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从头说起,”阿合马一脸地不难烦,环顾了一下在场的人,“谁也不要中途插话了,让他们先说。”
尼科洛·波罗、菲戈尔·波罗以及额答点了点头,但并不是他们让秃乞鲁与帖儿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说话的。
秃乞鲁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下帖儿该:“之前说是从哪里断的?”
帖儿该想了想道:“雄库鲁先祖之灵。”
秃乞鲁接话道:“对,雄库鲁先祖之灵是先古之约的证约者,立约方是草原部族与森林部族,后来,森林部族侵犯了草原部族。”
帖儿该说道:“不对,是草原部族先侵犯了森林部族。”
“是吗?我怎么当时迭木答儿说的是森林部族先侵犯了草原部族?”
“秃乞鲁,我记得很清楚,他说得是草原部族先侵犯了森林部族。”
“哈!反正都一样,无论是谁先侵犯谁,两方最终都起了冲突,就都违背了先古之约,就都受到了诅咒与惩罚,草原部族血亲相残,部族分裂,而森林部族,则遭受着可怕的血棘轮回。”
阿合马闻言后,说道:“让我猜猜看,这个雄库鲁先祖之灵,与血棘轮回是有关系的吧?”
秃乞鲁点点头,继续说道:“血棘轮回与雄库鲁先祖之灵的确是有关系的,血棘轮回,就是作为森林部族的鹿角人死后化为雄库鲁,而雄库鲁死后则又化为鹿角人,如此周而复式,将鹿角人的魂灵始终困起来,遭受永世煎熬。”
阿合马闻言后惊讶地问道:“遭受永世煎熬?也就是说,鹿角人与雄库鲁从来都是同一个魂灵?”
秃乞鲁摇了摇头:“若是这样,血棘轮回似乎就没有让鹿角人受罪的意味了,反倒成就了鹿角人的永生,阿合马大人,您想想看,一个魂灵从一个躯体转移到另一个躯体,而后再转移到另外的躯体,这躯体中始终只存在一个同样的魂灵,这岂不就是永生不死吗?鹿角人的血棘轮回可不是永生不死,而是让鹿角人一心只求魂灵幻灭的痛苦的诅咒。”
阿合马说道:“不明白,血棘轮回到底是什么?”
秃乞鲁说道:“乍一听起来,的确和永生不死一样,实际并不是那样,鹿角人在死后,会化成一只雄库鲁,鹿角人的魂灵会寄在雄库鲁身上,但是,它所寄的雄库鲁的躯体上也有一个属于雄库鲁的魂灵,当这雄库鲁死后,之前在此躯体上寄着的鹿角人的魂灵与雄库鲁的魂灵又会因为死了的雄库鲁化作鹿角人而同时寄落在这新生鹿角人身上,而这新生鹿角人同时又有着新的魂灵,也就是说,只要历经这一个血棘轮回,鹿角人身上就有三个魂灵在寄存,随之两个轮回、三个轮回甚至更多的轮回后,新生鹿角人身上就会同时有着多少魂灵呢?这让鹿角人苦不堪言,并且,鹿角人出血必死,换句话说,鹿角人极易死,但不是真的死,而是将魂灵放在雄库鲁身上,如此周而复始,这种情况对于咱们来说,光是想一想,就足够让人发疯了。”
阿合马闻言点点头道:“岂止是发疯,说不定都自我了断无数回了。”
秃乞鲁说道:“说起自我了断,也让鹿角人苦不堪言,由于每一个鹿角人体内都同时聚居着无数个鹿角人及雄库鲁的魂灵,这些魂灵十分痛苦,痛苦到动不动就想自我了断,并且在以前,他们的确是动不动就自我了断,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自我了断又有什么用呢?躯体死亡,魂灵还在,无数个魂灵从一个鹿角人身上挤到了一只雄库鲁身上,雄库鲁死后,大家又一起挤到一个新生鹿角人身上,并且又多了一个魂灵,魂灵不灭,自杀是没用的,但是魂灵的意志不尽相同,有的能忍受,有的根本忍受不了,只要这无数的魂灵中有一个忍受不了的,他就有能力支配躯体自裁,这……这将是怎样的一种苦痛体验,也许我们永远都无法切身理解。”
阿合马说道:“你刚才说,他们在以前动不动就会自我了断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现在不自我了断了?”
秃乞鲁点了点头:“现在这种自我了断的情况少之又少了,鹿角人的死亡大多都是因为躯体的疾病或他杀,总之很少见到自我了断的了。”
阿合马闻言后嘟囔道:“这就奇怪了,照你所说,每个鹿角人身上都有着数不清的魂灵,依我看,这些魂灵的年龄肯定有区别,比如说有新生儿阶段的,也有历经成千上百年的,有坚强的,有脆弱的,有能扛得住如此折腾的,也有稍不如此就像寻死觅活的,有精明的,也有愚蠢的,总之各种各样的魂灵同时聚居在每个鹿角人的身上,他们怎么可能由原先的谁想自我了断随时就自我了断变成现在的各种不同的魂灵都能控制住不想自杀了呢?”
