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瑞,你跟着我,其他人原地警戒。”彭磊回头对我们说道。
又是我……
自从我在接连发生的袭击事件中表现出了不俗的战斗能力,彭磊越来越喜欢使唤我,我该感到庆幸还是不幸呢?
失去了照明,人在黑暗中举步维艰,老福他们该如何应对?彭磊可不管这些,我也只能祝这几个家伙走运了。
进入岗亭后,发现左侧的墙壁上开了一扇窗户,彭磊活动时不断折射的手电余光,足以将周围环境映照出朦胧的轮廓,老福他们借此应该能够勉强应付吧。
岗亭里的摆设比较齐全,但都有翻找过的痕迹。霉烂的桌椅,生锈的铁皮柜,挂在墙上的工作章程,抽屉里泛黄的纸张以及一些无用的装饰物等。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这一搓就破的纸张就算拿来擦屁股都会嫌弃。
靠着门口的墙壁上挂着几台显示器,准确地说都是空壳子。被砸碎的屏幕布满蛛网状的裂纹,卸下罩盖后没有找到任何电子元件,就连下方的机柜里也是空荡荡的。
一无所获,算是预料之中的事。
“走吧,都是些破烂。”彭磊招呼我离开岗亭。
岗亭过后是一条长廊,队伍前进到通往站台的扶梯入口处又停下了。彭磊四下观察,他走到左侧的一面墙壁前,用手电照着墙上喷涂的黑色漆字。
“欢迎回家”,四个略微歪斜的大字,下面是字体小一号的“和田站”。
回家?还真是陌生的字眼,这让我意识到我们来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方。
跟着彭磊走下阶梯到达了站台上,一个废弃的营地出现在眼前。
纵横交错的护栏延伸至远端的黑暗中,把站台分隔成数个区域,一个十分庞大的营地。每一个区域都应该有其被赋予的功能性,但我现在只看到一地狼藉。
许多竹杆制成的窝棚骨架仍立在地上,周围散落着茅草和破布,霉烂的床垫上堆放着不少杂物。
几处黑乎乎的石堆其实是石块堆砌成的灶台,不少烧得变形的金属罐仍架在灶台上,里面至少吃了半罐子灰。
站台支撑的石柱间都拴上了晾衣绳,黑黝油腻的颜色不知道揉合了多少污垢。一些破烂的衣物仍挂在绳子上,无论是打着补丁的上衣还是破了洞的内裤,外形看上去都很僵硬。
我还看到了几间木板搭建的房屋。称之为房屋其实有些勉强,没有屋顶,甚至连屋墙都不完整,仅仅是隔出一个独立的空间,完全是个样子货。
站台的广告栏里写了不少诸如“活下去”、“坚持就是胜利”、“明天更美好”的标语。末日里想让人们重拾信心,不是简单地喊几句口号就能解决的事。温饱,人的自尊,两者缺一不可。
站台尽头有一条走廊,走廊入口右侧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块巨大的金属牌匾。尽管牌匾锈迹斑斑,但还是能看出上面展示的内容,是整个凉山市的地铁系统,纵横交错,足有数十条之多。
走廊里还有几个房间,里面的摆设有模有样,估计是站点领导者的住所。有权势的人总是能占据更好的资源,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不过除了几件像样的家具,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
从进入这处地铁站到现在,所见所闻给与我太多的新奇和震撼,以至于堆积在我脑袋里的问题也越来越多。
“彭……队长。”
我犹豫了一番,还是走到了彭磊身旁,我迫切需要解开脑袋里的疑惑。
“怎么?”
