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原本应该休养坐月子的辛氏，因为秋收也只是休息了三天，也跟着下田去了。而这仅仅的三天也是落地根去帮她求裴氏才得来的，虽然不用下地，可在家里天天的听裴氏的叫骂，辛氏是比下地还累。
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在田里忙了一早上的辛氏总觉得心里不安稳，心里担心着小三儿一个小孩能不能看顾好小四，再加上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看到落地根挑起担子走过来，辛氏忙上前去，“孩他爹，我这心一早上都慌得很，我想回家去看看，我跟你换一下，谷子我挑回去吧，你留下帮爹他们，你看行吗？”
落地根并没有把担子给辛氏，看着辛氏那苍白的小脸和那着急的神情，他心里一阵揪疼，是自己没本事啊，不然哪个像她这样月子没坐就下地的，可娘的话又不能不听，在心里叹了口气，“你想回去咱们一起回吧，担子你就别挑了，你身体虚着呢，我去跟爹说一声。”
“能行吗？我俩都回去，让娘知道了会被骂的，还是我一个回去吧。”辛氏看了看还在田里埋头干活的落老头。
“没事，你等一下我去跟爹说一声，我们回去看看就回来，很快的。”落地根在辛氏还没反应之前就走到落老头身边，只见落地根跟他说了几句，然后落老头朝辛氏橫了一眼。
那一眼让辛氏缩了缩脖子，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她有点怕落老头的眼神。
落地根走到辛氏旁边，重新挑起担子，“走吧，咱们早去早回，还可以帮忙多收点。”
看看落地根他们离开，黄氏一屁股坐在地上，阴阳怪气的，“嗬，还是有男人疼的好，回趟家还有人陪着呢。那像咱们还要在地里累死累活的。”
落大根看了眼黄氏，把她的话当作空气，啥也没说，弯腰继续干活了。气得黄氏用力揪了一把稻谷。不远处的越氏看见，故意嚷了一句，“大嫂，你咋和谷子过不去呢？那是粮食，咱家的命根呢。”
越氏的大嗓门正好让落老头听到了，回头刚好看到黄氏把谷子丢地上，“老大家的，你还要不要吃饭了，快把谷子给我捡起来，快点收完这里好早回家。”
黄氏讪讪咧嘴一笑，“艾，爹，我刚是不小心掉的，这我就赶紧收。”对于越氏的大嘴巴，黄氏狠狠地甩了她一眼刀，越氏还她一个得意的笑，气得黄氏心里差点吐血。
走远的落地根别离知地里的插曲，夫妻俩刚走到村口，就碰到跑得飞快的王小波，从他们身旁跑过后又倒回在落地根旁边，喘着气，“叔，婶子，你们快回去，你家出大事儿了。”
落地根和辛氏对看一眼不明白早上出门时家里还好好的能出什么大事，忙拉着王小波，“波子，你慢点说，出啥事，你倒让叔和你婶听个明白啊？”
“你娘要溺死你家小四儿，你们还不快点回去，不然就救不了啦。我还要去通知二叔爷回来呢。”王小波丢下话又飞地往田里跑去了。
辛氏一听到要溺死小四，脸色发白脚下一软，幸好落地根在旁扶了一把才没让她跌倒。
“他爹，咱们快回去，我的小四啊！”辛氏抖着唇，几乎是低吼出声。话落风似的往家里跑去，落地根挑着担子也拼命跟上。
一进大门，辛氏就看到裴氏一手提着襁褓，一手用力甩着抱住她脚的小三儿巴掌，落轻轻在一旁帮忙拉扯小三儿。看到这样的一幕，辛氏什么都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抢回襁褓里的小四儿。行动快于脑子，辛氏跑上前去，一把抢过小四，顺势撞开扯着小三儿的落轻轻。
辛氏双目通红，牙齿打颤，抖着声音，轻拍着襁褓，“小四儿啊，不怕啊，娘回来了，没事了，……”
裴氏被辛氏这一系列动作弄得发了懵，愣神了一刻，一回过神来，特别是看到落轻轻被撞跌落地，手掌心都蹭破皮了。裴氏心疼的脸都抽筋了。心里对辛氏的不满直线上升，火力全开，面目狰狞的扑向辛氏，“你这个死骚货，贱人，生不出把的害人精，你敢撞我闺女，还敢冲撞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裴氏蒲扇般的巴掌拍在辛氏脸上，五个指印立刻浮出。怀里抱着小四的辛氏，没有反抗，只能本能的用身体护着一双女儿。面对裴氏的殴打和辱骂，辛氏只能咬牙忍耐。