秃乞鲁说道:“这是因为一个预言使得他们有了共同及强大的信念。”
阿合马闻言后疑惑道:“预言?信念?什么预言?什么信念?”
帖儿该答道:“关于鹿角人的王降世的预言,以及鹿角人的王能够让鹿角人解除诅咒脱离这万世痛苦的信念。”
阿合马问道:“先说说这鹿角人的王降世的语言是怎么回事?”
秃乞鲁答道:“鹿角人的王降世的预言……其实已经算不得预言了,因为这预言已经成了现实,鹿角人的王,已经降生了,就是鹿角灵尊,也就是那拉丁人马可·波罗。”
“胡扯,不可能。”尼科洛·波罗闻言后一脸的狰狞,“马可怎么会是鹿角人的王?”
阿合马嚷道:“尼科洛,你先别说话,先听秃乞鲁慢慢说完……秃乞鲁,你继续说,鹿角人的王就是鹿角灵尊,也就是拉丁人马可·波罗,那么,他们的信念是怎么回事呢?”
秃乞鲁接着说道:“他们的信念与那已经成为现实的预言是分不开的,鹿角人的王已经降世,他们便更有了鹿角人的王会带领所有鹿角人脱离血棘轮回的苦海。”
阿合马问道:“脱离血棘轮回?也就是说,马可·波罗会让鹿角人不再周而复始的魂灵搬家,而是让他们像正常人一样一个躯体有一个魂灵?或者是每个魂灵都能得到只属于自己的躯体?如果那样的话,鹿角人岂不是能把这个整个草原排满?”
秃乞鲁摇摇,说道:“阿合马大人,所谓让解除鹿角人身上的诅咒,让鹿角人脱离血棘轮回的苦海,不是您理解的让他们每个躯体只存在一个魂灵或是让每个魂灵都拥有只属于自己的躯体,而是……而是让他们的魂灵解放。”
阿合马问道:“魂灵解放?”
秃乞鲁说道:“对,魂灵解放……确切地说,就是魂灵幻灭,所有鹿角人的魂灵将不复存在,这对于他们来说,是莫大的解脱。”
“真的吗?马可呢?你说马可是他们的王,马可也会魂灵幻灭吗?”
尼科洛·波罗忍不住嚷了起来,菲戈尔·波罗也无可按捺地问道:“马可真的是您说的鹿角人的王吗?他怎么可能会是鹿角人的王呢?他明明就是个拉丁人,一个真真切切地从拉丁女人肚子里生出来的拉丁人,就算你说他是希腊人、高卢人,甚至说他是凯尔特人或盎格鲁人,我都觉得无可反驳的,但是,你说他是鹿角人,我绝对不能相信。阿合马大人,您肯定也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秃乞鲁说道:“我是说,拉丁人马可·波罗是鹿角人的王,没说他是鹿角人。”
帖儿该接话说道:“对,说得是他是鹿角人的王,鹿角人的王和鹿角人,不是一个意思。”
阿合马嚷道:“行了,什么乱七八糟,我刚才都说了,谁也别插话,先慢慢地听他们俩把这些事情说完,之后再问别的。”
尼科洛·波罗与菲戈尔·波罗闻声后便不再说话,但脸上却写着质疑与惊惶,他们质疑秃乞鲁所说的马可·波罗是鹿角人的王的真实性,又惊惶于马可·波罗会不会真的鹿角人的王,毕竟发生在马可·波罗身上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并非一两件。
阿合马接着说道:“也就是说,鹿角人之所以不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自我了断,是因为他们看到了希望,而这希望就是鹿角人的王降世了,并且会给他们解除血棘轮回的诅咒,让他们脱离痛苦,即便解除诅咒后他们的魂灵也将幻灭,鹿角人也将不复存在,他们也愿意破除这诅咒?”
秃乞鲁说道:“是的!对于鹿角人来说,现在只求一死,不过这种死,是魂灵的真正幻灭死寂,而非之前的躯体自杀。”
阿合马说道:“预言说拉丁人马可·波罗能够帮助他们把这个希望变成现实,所以,他们抓了马可·波罗?”
秃乞鲁回答道:“鹿角人抓马可·波罗,也只能是这一种缘由,否则抓拉丁人来说对他们毫无意义,您想想,那些鹿角人为什么费尽心思抓马可·波罗,而不是正在大人府堂中听我说话的这两位拉丁人?”
阿合马闻言后看了看尼科洛·波罗与菲戈尔·波罗,然后说道:“似乎有些道理,不过……鹿角人凭什么就认为马可·波罗一定是鹿角人的王……鹿角……灵尊呢?”
秃乞鲁回答道:“阿合马大人,因为马可·波罗的腿上出现了二十只血色雄库鲁展翅飞翔的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