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尘就坐在那儿,静静的坐着,浣肖也就这样静静的陪着,什么都不说,却又似乎什么都懂,明明知道该放下了,可就是不甘心,明明知道:“命里无时莫强求。”但还是傻傻的期待,傻傻的等,傻傻的以为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走吧。”浣肖催促道。
“再等等吧。”和尘说。
“再等多久?”浣肖逼问道,和尘没有回应,浣肖继续催促道:“走吧,趁着天还没黑。”
和尘没有动,浣肖扯了扯他的袖子,和尘才磨磨蹭蹭的站起来,阴沉着一张脸,浣肖看见他满脸的泪痕,不禁心头一软。和尘施法,从墙壁中取出段倾之的身体,那个被冰封了三百年的美人——面容姣好,身材纤细,实在是人间的极品。
夕阳西沉,一片晚霞洒在灵山的后山,和尘选了一个高地,背靠着岩壁,夕阳的余辉洒在岩壁上,煞是好看,周围稀疏的柳树,漫不经心地摆动着枝条,像一个舞台,恍然间,浣肖似乎看见段倾之像三百年前一样,坐在台上,环抱着琵琶,轻拢慢捻抹复挑,嘴里唱着小曲儿,很是娴静,只是这一次,台下的观众只剩下两个人了。
将和尘送回去之后,浣肖走回了碧落庭,一股人间烟火气息钻进鼻子,浣肖不禁皱了皱眉头,想着是子宁和左一回来了,还带着很多人间的吃食。这时,石子机一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来,满脸的开心,对浣肖说道:“你回来啦?哎哟,子宁那丫头,带了好多吃食,我本来对人间的玩意儿不感兴趣的,只是子宁邀请的紧,不好推脱!走走走,我们一起去花仙院!”石子机一边说着一边扯着浣肖的衣袖,将她往花仙院拉,浣肖轻轻的笑了笑,一踏进花仙院,吃食的香味便更加浓烈的,进了屋里,一张矮矮的桌子放在正中间,桌子上铺满了各色的食物,香味浓烈,十分诱人,她们三个盘腿坐在桌子旁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见浣肖来,子宁赶紧招呼着,浣肖笑了笑,坐了下去。
“给你。”丹青递过来一双筷子,浣肖接过来,问道:“杜丹怎么样了?”
“没事儿,皮外伤,就是被吓得不轻。”丹青夹了一个肉丸子给石子机,说道:“柳季常已经把人接走了,说不多日便会亲自登门送上谢礼。”
“谁要他的谢礼啊,真是的,不稀罕。”子宁在一旁嘀咕着。
“我有点儿搞不清楚。”左一倒了一杯梅花酿,说道:“你说和尘,为何非要让楚娘起死回生呢?人类的寿命虽然短,但是可以转世投胎呀!他为何执着于一世呢?”
“对呀对呀。”丹青和子宁也觉得奇怪,纷纷看向浣肖,浣肖嘴角勾起一抹笑,只道:“这个故事有点儿长。”
“我们的酒管够,故事长可以慢慢说。”石子机指了指旁边的酒罐,笑眯眯地说道。
浣肖浅浅一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随后摇摇头,说道:“大家先好好吃饭吧,这样安逸的日子,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
“这是什么话,”子宁咽下嘴里的食物,笑道:“以后浣肖想吃,我随时都可以给你买呀。”
浣肖摇摇头,道:“世道要变了。”
石子机似乎听出了话里话,放下了筷子,道:“丫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浣肖像左一看了看,石子机似乎有点明白了。左一发现不对劲,连忙问道:“怎么了?看我做什么?我老老实实行乞,可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你们可知道,灵山碧落,魔谷道兮都是与天帝同生之人,天帝掌管天庭,属于神界,碧落久居灵山,属人界,道兮管制魔谷,属魔界。从天地初开,到现在,三界百姓安居乐业,没有什么大乱子。几千年前,碧落应天帝的召唤去了天庭,做了地君,人界和神界便有了联系,有资质的人通过刻苦修行,也可以得道成仙,更有甚者,会位列仙班。只是魔界从来没有与人、神两界有过什么联系。”浣肖说到这儿,看了看左一。
“那,我们之间的联系,说不定是三界的一块重要里程碑啊!”左一说道。
浣肖没有做什么反应,继续说道:“人人只知:上穷碧落,下至黄泉。却不知,黄泉之下是什么。黄泉下就是魔谷,普通人死后,会去黄泉,入轮回道。但罪大恶极的人死后,会去魔谷。”
“啊?”子宁轻叫一声:“怎么恶人死了,还能成魔?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一般人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死后还是人,恶人死后竟还成魔了!还有法力了!”