落地根见到裴氏这般拼命的打辛氏，甩开担子，冲到辛氏身边，帮她挡住了裴氏的拳打脚踢，“娘，为啥要溺死小四儿，你这个又是为啥样啊？”
“为啥？你还好意思问我为啥样？”气在头上的裴氏，顺势站直了腰，单手叉腰，成个茶壶状，一手用力点着落地根的脑袋。
“那我就告诉你为啥？你也不看看咱家都已经吃不饱了，辛氏这货还生的一屋子的赔钱货，早点溺死了好省吃食。你还认我这个老娘的就快给我滚开，等我撕了这烂货，你就给我休了这个不敬婆母，打小姑的贱人。”
落地根闻言一脸苦涩，“娘，花娘没有不敬你，也没有打小妹，她一直都是敬着你和爹的啊，再说小四儿也是我的孩子，我是不会不要她的。”
“她就是这样敬着我和你爹的？那我还受不起了，敢推婆母，打亲姑子的媳妇，在咱们村还是头一份呢。赔钱货你房里都有三个了，还要这个小四干嘛，你养得起吗？老二你就不要多说，听我的话去做，把小四丢到河里，然后快把辛氏这贱货休了。”裴氏气得胸脯起伏不断，扶住落轻轻，一脸的心疼，狠狠的剐了辛氏一眼，如果眼神能伤人的话，辛氏可能早就遍体鳞伤了。
闻言，辛氏无声的哭泣，抱住小四的手又紧了紧，一双泪目看向落地根，“他爹，你不会这样做的，是不是？”
落地根此时亦双眼含泪，望着这个陪伴着自己多年的辛氏，他心中是无比愧疚，本该是如花似玉的娇娘，如今却脸色发黄，粗布裹体，为了这个家一双纤手生生磨得粗糙不堪。落地根垂着双手更是握得紧了紧。
忍着心中一抽一抽的疼，落地根扭头望向裴氏，“娘，我是不会这么做的。”
裴氏闻言心中怒火更甚，指着落地根泼口大骂，“好啊你个老二，你这是要反了啊，有了媳妇忘了娘了。我的话你也不听，亏的我还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你长大，你就是这样忤逆我的？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生了你。哎呦……气死我了，……”
落老头未进家门就看到门口围着一圈人，再听到裴氏的叫骂声，眉头皱得更深，拨开人群挤了进去。看到院子里正在撒泼的裴氏，那眉头都快要打结了，脸色黑得吓人。
落老头沉着脸走到裴氏跟前，“老婆子，你先起来，闹腾做啥？”
“我今个就不起来了，这一家家的那个像我这样，连管个媳妇都不能？”裴氏摸了一把脸，不看落老头，继续扯着脖子干嚎着。
望着撒泼打滚的裴氏，落老头脸色更不好看了，转向落地根，“老二，你起来，说说这是什么事？”
落地根应了声扶着辛氏站了起来，然后再把小三儿拉到自己身后，“爹，娘要溺死小四儿，我是不愿的，她总归也是我的闺女。”
这时那撒泼的裴氏蹭的站起来，指着落地根，“老二，你就这样稀罕那赔钱货，我们家都快开不了锅了，我这样做也是为大家好，你还不愿意？再说这贱货还推了轻轻，撞了我呢。你还不休了她？还等什么？”
落地根无措的搓搓手，只坚持道，“娘，这个儿子是不能答应的。”
“老头子，你看看轻儿的手都破皮了。”裴氏拉着落轻轻到落老头跟前，让她把手摊给落老头看。落老头瞥了眼，脸色更沉了三分。落轻轻这时哭泣抽气渐大声，委屈地叫了声爹，满脸的委屈。
“老二媳妇，这推人就是你的不对了，再怎么样也是一家人，下手也重了点，再有下次你就回你娘家去。”落老头训完辛氏，看了眼襁褓里的落小四，心里更是不喜，一溜的孙女，说出去都丢脸。
“老二，咱家也不容易，明年小权就要下场去考试了，养多人还真负担不起，明日找户好人家把小四儿送人吧，总比在咱家过的强。”落老头沉着声音说，说完也不管院子里的人，进屋找了烟斗出来，就蹲在屋檐下抽起来。
对于落老头的决定，裴氏是非常满意的，这个注意好啊，起码能换钱，一个赔钱货还有点用处，觉得还是老头子有远见。裴氏给辛氏一个得意的眼神，拉着落轻轻起来去井边打水洗手。
辛氏满心的失落，双眼含泪，望着落地根，轻声道，“他爹，你也是这样想的吗？真的要把小四儿送人吗？她才出世三天呢，我是舍不得的，要不你休了我吧，这样你也不用为难了。”
“你莫要胡说，我是绝不会休你的，小四也不会送人，你别哭了。”落地根用他粗糙的大手，慌乱的帮辛氏擦拭着眼泪。他心里如同吃了黄连一样苦，一边是自己的妻子，一边是养育自己的父母，但是想到自己的女儿，落地根心里终于做出了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