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静战战兢兢的跪在李黎面前,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李黎和那个老太婆恨不得现在就杀死她!但是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颤抖着想要抓住白墨卿的衣角,谁知白墨卿狠狠的将她的手甩了出去。她更害怕了!哭道:“不是我!不是我啊!是那个道士!不是我,是他诓我!他说嫂嫂是妖精,要害我们,我太害怕了!是他诓我呀!不是我!”
“你住口!”阿娘生气的跳起来,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呵斥道:“我们就算是妖!也比你这小畜生好上一万倍!我家幻儿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反倒是你!”阿娘又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那道士是你找来的,为何要骗我说是我阿娘让你找的?”白墨卿问道。
明静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造孽呀!”白氏也狠狠的捶着自己的胸口,恨自己不该不明是非,任着明静乱来!
这时,浣肖派出去的家丁回来了,他们抬着担架,上面躺着一具白森森的鱼骨,见状,阿娘扑到在担架上痛哭起来,李黎扶住阿娘,泪水也是止不住的流着,白墨卿跪在他们面前,默默的擦着眼泪。
“丹青,你医术那么高,来分析一下吧。”浣肖说。
“这世上的一切生灵都有三魂七魄,七魄就是七情六欲,人死了,便散了,三魂分别是天魂,地魂,命魂,人死后,地魂供奉,天魂游离,命魂转世;这人,要是横死,命魂消散,不可投胎。幻儿算是后者。”丹青说着,皱皱眉头。
浣肖点点头,凑到她耳边说道,你们在这儿待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浣肖便隐去了。
“她去哪儿了?”子宁问道。
丹青摇摇头。
浣肖离开人间之后,御风来到地君殿。大殿之中,每一处装潢都很奢华,但是色调暗红,很是压抑,大殿之上,就一个软榻,上面铺着暗红的绸缎,软榻上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官服,半倚半靠的躺着,他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把玩着身旁的一个木盒子,盒子很是精美。
“别来无恙。”浣肖轻笑一声,准备行礼之际,那男人冲过来把她扶住,浣肖偷偷看了看眼前的男子,跟以前一样,轮廓清秀,凹凸有致,眉眼如画,只是这一身孤冷的气质不知是何时染上的。
“你来啦!”地君显得很是开心。
“不知地君召我有何事吩咐。”浣肖轻轻的挣开地君的手,慢慢的后退几步。
“哎呀呀!”地君见浣肖这样,实在是有些尴尬:“徒儿,你怎么了呀?”
“你现在都是地君了!”浣肖好意提醒道。
“这有什么?”地君叹了口气,撅撅嘴似乎在撒娇:“这里好无聊哦!徒儿修行这么高了,不如来这地君殿陪陪师傅吧!”
“既然没有什么事,那我先走了。”浣肖欲转身离开,地君见状赶紧拉住她,似乎有些哀求道:“欸欸欸!你怎么了呀!我找你来,是想给你一些东西呀!你别这样呀!”
“你别这样。”浣肖挣开他的手,似乎在警告他。
地君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说道:“这是我跟太上老君打麻将的时候赢的,觉得你应该会有用。”
浣肖有些疑惑,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根细长的玉针,这针比一般缝衣服的针要细要长,要软要暖。针旁边放着一捆透明的线,这线在有光线的地方,会闪出柔和的蔚蓝色的光。
浣肖微微吃惊:“织魂针?”
“对咯!”地君见浣肖眉眼之间流露出笑意,他自然也开心了:“送给你咯。”
浣肖道过谢,便火急火燎的回到白府,留下地君一人在这空荡荡的地君殿。
浣肖回到白府,走到丹青和子宁身边,道:“丹青,你可知道泠巫?”
“嗯嗯,”丹青点点头:“泠巫是一个很神秘的部落,和阴间有着很大的关系,一般人死后,会有黑白无常过来锁魂,要是那个人横死,无法投胎,他的天魂就会去找泠巫,泠巫便会给他织一份命魂,助他投胎,不过泠巫似乎已经消失很久了。”
“这可惜,要是现在泠巫还在,说不定,幻儿还能投胎呢。”子宁惋惜道。
“丹青,你试试吧。”浣肖说着,递给丹青一个木盒子。
丹青一惊,颤抖着接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浣肖点点头:“织魂针呀!”
