以为这是某个倒霉的劫掠者，直到我看清那遍布狰狞痕迹的皮肤与糜烂的半张脸庞，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正常的人类，而是……
尸鬼！
关于尸鬼，我曾在某处废弃实验室里看到过有关的图片与笔记。许多遭受核爆冲击的人类万幸没有死去，但他们容貌被毁，皮肤灼烧严重，过量的辐射和射线因为某种特殊原因，非但没有夺去他们的生命，反而改变了体质，使其顽强地存活下去，生命周期远超普通人类。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的外表变得更加狰狞可怕。脑部开始发生异变，人类的自主意识逐渐消失，开始出现类似野兽的行为。它们嗜血，狂躁，袭击任何看到的其它生物。
尸鬼的血液中蕴含着可怕的毒素，人类一旦被尸毒感染，很快就会狂尸化，彻底沦为尸鬼的同类。尸毒暂时没有任何治愈的办法，死亡是它们唯一的解脱。
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尸鬼。
只有这一具尸体吗？
不，这具尸体只是开始，一具、两具、三具……更多的尸体，从街口逐渐密集地铺到街尾，到处都是死掉的尸鬼，宛如行尸地狱。
弹壳，残肢碎肉，溅射的血迹，烧焦的肢体，昨夜的激战仿佛重现在眼前。数不清的子弹向尸鬼群倾泻，各种爆炸物在尸鬼群中炸开，肢体炸裂，血肉横飞，血腥的空气中参杂了一股火药味。
所有人出奇地保持沉默，似乎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受不了就快走吧。”
还是彭磊打破了沉默，他抛下这句话，一脚踢飞了他跟前的一截断掌，继续往前走去。
他似乎根本不担心地上的尸鬼会突然诈尸将他按倒，毕竟有的只是趴在地上，四肢依然完整，无法确定真的死掉了。
“我的天！这……这里是地狱吗？”萧阳话都说得有些哆嗦，他害怕了。
“真是倒了血霉，老子就不应该接这趟任务。”老福也后悔地说道。
赵大雷没有说话，但他脸色惨白，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倒是站在我身旁的李颖让我感到意外，她看到这幅画面仅仅是皱起眉头。
“都小心点，快跟上吧。”看到众人表情凝重，我提醒他们。
昨夜这里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大量的尸体对变异生物具有致命的吸引力，长时间呆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
捂着口鼻，想要阻止浓烈的腥臭钻入鼻腔，收效甚微。
屏住呼吸，嗅觉得到一时的安逸，忍不住喘气后，却感受到更强烈的刺激。
该死！
不管地上的尸鬼会不会诈尸，这散落一地的残肢内脏，几乎让我没有落脚的地方，我可不想鞋底沾上这些粘稠恶心的玩意儿。
原本是想离这些尸块越远越好，可结果倒好，一路跟着彭磊，反倒像是走进了尸山血海中。
“注意脚下！这附近布置了陷阱！”
彭磊一脚踢飞了一个尸鬼的头颅，头颅甩着被掀开的头皮划过一道弧线，飞落到不远处的一堆残肢旁。
咔！
头颅落地瞬间，突然出现的两瓣利齿将其牢牢咬住，齿状尖锐扎进臭肉中。尸鬼脑袋肉眼可见的凹陷下去，一只眼球因为承受不住颅内高压迸射出老远。
可怕的咬合力，那是一个大型捕兽夹。如果人不小心踩中，仅凭个人的力量很难掰开。在得不到救助的情况下，脱身的唯一办法只有截肢，否则必死无疑。
截肢就一定能活吗？
不，仅仅是有机会而已，糟糕的医疗条件也是刽子手。如果这些捕兽夹是为了对付体型庞大的变异生物，咬合处很大概率还会涂抹上毒液，生还的几率更加渺茫。
除了提防诈尸，避开粘液，现在还要小心陷阱，我发觉自己的注意力已经不够用了。
彭磊说的没错，接下来一路上的确发现了更多没有激活的陷阱。幸运的是这些陷阱没有伪装，位置显眼，摆明是用来对付毫无智商可言的尸鬼，这让我紧张的神经稍稍放松。
