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彭磊知道我们要往瓶子里灌装地上的积水时一脸嫌弃,但他还是给了我们时间。他不可能喝地上的脏水,他腰间一共挂着两个水壶,我记得其中一个还没有看到他拧开过,里面装的应该是“怪味水”。
怪味水是黄岩镇的特产。黄岩镇所处地区干旱缺水,小镇内唯一一口深水井是附近地区大多数人的饮水来源。抽上来的井水会进行消毒过滤,也许是因为使用了漂白粉,也可能是过滤器的缘故,处理过的井水充斥着一股怪味。
控制水源就相当于掌握了财富,更遏制住大多数人的命脉。许多人为了干净足量的饮用水不得不出卖劳力,供人差遣,这就成了变相的奴役。
我没有随意地找一处积水进行灌装,而是拜托彭磊使用盖革计数器进行探测,尽量找一处辐射剂量最低的积水。
我拿出一个空塑料瓶把底部割开,撕开医用纱布的包装,找了一些大小均匀的石子,又从李颖那里要来一团棉絮。将医用纱布塞到瓶子里,然后依次放入棉絮,砂粒,最后是石子,一个简单的过滤器就这样制作完成了。
试了一下,过滤效果还不错,至少肉眼看不到浑浊。
“过滤器做好了,都拿瓶子装些水过来吧。”我招呼其他人。
“这就行了吗?”李颖盯着我手里的瓶子问道。
“差不多吧,再烧开就能喝了。”我再次晃了晃手里的瓶子,过滤效果确实不错。
“可是……”
砰!
噗。
突兀的枪声,刚想说些什么的李颖吓得身体抖了一下。
我一瞬间就听出是“瘦猴”特有的响声,下意识地看向彭磊,他分明站在原地,他手里那支“瘦猴”枪口朝地,开枪的并不是他。
紧接着听到响起的一声“噗通”,我这才注意到李颖附近的赵大雷。
他双膝跪地,手里抓着一个塑料瓶,半边脑袋浸没入水坑中,水中血色急速扩散,靠近口鼻处的*水面窜出了鲜红的水泡。在他的后脑处有一个血洞,正向外溢出猩红色的液体。
“快隐蔽!”彭磊边跑边喊。
我在一辆废弃面包车旁蹲下,复合弩的准星随着目光瞄向传来枪声的方向。西北方,大约三十米开外有一个显眼的巷子口。
冷枪过后,失去了敌人的踪迹,也许他钻入了巷子里,但直觉和经验告诉我偷袭者一定还躲在附近,我不停地向四处张望。
坍塌一半的居民小楼,拐角一层的便利店,挤作一堆的废弃车辆等……即便猜到了大概的方向,可能够藏人的地方还是太多了。
这时,一粒石子抛到我跟前,是彭磊仍过来的。
他单膝跪地,挨着一辆皮卡的右前轮,腾出左手冲我打出复杂的手势,但我完全看不懂他这手哑语,因为从来没人给我培训过这东西,我只能对他摇头。
彭磊没有因此停下,他换了个简单的手势,指了我,又指向巷口左边的废弃房屋,意思很简单,他要我前往那间废弃建筑。我不会是一个人战斗,彭磊做出手势告诉我他会绕到另一侧。
难道他已经确定了偷袭者的位置?
也许吧。不管怎么样,既然被人盯上了,呆在原地对脱困毫无帮助。
我冲他点点头,心里却犯了嘀咕,为什么偏偏又是我?我突然有些后悔之前的行为,无疑是自找麻烦。
看了一眼仍跪着的赵大雷,小坑里的积水已经全部变成了血红色。突然而至的死亡,完美诠释了废土的危险与残酷。也许他已经足够小心,可六分之一的概率偏偏还找上他,只能说明他的运气实在太差了。
呼……
还没到达任务地点,队伍已经死了两人,形势越发的严峻,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我拿起胸前的子弹吊坠,轻吻一下,希望老天保佑吧。
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在彭磊打出进攻的手势后,行动开始了。
我端着复合弩,不仅要留意脚下,还要提防四周,短短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几乎花了半分钟才走到指定的地点。
我靠着巷口的墙沿,彭磊则蹲在那辆对着巷口的废弃轿车后。车窗没有玻璃,彭磊把枪架在副驾驶窗框的一角,小心地瞄着巷子。
几个呼吸后,彭磊朝我伸出拇指表示安全,示意我进入巷子中。
好吧,我没有选择,只能希望那该死的偷袭者已经跑远了。
我站在拐角,快速探出脑袋往巷子里瞄一眼,没有发现异常,随即转身进入巷子中。
巷子里光线稍稍暗淡,幸亏巷子不长,两侧也不是高楼,倒也没有压抑的感觉。地上有很多垃圾和泥浆拌在一起,泥泞的地面,每一步都能感觉到鞋底有股黏劲。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我回头一看,彭磊已经跟过来了。
继续往前走。
一副满是锈迹的外墙消防爬梯,原本是从一楼一直连接至三楼的窗台一侧,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经过二楼的一段不翼而飞了。看断口的形状,应该是被掰断的。
奇怪,难道上面有什么东西?