“不行啊,我又不是泠巫!我不会呀!”丹青有些抗拒,准备把盒子塞回给浣肖,浣肖摇摇头,只道:“试试吧。”
阿娘听说丹青可以织魂,赶紧停止了哭泣,拉住丹青的手,不停的道谢。
“风仙大人需要什么?”李黎激动的说道:“我马上去给你准备。”
“我也不太确定能不能成功!”丹青有些为难:“但是我会尽力的!大家累了很久,白氏去厨房做了点吃的,央求阿娘吃点,但是阿娘说什么都不吃,最后李黎劝了劝,才吃了一些。
子宁去附近找了两个透明的罐子,施了点咒语,一个放在太阳底下,一个准备晚上的时候,放在月亮底下。
“幻儿走了那么久了,我们去哪里找她的天魂呀?”子宁担心道。
“她天魂未走,”浣肖淡然的说着:“她还在这宅子里。”
“啊?”子宁仔细的环顾四周:“没有啊,我怎么没看见?”
“让你天天好好修行,你就知道养那些花花草草,你干脆去人间当花匠好了。”丹青戏谑道。
“你看见了?”子宁问丹青。
“没有。”丹青道。
夜晚时分,那透明的罐子已经装满了薄薄的月光,丹青将罐子放到桌子上,浣肖引着幻儿的天魂,从天魂中引出一缕,变成细细的丝线,穿在织魂针上,递给丹青,然后示意幻儿的天魂,可以离开了。白墨卿怕晚上的灯光不好,又拿来几根蜡烛点亮,丹青道了谢,拿起瓶子里薄薄的月光,这月光出奇的冷,像是能把人冻成冰人,丹青止不住打了个寒噤,用那跟细细的线仔细的将月光缝起来,然后又拿起一层薄薄的日光,那日光又很是烫手!像热汤一样,丹青忍着痛,拿起日光跟刚刚缝好的月光缝在一起。
大家都屏息凝神,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风仙大人。说来也奇怪,丹青在书里看到过一些关于织魂编魄的针法,但是从来没有实践过,第一次织魂竟然这么顺利!就好像自己织过很多次一样得心应手。
不知过了多久,但请将最后一针缝好之后,地上薄薄的东西,站了起来,慢慢伸展开来,成了一位女子的模样。
“幻儿!幻儿!”阿娘激动的哭了出来,想去抱着幻儿,却什么都摸不到:“幻儿!你真的是我的幻儿呀!”
“阿娘,”幻儿缓缓地开口,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该如何管理自己的表情,一会哭一会又笑了起来。
“天亮之前,会有黑白无常带她离开,我们就不便打扰了。”浣肖看着李黎,说完,便转身向外面走去。
李黎作揖,跪谢到:“多谢三位大人相救,李某不甚感激。”
浣肖没说什么,丹青却想留下来,看看她织出来的魂魄,浣肖无奈,三人坐在屋子外面的石椅上,看着屋子里演绎的她们已经看过成百上千回的离别。
“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嫁过来的啊!”阿娘哭喊着:“我就不应该让你嫁过来的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不是的,阿娘,不是这样的!幻儿很开心的,阿娘你别哭呀!哥哥,你快给阿娘擦擦眼泪呀。”幻儿笑着,一颗颗泪水流了下来。
“幻儿,对不起......”白墨卿跪在幻儿面前:“我是一个罪人!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有罪!对不起!我有罪!”
阿娘听到白墨卿的话,抡起拳头向白墨卿打过去:“都是你这个男人!都是因为你幻儿才会变成这样的!”
“阿娘你别这样!”幻儿劝道。
李黎赶紧将阿娘拉住,揽在怀里,阿娘狠狠的捶着李黎的胸口,吼道:“你这个臭小子!你不是说劈死他的吗?你劈死他啊!你劈他啊!”
“阿娘你听我说,我不想你这样难过啊,你看,幻儿可以投胎了!幻儿开心还来不及呢!以后阿娘要好好的,不要老是罚哥哥跪圣女庙了,好吗?”幻儿看着阿娘,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抬头对李黎说:“哥哥,幻儿要走了!哥哥要照顾好自己呀。”
“你别说了!你就算投畜生道!我都要把你抱回锦鲤湾!”李黎咬咬牙,不想眼泪掉下来,可是眼泪偏偏不争气的掉下来了!
