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自私的，区别在于选择性以及程度大小，养父在我还是懵懂孩童时一直向我灌输这样的观念。
这么多年来，为了能在废土上立足，我逐渐变得冷漠，残忍，不择手段，身上粘贴了越来越多负面的标签。
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在乎李颖的处境，就像昨天把匕首交还给那对姐妹一样，都是滋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情绪，我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也许……因为她们看着还像个“人”吧。
我特意放缓了脚步，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李颖身上，她应该能很快跟上我。
砰！砰！
李颖爬上了汽车的引擎盖，脚下变形的斑驳金属发出沉闷的响声。估计是体力消耗过多的原因，她在翻越那些拦路的废弃车辆时显得有些吃力。
在她身后，跑得最快的那只花斑僵尸犬轻松跃过了护栏，距离她已经不到二十米了。
“獒！獒！”
鲜美的猎物就在眼前，花斑僵尸犬发出恐怖的嚎叫声。这叫声似乎代表了某种讯号，它身后不远处汇集成的犬群中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嚎叫回应，仿佛一块恐怖编织的幕布正席卷而来，一切将被笼罩在恐惧中。
叫声让李颖发觉到了迫近的危险，她的动作变得慌乱起来，在翻越第二道护栏时右脚不幸绊到了栏杆，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她立刻挣扎，在地上连连蹬腿，一时间竟没能爬起来。
该死……
我意识到情况不妙，深吸了口气，立刻转身向李颖跑去。花斑僵尸犬这时候跳上了李颖身后的那辆面包车车顶，它居高临下，四肢略微下蹲后猛然对着地上的猎物飞扑过去。
来不及了！
我快速地举起复合弩，仅凭感觉便对着李颖的脑袋上方射出一箭。
嗖——
带着破空声，箭矢速度极快。快要扑到李颖的花斑僵尸犬在半空中突然动作一滞，随即像断了线的木偶狠狠地摔在李颖身旁，因为惯性作用它还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你他妈发什么愣！还不快跑！”我忍不住边跑边骂。
这女人走运地逃过一劫后居然还在地上磨蹭，她难道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吗？
等我跑到她身旁的时候，她站了起来，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我示意她赶紧离开，然后一脚踩住花斑僵尸犬的脑袋，把插在它脖子上的箭矢给拔出来，还没死透的僵尸犬神经反射地抽搐了几下。
“獒！獒！獒……”
犬群开始越过第一道护栏，我没有时间清理箭矢上的血迹，回过头撒腿就跑。
炽烈的阳光笼罩着这片废墟，远处没有植被覆盖的近地面因为热浪造成视觉上的扭曲。额头上流下的汗水刺激到我的左眼，我不得不伸手将其抹掉以缓解眼部的不适。身体里的水分在快速流失，我的喉咙像火烧火燎一样难受。
呼……
李颖的速度实在太慢了，她的脚步有些踉跄，姿势也很别扭，难道是刚才摔着了吗？我用了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就追上了她。
“快点儿！它们跟上来了！”
我提醒李颖，回头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犬群。
“呼……呼……我的左腿……刚才摔伤了……”李颖气喘吁吁地说道，她满头大汗，表情带着一丝痛苦。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以李颖目前的速度她一定会被犬群追上的。
“你抓稳我。”我对她说道。
“啊？”
李颖似乎没有听清楚，我也没功夫和她解释。我左手拿着复合弩，右手从她左腋下方穿过将她半边身子架起来，我带着她一起跑。
李颖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刚起步时她脚下稍显凌乱，但她很快找准了节奏，我们的速度越来越快。
“獒！獒！獒……”
在犬群的追逐中，我们穿过了工厂外围被毁坏的铁栅栏，距离坍塌的围墙缺口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瑞……瑞哥！你们快点儿！”
萧阳突然出现在厂房的顶棚上，接着是赵瑞和老福。他们三个是怎么上去的？厂房的顶棚看着距地面得有七八米以上，超过了普通两层居民建筑的高度。