彭磊虽然搭话,但他并没有把头转过来。
“这个地方不是个避难所吗?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我问彭磊。
“避难所?”彭磊脚步停顿一下,这才转过头看着我,“你说呢?他们能去哪?当然是到上面去了。”他伸出左手的食指往头上指了指。
“上面?”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彭磊嗤笑一声,“很难理解吗?就是回到地面生活了。”彭磊重新看向前方,“人们为什么要躲在地下?还不是因为地面环境被辐射严重污染。眼下这么多年过去了,污染已经大幅度降低,人们没理由不回去。”
“而且,地铁站入口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别以为躲在地下就很安全,那只是在变异怪物出现以前。虽然这个站点有受袭的痕迹,不过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现任何人类的遗骨,不得不说他们很幸运。”
“你的意思是……”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并不是所有躲在地铁站里的人都能活下去。”彭磊打断我的话,“从最初的伤病,饥饿等生活上的困扰,到后来同类间的争斗以及对抗变异生物,时常会有人死去。遇到一般的袭击或许还能应付,可万一碰上鼠潮或者被危险的高等变异生物追踪气味跟到了地铁站里,那将是毁灭性的灾难,没有强力的武装根本抵挡不住。”
“地铁站不是相通的吗?如果一个站点守不住,会不会……”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没有如果。”彭磊的强势让我再次把说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各个地铁站之间由隧道联通确实没错,但两个站点间的隧道里都安装有异常坚固的屏蔽门,即使用炸药也无法摧毁,更别提那些怪物只是血肉之躯。”
“别以为其它站点的人会帮忙,即便是联盟的两个站点,当威胁到自己利益的时候,他们绝对会第一时间把屏蔽门锁上。更何况,许多站点间都存在着竞争关系。”
彭磊往地上咳了口痰,“算我现在心情好,居然和你一个游民说了这么多,你就不用感谢我了。”
“那……废弃的站点会不会已经成了变异生物的巢穴?我们会碰到那些危险的变异生物吗?”听了彭磊的话,我不免感到担心。
“唉,我说,你小子从下来到现在,有发现任何脚印之类的痕迹吗?年轻人,凡事多动动脑子。”彭磊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行了,别像个小屁孩一样凡事都问为什么,真的有情况我会告诉你们的。”
说罢,彭磊快走几步和我拉开距离,看来他是嫌我的话太多了。他说的没错,我忽略了一些线索,也许是黑暗让我变得迟钝了。
地铁站里没有停靠的列车,我们跳下站台后,沿着轨道走进半圆形的隧道中。黑暗已经让人感到压抑,局促的空间更加重了这种感觉。
隧道壁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许多石孔,看着头皮有些发麻。我猜不到这些石孔的作用,但我得庆幸自己没有密集恐惧症。
两侧石壁上的条状凹槽里原本应该固定着大量的线缆和管道,如今却只能看到零星的几截。许多被隔开的线缆胶皮就遗留在凹槽下方,哪里的线缆被割走,那里就能看到一地的胶皮碎屑。
轨道也遭到了破坏,一些路段的钢轨与固定用的螺钉等构件全都不翼而飞,就连下方的混凝土石枕也一同没了踪影。难以想象,当年的幸存者所面临的生存形势式究竟有多严峻。
……
脚步声回荡在隧道中,偶尔还能听到周围人的鼻息声响。
突然想和周围的人聊上几句解闷解乏,盯着漆黑的轮廓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组织不出应景的语言。
不善言辞吗?还是对于陌生人的抗拒?
可能是习惯了孤独吧,我自己这样解释。
又过了十来分钟,隧道里终于出现了活物,是变异蟑螂。这些虫子足有拳头大小,与变异前相比具有极强的攻击性,无论是速爬还是扑腾翅膀从空中突袭,其四肢的锯齿和锋利的口器都能对人体造成不小伤害。
雌性蟑螂有一种特别的攻击手段,它能在滑翔的过程中向人体投放虫卵,皮肤碰触到虫卵后会产生严重反应,轻则瘙痒红肿,重则溃烂化脓。
虽然一脚就把这些虫子碾碎,可那副软壳肉身爆浆的瞬间,着实让我感觉到不舒服。
也许是隧道年久失修的原因,一些地方出现了积水,昨天的大雨更加剧了渗水的情况,不少路段几乎没有了落脚的地方,我只能小心探着积水的深浅前行,两脚不时感觉到一阵凉意。
这时候,队伍停下了。
隧道在这里一分为二,地上残留的轨道分为两条没入两侧的无尽黑暗中。
没有标识,感受不到气流大小的差异,气味也没有一点儿不同。除了地上分布不均的碎石,两条隧道就像镜像一样看不出任何区别。
彭磊似乎陷入了纠结中,一时没有做出选择。
“你们说走哪一边?”他突然回过头看着我们。
“算了,问你们也不知道,那走右边吧,应该没错。”他又立刻自己做出决定。
我回想起在站台上看过的地铁线路图,自己竟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不由得懊悔起来。
没有选择的选择,也许这就是最好的选择,冥冥之中注定了我们要走的路。我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即便换我来选择,随意指出一条路和抛一枚毫无价值的战前硬币得到的决定是完全一样的。
运气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事实证明彭磊赌对了。一个多小时后,隧道仍然看不到尽头,我记不清究竟有几只蟑螂死在了我的脚下,幸好我们也只碰到蟑螂。
队伍先后经过了两个站点,终于在第三个站点的站台上看到了一块印有“斯马特广场站”的金属牌。
没有活人,没有遗骸,有遭受冲击的痕迹,营地被废弃,几个站台都是相同的情况。
彭磊再次确认位置无误后,我们将堵住出站口的杂物清理出一个缺口,登上了出站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