幻儿笑着抹抹眼泪,她转身对白墨卿说道:“相公不必自责,我知道相公你是相信我的。”
“我信你!我信你!“白墨卿狠狠的捶着自己的胸口,他很憔悴了,明明才几天,他就好像老了十岁,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不在了,你记得照顾好婆婆。”幻儿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看向跪在一旁掩面而泣的白氏。
天快要亮了。
浣肖听到附近传来铁链铿铿锵锵的声音,丹青和子宁似乎也听到了,她们向屋子里看去的时候,黑白无常已经进去了。
阿娘大吼一声,以身护住幻儿,喊叫着:“你们干什么!你们不准带她走!”
黑白无常有些无奈,劝道:“夫人这是何必呢?”
李黎抱住阿娘,阿娘哭喊着挣扎着,幻儿安慰着也没有用。
“阿娘,别闹了,幻儿走了,照顾好自己。”幻儿看着阿娘斑白的头发,轻声说道,阿娘最终还是平静下来。待到幻儿跟黑白无常出了门,阿娘瘫软在地上,低声抽泣着,白墨卿前来安慰,阿娘还是不停的捶打他,咒骂他:“你滚你滚!你不要碰我!”
天已大亮,李黎待着阿娘回到锦鲤湾,白墨卿和白氏收拾幻儿的遗物,发现竟然遗忘了躲在门后,早就吓懵了的明静,明静瑟瑟发抖的躲在角落,白墨卿走过去,明静赶紧拉住白墨卿的胳膊,哭着辩解道:“墨卿哥哥,明静什么都不知道啊!明静不知道啊!都是那道士骗我的!我没想过陷害嫂嫂啊!”
“我还不知道你?”白墨卿冷冷的扒开她的手,说道:“你害死了彩玉,又想陷害幻儿,陷害不成,还怪罪糯米,最后竟然用这等低劣的手段!我怎么能原谅你?我怎么能原谅你!”
“我,我错了!”明静赶紧道歉,她哭的很厉害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墨卿哥哥!原谅我!”
白墨卿不理会,转身继续收拾东西,明静扑到白氏身边,哀求道:“婶娘,你救救我!我真的是被骗了!我真的是一时糊涂啊!你看我,从小无父无母,很是可怜。你可怜可怜我吧!这些年,我对你真的是尽心尽力!把你当作我的亲生父母一样啊!婶娘!”
白氏摇摇头:“可怜?可怜就该被原谅吗?”
“婶娘你怎么了?墨卿哥哥被那妖怪迷惑了!你怎么也被迷惑了?”明静有些恼怒!那李幻儿真的是妖精啊!为什么大家都要为一个妖精说话!我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年!还比上一个妖精?
白墨卿听到明静的话很是恼怒,狠狠的扇了明静几巴掌,立刻吩咐小厮将明静拖了出去,任明静哭号着,哀求着。
幻儿过了奈何桥,看见桥边三生石上刻着自己的一生:爱过一人,未得一子,遭遇一劫,痛失一魄,幸遇贵人,得以投胎。看完之后原来自己这一生发生的那么多事,到头来,短短几个字就概括了。幻儿轻笑一声,继续向前走着,登上望乡台,她看见锦鲤湾里,一片素白,族长在为自己超度祈福,祈福过后,只见,一朵金莲花盛开在锦鲤湾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新的圣女出现了;人间,白墨卿和白氏也为自己准备着隆重的葬礼,无不哀痛。幻儿看着一颗泪水流了出来,却没有落地,落到了前面孟婆的碗里,幻儿走过去,孟婆将汤递过来,幻儿接过来,发现孟婆盯着自己看了好久。
见幻儿疑惑,孟婆解释道:“姑娘别误会,我只是很久都没有看见过姑娘这样的命魄了。”
幻儿领悟到,看着手里的糖,却迟迟不肯喝下去。
“姑娘快喝吧。”
“我想,等等他。”
浣肖回去不久,糯米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了。
“我为什么可以使用织魂针呀?”丹青问道。
“缘分吧。”浣肖淡然地说着,面容淡寡,不明悲喜:“这针你留着吧。这里就你会用这个。”
“浣肖,你在哪里得到的针?”子宁问道。
“地君殿。”
“啊?你可以上天庭?”子宁有些不敢相信,浣肖的修为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高。
“后来怎么样了?那个白墨卿。”丹青问道。
“白墨卿辞官了,终日郁郁寡欢,大限将至。明静被赶出去了,被人伢子倒卖几次,最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地君没有重罚李黎,他重操旧业,却再也没有在人间停留过了。”浣肖轻轻的说着这些事,没有什么感情,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感情。
“真是孽缘啊!”子宁感叹道。
浣肖摇摇头,道:“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