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从袖管里抽出一方绣花绢子,为小荷擦擦脸上的泪点儿:“小荷,你没事吧?”
“我没事。二小姐,大小姐......大小姐真的已经去了吗......?”
容清欢没有回答小荷,她认为自己的姐姐殁了已是事实,那些个伤的痛的,尽量还是少提些罢。只当沉默了片刻道:“你们随我去走走吧。”
不知不觉,便步到了春月庭门前。这春月庭,以前是二公子和容清茶的居所。可现如今容清茶没了,尚节若也另娶妻妾。故都言现下的春月庭与往时不同,里面满是污瘴晦气,自然而然就成了所废庭弃院。
容清欢摆摆手示意身后的丫鬟不必再跟了,又缓缓推开春月庭朱红漆的木门。踏过高高的门槛儿,里面的幽静着实让人觉得有些孤寂。想想曾经的春月庭如此热闹非凡,与现下正好成了一道鲜明的对比。
庭子都已经上了大帅府的封条,没有大帅的特命允许或容清欢的命文命章,旁人一律不得入内。故容清欢进院儿里也就是想睹物思人,一个人静一静。
没料到,刚往里走了几步就听到有男人哭的声音。容清欢想看看是哪个不懂规律的小厮敢擅闯禁地,遂蹙着眉快步寻着声源。
宿醉的尚节若拿着酒瓶正倚躺在内堂外门前的红漆柱子上,满脸的泪痕,见着极是痛苦,令人不禁泛起怜悯之心。
容清欢见尚节若这副鬼样子,怒火中烧。尚节若却不当回事,红着脸,嘴里只是一味说道:“给我酒!给我酒!我要酒!”
容清欢一把夺过尚节若手中的酒瓶,蹙着眉,心里的怒气难以压制,故一倾而泻。蹲下身子,拽着尚节若的衣领道:“二弟,你怎么进来了?你不是应该在袖仙庭陪陆大小姐......不,二少奶奶吗?怎的来这春月庭了?这儿有姐姐的魂灵,故此地不欢迎你,大嫂奉劝二弟一句还是快些离开吧,新婚之夜可别让新娘子等太久!”
见尚节若低着头不作声,好像睡着了,容清欢就试图拽起他,赶他出春月庭。可她一介泛泛女流怎可凭一臂之力就拖起一个正值盛年的健壮男子?她试了几次不见效,便也就放弃了。又踏出了春月庭的门,不愿在此与尚节若多作搭理。
小荷、小桃见主子出来了忙上前迎着。容清欢一句都未再多言,只是缓缓地去往自己的居所――瞩榆庭。
两个丫头均守在屋外面,一左一右。容清欢自己推门进了瞩榆庭内堂。
“节逸。”
尚节逸闻声冷冷瞥了一眼容清欢:“去做什么了?”
容清茶见尚节逸一脸严肃,脸上一怔,勉强笑笑:“没做什么啊,就是来回在宅子里转悠了几遭,忙一天了,散散心。”
尚节逸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一只翠瓷茶碗为自己倒了杯淡茶,又轻着抿了一口,“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别人也夺不掉。那晚的事......你他日要是再对我有非分之想,我就休了你!”
容清欢怒不可遏,“非分之想?!你我本就是夫妻,何来非分之说?我知道,你一直喜欢的都是姐姐,就连跟我亲热时嘴里还一直唤着姐姐的名字。她到底有什么好啊,你竟然整日对你的二弟妹朝思暮想?!”
尚节逸听后雷霆暴怒,迅速起身,不出三个健步就挪到了容清欢身前。他顺势一手把她按到墙上,两只手死死地捏着她的手腕儿,眼神里充满了杀气:“你永远也比不上她,别妄想了!”
我妄想?!你说我妄想?!
没想到,我在你心里还不及姐姐的一星半点......
“尚节逸!”容清欢心痛欲死地大喊了一声。她眼睛瞪得又大又圆。那滚烫的泪珠不断涌出,再变凉,更凉,直至没了温度.......她什么都已经感受不到了,也什么都不想管了。
尚节逸把容清欢往墙上用力一甩,心情是平静了不少,但眉间的怒气却不见浅显。
容清欢被他松开后好像缺了个能支撑身体的物件儿,贴在墙上的背缓缓下滑。而她的眼睛只是注视着地板,连眨眼也忘记了,唯有泪水是自始至终就没停下来过,如涓涓细流。
尚节逸见她如此这般,自己就更觉烦忧了,直接背过了身去,佯望着门外德高望重的老榆树。
容清欢觉得生无可恋了,他不懂尚节逸为何会如此厌恶她。她的心也死了,曾经她那么傻,总幻想着有一天自己的恩人,自己的夫君,能够跟自己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她终于是明白过来了,他的心根本就不在她这儿,而是一直在她姐姐那儿。她拿他做此生挚爱,少之无生;他却视她如雨后烂泥,避之不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尚节逸,你今日给我的,他日我必将皆数奉还!”容清欢突然仰头望着天花板大笑起来,尖锐的声音刺破漆黑的长空。因现下处在深夜,故这笑显得极为诡异凄凉,说的通俗一点,就是惨得瘆人。
尚节逸才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只是冷“哼”了一声便又踏出了房门。
见大公子走了,守在门口的小桃、小荷急急忙忙跑进来。小荷径直去给容清欢倒水,小桃则走上去关切地问:“小姐,您没事吧?”她搭手要拉起主子来,奈何容清欢是一点也不配合,身子一直拖不起来。
小荷端着茶水奉上来:“小姐忙用些淡茶润润口吧。”
容清欢一眼瞥到小荷手里的茶水,心里难受得很。
“茶”!
茶便是她这辈子最恨的一个字!
容清欢本来是平静了,可又激动起来,一把拿起小荷手里的茶碗向地板重重砸去,瓷片碎了一地。
小桃跟小荷都叫吓傻了,两人怔住一动也不敢动。她们打小就跟着主子,还没见过容清欢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滾!全都给我滾!”
“啊......?是。”小桃有眼力见儿――看主子正在气头上呢,二话不说拉着小荷就出了内堂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