究竟死了多少尸鬼？难以计数，即便两大块碎尸凑作一个，数量也足够惊人。直到一条隧道出现在眼前，尸鬼的尸体密密麻麻地铺过了两条街道。
“穿过前面的隧道，离枪队的前哨就不远了。”彭磊回头对我们说道。
“没有其它的路吗？隧道里漆黑一片，恐怕……”老福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是一条低于路面的隧道，尸鬼的尸体混在大量的废弃车辆间，沿着往下的坡道一直蔓延至隧道的黑暗中。黝黑的隧道口仿佛包含无限恐惧，只要踏进去，就会被吞噬掉。
假如没有地上这些尸体，这个问题也许就不存在。
“恐怕什么？你在害怕吗？放心，我会走前面，不会让你冒险的。”彭磊语气不屑。
“呃，我就是随便问问，嘿嘿……”
老福尴尬的笑了两声，可他心里恐怕巴不得已彭磊那样做。
“你们几个呢？”
彭磊看着我们，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主动投入黑暗中，这不是明智的选择，可既然彭磊已经发话，他走第一个，其他人纵然有怨言也得咽回去。
“看看你们，一个个的一副怂样，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也难怪混成今天这个样子。待会儿都跟紧了！可别吓得尿裤子！”
彭磊拿出手电，取下了布套，用两根铁线把手电固定在枪管护木的右侧。他拔出弹夹又插回去，拨动枪栓。他虽然说得轻松，但从细节上能看出他的谨慎。
“赵瑞，待会你走最后一个。”
“啊？哦，好的。”
彭磊单独给我做了安排，也不管我的想法是什么。当然，我的想法在他眼里也是多余的。
大量废弃车辆拥挤在隧道口，车头统一朝向，这是一条单向行驶的隧道。许多车辆首尾相接，车身变形严重，可以想象当时一定发生了猛烈的车祸。
隧道口的正上方有“大田”两个汉字浮雕，应该是这条隧道的名称。入口右侧靠的地方墙竖立着一块掉漆长锈的金属提示牌，绿底白字，还能看到模糊的“1km”字迹，标示着隧道的长度。
阳光照在隧道口处，能看到圆弧的隧道壁上整齐排列的照明灯。它们的外观没有明显破损，只是由于电力中断，壁灯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我们跟着彭磊走进隧道中。
彭磊打开手电后，黑暗瞬间被撕开一道豁口。可惜手电的功率并不高，只能看到短短的一段距离，灯光的尽头仍然是一片漆黑。
身前的赵大雷挡住了大部分光线，我看不清地面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我只能跟着他，他往左，我便向左，他往右，我便向右。脚下凹凸不平，也不知道踩到的究竟是石块，还是尸块。
呼……
隧道里的气味简直……
我连吞几口唾液才把胃部的翻腾给压制住。半封闭的隧道空间，尸体发酵的臭味很难散开，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
这气味就像鸡蛋严重腐烂、坏掉的臭味，又有点像很浓烈的排泄物气味，很多大便搅在一起的恶臭味。
“呕……”
听到萧阳的声音，他坚持不住了，他那副小身板是第一个吐的，我身前的赵大雷赶紧避让到一旁。
彭磊回过头，手电照向萧阳，刚好照着萧阳侧着身子呕吐的一幕。从萧阳口中流出的呕吐物，正好掉进了地上尸鬼张开的嘴巴内。
“呕……”
“呕……”
“我操，萧阳你……呕……”
……
李颖吐了，老福吐了，赵大雷也吐了，彭磊……没吐。
我的天，要不要这么恶心！
“真是恶心的玩意儿，你就这点出息？”彭磊一手捏着鼻子说道。
“对……对不起。”
面对众人的抱怨，萧阳不断地抱歉。尽管隧道内恶臭熏天，我总感觉还闻到了从他嘴里喷出的酸臭味。
“吐够了就快走！”
彭磊一脸嫌弃，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看到萧阳掀起上衣的下摆擦掉残留在嘴角的呕吐物，我顿时感到了一股恶寒。
说真的，再不走我也要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