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嫩的杏花在黑暗中,盘旋起舞,似盐似雪,飘过凯云街、浩云街、南大门、飘出京临城、飘过安烈郡、飘出圣比边境、飘进比克国,飘进康尼城、飘进一个破败的,贴满封条的连甍接栋的房屋门内,悠悠晃晃的落在一棵树的树根下——一棵枝叶扶疏,花蕾满枝的杏花树。
杏花树下仿佛又响起了“叮铃铃~”的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又响起了“科科~”的嬉笑笑声,这棵年年枝繁茂盛,花开灿烂的杏花树在等谁?为什么它要在这片废墟里独自灿烂?
赵晋华是一位商人,她的母亲也是一位商人——一位聪明美丽的女商人,小时候的赵晋华觉得天下最高大的人,不是有着宽厚肩膀的父亲,而是有着细细的胳膊的母亲,晋华最喜欢的人是母亲,虽然母亲不会绣花,不知道最新款的漂亮衣服,甚至不喜欢呆在家里,但是在母亲瘦弱的身体里,却装着能解决晋华一座小山那么多的问题的东西,当然有些问题母亲也不告诉她,比如“为什么母亲很少与父亲说话?为什么父亲从来不主动出现在母亲面前?”,母亲最初是带着她外出,后来带着她和晋东一起外出,去近的地方、去远的地方、去很远的地方,但母亲从来不说去是为了什么,每次都去几个月,或者一两年,每次回到家,就将自己关进书房里,处理累积下来的账务,然后休息一段时间后又再出发,母亲很聪明也善良,但她只救年幼的孩子,年纪稍大的就给他们钱,以便他们谋生,有些年幼的,又无处安置的孩子就带在身边。晋华跟着母亲,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很多美景,也听母亲说过很多故事,但是,母亲从来没有说过晋华好奇了很久很久的故事,一个玉制长命锁的故事。
元熙184年,十四岁的晋华和十二岁晋东跟着晋婕来到了比克国,元熙185年的最后一天,赵晋华失去了她最爱的母亲。
比克国,一个民风朴实的国家,这里的人,对于喜欢,他们总是用最直接的方法来表达,这里的每个人都会跳舞,这是刻进他们骨子里的东西,这里的人在他们出生那日,父母长辈都会去管理“人事官”哪里做登记,然后领取象征他们身份的物件。
比克国人善武好战,几乎所有男子都会在成年后参军一到五年,所以男子的身份牌都是乌木做的木牌,上面刻有他的名字和生辰,以防不幸为国牺牲后,家人却不知道,苦苦等候。而比克国的女子的身份牌是铃铛,不同的材质代表不同的身份,数量越多,说明在她同身份的人里面等级越高,手艺人的女儿佩戴铁制的铃铛,庄稼汉的女儿佩戴铜制的铃铛,商人的女儿佩戴黄金做的铃铛,士民的女儿佩戴玉制的铃铛,每个铃铛上都有数字,数字对应的就是该女子的姓名、生辰、地位、出生地等。至于外来的人,都是领取盖了特殊红章的纸质的凭书。
“你手上的这个香囊是我先要的,就在你再挑选的时候,我已经付钱了,当然,如果你实在想要,我可以让给你,但需要经过我的同意,现在请你放下我的东西。”小晋华在被人抢了香囊后,虽然清秀的蛾眉皱着,但说话却仍然不急不躁,条理清楚。
“在我手上,就是我的东西,你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野丫头。”一个穿蓝红相见的交领上衣和蓝色百褶裙,头发用蓝色丝带系成垂挂髻的女孩趾高气昂的说,说话时,衣服上绣着的精致秀美的,白色君影草随着她的话语,舞动起来,腰间发出“叮铃铃~”的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大家好,我是霸道的分界线~~~~~~~~~~~~~~~~~~~~~~~~~~~~
“叮铃铃~”的声音从女孩腰间响起,引得小晋华的目光,从女孩手中的香囊上的白色韦驮花花瓣上移开,那是一串有六个,用金线精细的穿成铃兰花模样的小铃铛,是青白玉的。
晋华眼神暗了暗。
“姑娘,香囊是这位姑娘先来要的,要不你选一个别的吧。”小摊的老板对着腰间挂着铃铛的姑娘,抱歉的说。
“老婆婆,我别的都不要,就要这个,多少钱?”霸道的语气。
“这个~”卖香囊的老板看了一眼晋华,不知如何是好。
“老婆婆,麻烦你将我的钱退给我。”晋华将目光从铃铛上移开,对卖香囊的老婆婆说,语气平淡。
“哎~,不好意思啊,小姑娘。”华发苍颜的老婆婆弯着腰将钱退还给晋华,连连致歉。
晋华接过钱,转身打算离开,一只白皙精致的手拉住晋华的手臂。
“你不要这个了?你不是很喜欢吗?”骄横的语气带着些疑惑和轻易得到的失落感。
晋华转身,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手上摇晃着的绿色香囊,面色如常的将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扳开,转身继续向前走。
“喂!我叫席灵秀,你叫什么名字。”
晋华没有理会,突然,一个青色的东西以弧形的姿势出现在眼前,晋华伸出手,东西掉进了臂弯里。
“香囊送给你了,记住我叫席灵秀,你人不错,如果有缘再见,我就让你当我的朋友。”席灵秀将手上的香囊抛给晋华,对着晋华的背影,高傲的说。
晋华,没说话,抬头看了看天,雪白的云如同扯开的棉絮,千姿百态的铺在湖蓝色的天空上,天的尽头泛起一阵红光,偶有几只黑影飞过。
天快黑了。
小晋华穿过卖麦芽糖和绿豆糕的巷子,经过一个卖药草的小摊、一个卖竹篓的小店、两个玩泥巴的男孩、几棵高大的柳树、一株开得耀眼得玫瑰树、一座古朴的木桥,在一个青砖绿瓦的院子门前停下来,这是娘亲来到比克国那天买的院子,院子不大,房间也少,只有四个房间一个主厅和一个小花园,可是却因此每晚都能和母亲一起睡,以及听着小晋东抱怨娘亲被小晋华抢走了,甚至小花园里还种着小晋华喜欢的玫瑰花树,为此小晋华表示很喜欢。
“小小姐,回来了啊,大小姐在书房里,你先去洗洗脸,马上开饭。”在门口指挥新买的奴才干活的张婆婆,看见小晋华赶忙高兴的说,张婆婆是小晋华娘亲的奶妈,所以一直以来叫她“小小姐”。
“嗯。”平平的语气。
一只灰麻色的小麻雀伴着傍晚的红霞,穿过一座古朴的木桥,落在一株玫瑰树的枝叶上,娇小的爪子避开坚硬的花刺,脑袋一点一点的,小巧的喙叼起藏在树叶里的颤颤发抖的小虫,然后头也不回的,拍拍翅膀回家去了,没有人看到小麻雀的英武举动,也没人知道玫瑰树刚刚经历了什么。
一个路过的小姑娘走了过来,停在玫瑰树前,蹲下身子,从玫瑰树下捡起一个绿色东西,举起来透着布满霞光的天空看着,自言自语的说:“这么漂亮的香囊是谁扔在这里的呢?唉~,不管了,我捡到的就是我的了。”说着将香囊放在自己的腰包里,蹦蹦跳跳的离开了,香囊对于她小小的腰包有点大,露出一半在外面,上面绣着白色的韦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