“厂房里有……有爬梯！在……在东北角落！”萧阳继续口吃地喊道。
爬梯？这无疑是个好消息，那些愚蠢的僵尸犬可不会爬梯子，而且厂房顶棚足够高，即便僵尸犬在变异后大幅度提升了运动能力，它们仍然不可能跳上去。
我和李颖顺利地从杂草包围的围墙缺口钻了进去，很快找到了厂房的侧门。侧门敞开着，门扇上带锁的位置有被撬开的崭新痕迹，应该是彭磊他们刚才留下的。
身后嘈杂的犬吠声在快速接近，我从声音的方位变化判断出僵尸犬已经进入了围墙缺口。我带着李颖赶紧进门，我把门扇合上，将摆在旁边的一个杂物架拉过来抵住门口。这不可能阻止僵尸犬，我需要的是争取更多的时间。
“快，快点儿！”
我开始着急了，不断催促李颖，几乎是拖着她在跑。
厂房的窗户开在了接近顶棚很高的位置，厚实的玻璃历经岁月的冲击一直保留到了今天。虽然玻璃表面沾染了许多污垢，但强烈的阳光依然能够穿透它，让厂房里的环境轮廓变得清晰无比。
这个地方尘封了很久，爬满锈迹的设备和生产线迎面给人一股颓败感。生产线的传送带及其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许多奇怪的物件，因为造型过于奇特，我看不出具体的用途，我也没时间去琢磨。
我们按着萧阳说的方向来到了厂房的东北角，这里有一副固定在墙壁上的爬梯直达顶棚天窗，彭磊正在天窗口等着我们。
“你们两个还不快点儿！”彭磊冷声喝道。
听到他的话，我心里顿时憋了一股气，但我明白眼下不是闹情绪的时候，我也根本没有借口。每个人在面对危险时都有选择的权利，只不过作为炮灰的我选择了面对罢了。
爬梯距离地面超过两米，李颖因为腿上有伤，她够不到爬梯的底部。没办法，我把复合弩挂在背包上，抱着她的双腿将她托举上去。
感受着李颖滚烫的体温，手上传来奇怪的触感，看着她的衣物被汗水浸透后衬出的苗条身段，尽管她身上散发着一股轻微的汗臭味，我仍不可避免地有些血气上涌。
咣当！
“獒！獒！獒……”
是杂物架被推倒的声音。僵尸犬涌入了厂房内，我立刻从心猿意马中清醒过来。
待李颖将爬梯底部空出了一个身位，我回头看到僵尸犬跳上了离我最近的那条生产线上，沿着轨道向我冲了过来。
我赶紧跳起来抓住爬梯，两脚蹬墙快速地向上攀爬。就在我右脚刚刚踩上爬梯时，左脚突然受到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差点就将我从爬梯上拽了下去。
一只僵尸犬咬住了我的裤腿。
我急忙用力地了几下左腿，可僵尸犬锋利的牙齿牢牢固定在我的裤腿上，我甩不掉它。它现在蹬着四肢一时找不到着力点，可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何况更多的僵尸犬正往这里冲过来，形势刻不容缓。
我单手从背包上取下复合弩，调整好姿势后，复合弩对准脚边这只僵尸犬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噗嗤！
如此近的距离下，我甚至听到了箭矢撕裂血肉的声音。僵尸犬来不及发出哀鸣，牙齿一松，径直往地面摔去。
“獒！獒！獒……”
僵尸犬松开我的裤腿后，我赶紧把左腿抬起来，一只龇牙咧嘴的黑毛僵尸犬刚好从我鞋底下跃过，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看着聚集在我脚下疯狂的犬群，不断有僵尸犬跳起来试图攻击我却怎么也够不到，我不慌不忙地把复合弩挂回了背包上，然后对着犬群竖起了中指。
“到底是畜生，一群蠢货！”
抬头看着李颖的屁股一扭一扭地直至离开天窗，我开始向上攀爬，很快就来到了厂房的顶棚上。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李颖关切的目光让我浑身不自在，她甚至动手往我身上摸来。好在彭磊及时出现避免了尴尬，也许他就是故意这样做的。
“我们暂时没有危险，可现在该怎么离开这个地方成了问题。你们有什么想法？都说说看。”彭磊问道。
众人一阵沉默。
“怎么？都没什么想说的吗？还是你们打算就在这里等死？”彭磊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我有个办法。”
考虑了一会儿，我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说说看。”
彭磊看过来，对我点了点了头。
“爬梯底部距离地面超过两米，我们只要和僵尸犬保持足够安全的距离，可以将它们一只只诱杀。”
我认为这是唯一的办法，除了解决掉那些畜生，我们没办法离开这里。难道要从这十来米高的顶棚上跳下去吗？我可不认为自己能够安然无恙。
“那你有把握吗？”彭磊看着我问道。
听到他的话，我心里顿时一咯噔，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