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爬梯上也没有新留下的踩踏痕迹。我不打算爬上去,实际上我根本够不着。两段爬梯的间距过长,我身上没有辅助攀爬的工具,不可能上得去。
这个偷袭者究竟要干什么?又要以一己之力挑战我们全队吗?如果他只有刘艳那样的水平,无疑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可以说他不自量力,但我从不怀疑这类人的勇气。
可如果他不是一个人呢?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脚下一沉,鞋底传来“咔”的一声脆响。
遭了……
砰!
伴随着巨大的一声枪响,不远处的地面上一小堆垃圾瞬间爆散开来,有东西从我脑袋旁呼啸而过,随即感觉到脸颊处一阵火辣。
我的呼吸几乎要停滞了,手脚瞬间僵硬。我努力地伸出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脸颊,立刻感觉到一阵刺激的疼痛。摊开手掌,殷红的血迹映入眼帘。
死神又一次和我擦肩而过。
我意识到自己危险的处境,很快地回过神来,却没有找到攻击我的敌人。目光落在那堆垃圾上,一支由绊索牵引击发的双管猎枪静静地躺在污垢中。
“没事?”彭磊走到我身旁询问道。
“死不了。”我淡淡的回答,心里却一阵后怕。
对于游民而言,这些只是皮外伤,只要伤口没有感染,都不值一提。
“看来这家伙不简单,陷阱伪装得很好,就连我也没……”
彭磊正说着话,巷口突然一道人影晃过。
“在那!”
我打断彭磊的话,立即往巷口冲去。
手脚的僵硬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没由来的兴奋,就好像注射了肾上腺素。我心里憋着一口气,就等着抓住偷袭者狠狠地发泄!
冲到巷子口,看到一个背影正快速远去,眼看就要跑到街道的拐角。
我毫不犹豫地举弩,击发,命中,一气呵成。
箭矢准确命中偷袭者的右腿,他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侧摔在地上,一头撞在路边的一个铁皮箱上发出“咣当”的响声。
当我赶到他身边时,他晃着脑袋堪堪爬起来,全力奔跑之下突然间失去平衡肯定摔得很惨。
二话不说,我朝他中箭的右腿踹过去,他立刻跪趴在地,捂着受伤的部位发出凄厉的哀嚎。
他身旁掉落着一支破烂的“瘦猴”步枪,外观上比彭磊的那支破旧得多,几乎算是一堆废铁了。但是就是这支破枪,轻而易举地夺走了赵大雷的性命。
“唔……”
趴在地上的男人缓过来后,右手撑起上身,左手径直往掉在地上的步枪摸去,他没有放弃挣扎。
眼看着他要抓到枪带,我猛地一脚跺在他的手背上,脚后跟来回用力碾压。
“啊!”
男人发出惨叫,左手五指瞬间绷直打颤,是痛苦的条件反射。他想要将左手从我的鞋底下抽离,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挣脱,转而龇牙咧嘴地瞪着我。
看着他无能怨恨的模样,我不禁翘起嘴角,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他的枪。
粗略看了一眼,这是一把外观严重磨损的“瘦猴”,枪身多处零部件都用细铁丝缠绕固定,明显维修过很多次。几处非重要的构件还是用木头替代的,我很怀疑如果再开上几枪会不会直接散了架?
“枪,的确是好东西,你想拿回去吗?”
他听到我的话,一时间忘记了挣扎,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
我当然不会把枪还给他,对着他嗤笑一声,当着他的面,不慌不忙地卸下弹夹,再退膛取出枪里的一颗子弹。虽然这支枪几乎没有回收的价值,可弹药是个好东西。
“喏,拿去。”
我抬起脚,松开他的手,把步枪扔到他跟前。近似砸摔之下,枪身上的几个零件应声而落,甚至连扳机都掉了下来。
“你……”
他脸上闪过一抹疼惜,随即变成愤恨。我没有阻止他拿枪,他现在和手握一根烧火棍没有区别,都不能称作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