“很公平。”浣肖喝了一口梅花酿,继续说道:“仙分两级,下仙和上仙,魔也一样,半魔和成魔。死后成魔,也只是一个半魔,需要苦心修行才能为成魔。但是在魔谷修行可比在人间残酷多了。”
“多残酷啊?”丹青似乎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撑着脑袋,认真听着浣肖讲故事。
“要血!”左一抢着说,毕竟是魔谷的人,懂得应该不比浣肖少,他说:“在魔谷出生的魔,身上都背负着很深的罪孽,他们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精力去修行。后来他们发现了一个变为成魔的捷径——杀魔炼丹,在魔谷,半魔和成魔的世界简直就是两极分化,半魔的世界比你们想象中的更要残酷,不杀人便被杀,很多魔一出生便死了,死后继续轮回,不断地被杀。”
“啊。”子宁轻叫一声,这对她来说似乎真的太残忍了,但是对左一来说,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他是道兮地孩子,却被丢在半魔的世界,在暗无天日的世界苟活,后来他受不了了便逃出来了。
“这是魔界地生存之道,我们也不好做什么评判,”丹青说:“所以,世道为什么要乱?”
“左一,是成魔。”浣肖说完,丹青和子宁简直要跳起来了!左一连和尘都比不上啊!还成魔?
“我明白了!”丹青一副恍然大悟地样子,说道:“成魔地资质普遍降低!魔界是不是要完了?”
“左一是成魔……”石子机喃喃道:“这么说,天呐,世道真是要乱了!”
“左一是成魔,”浣肖说道:“只是还没有觉醒。你是道兮的儿子,他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他知道的!但是他现在不知道了,说明,道兮……”
“怎么会!”左一激动的站起来:“我父亲英明武断,做事雷厉风行,很有主见,不会受奸佞迷惑的!”左一很激动,脸都急红了!
“你急什么。”浣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酒,说道:“我倒希望是你做了什么惹你父亲生气了才被赶出来的!这人向魔界下手,不过是看魔界与其他两界没有什么联系,比较好控制……”
“不管你说什么!我父亲不会被奸佞迷惑的!绝对不会!”左一辩解道。
“如果不是奸佞呢?”浣肖冷哼一声,道:“是个女人……”
“浣肖!”石子机呵斥道:“不许胡说,什么女人!住口!”石子机似乎知道些什么,喝住浣肖,浣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猛地灌了一杯酒。
子宁和丹青被这种氛围吓到了,良久,才忙着岔开话题,扯了扯左一的衣裙,说道:“哎呀,坐下坐下!好好吃个饭,别闹的这么不愉快嘛!”
“是啊是啊,”子宁也忙着打圆场,说道:“浣肖,我给你倒一杯百花露吧,醒醒酒。”说完,拿起浣肖的杯子,倒了一杯自己酿的百花露递了过去。浣肖微笑的点点头,接了过来。
“给我倒一杯清风茶!”石子机把杯子递给丹青,还是一副憨厚的模样。丹青笑着接过杯子,嘴里还说笑道:“石子机你真不害臊!天天惦记着浣肖的梅花酿,我的清风茶,子宁的百花露,你自己那方圆十里的赤焰梅,怎么也不舍得拿出一点来酿酒啊!”
“赤焰梅是个好东西!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会懂?酿酒?你倒不如把我拿去酿酒呢!”石子机摆摆手,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子宁笑了,连忙说道:“你呀!又老又脏,谁敢拿你去酿酒啊!我们可不敢冒这个险!”
这话一说,浣肖也忍俊不禁了。
“昂,浣肖,和尘现在怎么样了?”丹青给浣肖夹了一块肉丸子,问道。
“是啊,他会受到惩罚吗?”子宁似乎也有些担心,问道:“当年,天上的童子召见和尘,要他位列仙班,这是何等荣耀的事啊!”
大家点点头,都为和尘感到很惋惜,既然话题扯到了和尘,浣肖也不好再说什么,她顿了顿,说道:“惩罚是一定要受的!”
“他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一世啊?”左一问道。
“执念太深了吧。”浣肖摇摇头,她也不好概括和尘和段倾之的感情:“又或许是太老实了?”浣肖说完,觉得说的不太好,又摇摇头。
他们也明白,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很复杂很难懂的,也没有过多的话,只是静静的听浣肖讲故事。
地君殿。
碧落一个人半倚在躺椅上,偌大的宫殿,就他一个人,显得十分清冷。
“世道要乱了。”碧落喃喃。
“世道要乱?”远远的一个低沉的男声钻进碧落的耳朵里,宫殿里都是低沉的回声。
回声一落,一位青衣男子款款而来,步伐沉稳,身姿矫健,笑脸盈盈的走过来。碧落冷笑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嘴里喊着:“天帝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这哪是道歉的意思?”天帝似乎有点不太开心,小跑过去,把碧落掰过来:“道歉就要有个道歉的样子!你这算什么?”
“谁跟你说我在道歉了?”碧落一个激灵做起来,不满的扯扯衣裳,白了天帝一眼:“世道就要乱了!你不好好管理朝政,来我这儿做什么!”
“我老早就跟道兮说了,让他也来天上任职,我们三人一同治理人、神、魔三界,多好,平时多沟通沟通,交流交流治理经验也是好的嘛!”
“一同治理?”碧落冷哼一声,说道:“一同被你治理?”
“你这是什么话?”天帝撅撅嘴:“你这地君当的还不开心吗?上下级就是名义上的嘛!你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上下级之分啊!”
碧落没有再理他,天帝继续说道:“我都不知道怎么说道兮了,你看,现在魔界都要落入别人手里了吧……”
“你给自己积点儿口德吧!魔界跟人神两界的性质都不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懒得跟你讲!”碧落甩甩手,站起来走开了,留下天帝一个人坐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