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杰原本想要和妈妈说的是有关尤灵的哥哥尤军的事情,看到尤灵在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就突兀的来了那么一句。
妈妈的不悦让他也不悦:“天气冷了,工地上不能干活了,就放假啊。”
“是所有人都放假吗?”
“没有啊,是裁人,一些特殊工种的人不放假,还是要干到年底的。”
“那你怎么就给裁了?”杨艳横了儿子一眼,心说还有脸说出来!
“我们的那个工种,冬天没办法做工,所以就让工人回家啦。”景文杰说的洋洋得意。
杨艳一看儿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嘴脸,心里就有气:你若重要能让你回家?还这副嘴脸的说出来,都不怕丢人。
尤灵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吵吧,你们是母子,随便怎么吵。刚才婆婆让她要个孩子的话令她不爽,婆婆就不想想为什么她不想要孩子?这个时候也正好让婆婆看清楚她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让她更深刻地知道她为什么就是不想要给他生孩子。
“我又不是领导,我想干就能干?”妈妈的话带着鄙视,景文杰完全听得出来,心里特别不舒服。
如果说他很笨,但在这些方面他比谁都敏感。
杨艳本来生气,突然看到尤灵一副冰冷的神色,马上意识到她错了,怎么能在她面前和儿子争论?岂不是正好给了她看不起儿子的口实。顿了顿,她马上换了口气:“去看小灵哥哥了吗?”
“去了啊,不是你打电话让我去的吗?”景文杰有气,口气就没有一点委婉了,眼神带上了不满,本来他不想去,完全是被强迫。
尤灵一听景文杰的这句话,心里实在想笑,她觉得景文杰可悲又可怜,那样一个看上去眉眼俊秀让很多女人心动的男人,就是这样一副德行,上天也是太残忍,既然给他容貌为什么不给一个全套的“配置”。同时她给为自己悲哀,怎么就嫁了这样一个男人?
杨艳却没有料到儿子拿这句话来堵她,面对尤灵,她好不尴尬,却只能佯作都不在乎,用极其平静的声音说道:“他还好吧?你有没有好好和他说话,他刚刚回家,对什么都不熟悉的。”
立刻,景文杰情绪激昂,就好像立了一个大功似的,说道:“我怎么没有好好和他说话?他是从监狱出来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给他说了好多事情,我俩挺聊得来的。对了,他说想找一份工作,让我帮他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我就想我们工地上这几天浇筑,工头还让我们看看有没有愿意打零工的呢,我想他去正合适,就说有。明天我和工头说一声,让他去干吧。”
“你给我哥哥找到工作了?”许久没有说话的尤灵突然发问,目光炯炯地看着景文杰。
“是啊,他让我找的,正好工地要人就去干呗,怎么了?”景文杰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反问尤灵。
尤灵在听他说哥哥是从监狱出来的这句话就有气,哥哥是从监狱出来的,但是从监狱出来的就该低人一等?景文杰口气中的不屑让尤灵感到受辱。那是她的哥哥,她不想让别人轻视他。她也生哥哥的气,怎么就一点眼光也没有,让景文杰找工作?
“你自己能干几天,还给他找工作?”尤灵的话里带上了讥讽。
景文杰是她的丈夫,她不该看不起他,但是她实在克制不住要看不起他。
景文杰哪里服气,口气不仅仅是强硬,还十分自豪:“干一天也是干了,他说想要找工作我就马上给他找到了,还怎么着?”
“你行了你!你自己干几天就不干了,还给人家找工作,你丢人不?你找的那也算是工作!”一看儿子儿媳妇又要吵起来,杨艳气不打一处来。
她恨!儿子不自量力,自己没有本事给人家找的什么工作?儿媳不识好歹,不是你自己哥哥让找的吗?返回来你还说三道四,不把人看在眼里。
“你也参合,是他让我找工作的,我给他找到了怎么我还错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还不管了呢。”景文杰霍然转身,气冲冲地走出去了。
电视机里面是一家人大团圆的热闹场面,房间里却是两个女人面面相觑的尴尬和难过。
“妈,你也早点睡吧。”尤灵勉强对婆婆笑笑,说道。
“好吧,你也早点休息。”杨艳说道。
“嗯。”
杨艳看到尤灵走出去,心里一下子就凉了。本来她是想趁此机会让儿子儿媳妇两个人和好的,没想到又是这种破烂局面。这就是她的家,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呢?想着她感觉头一阵眩晕,忙躺下去,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血压又高了。
没办法,明天还得买降压药。
尤灵回了客房,呆呆坐到床上,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和憋屈。都不知道景文杰和哥哥说的什么,难不成哥哥还把景文杰当成一个人物吧?
景文杰虽然又笨有懒惰外带没脑子,可有时候嘴巴还是很会说话的,再加上他那副皮囊,不知内情的人在一时之间还真的会把他看成一个人物。哥哥是从那种地方刚刚回来,骤然看到这样一个人,是不是还真的给他蒙住了?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哥哥和他一起干活的,不是说干几天的问题,也不是说活儿好不好的问题,问题是不能和他一起干!尤灵清楚地知道,哥哥只要和景文杰在一起,超不过一天就看出景文杰是个绣花枕头大草包了,她还不想让哥哥知道这些。
还有更重要的,景文杰是不是会和别人说她哥哥是从监狱出来的?他这种没脑子的,也许根本就没有恶意,到时候是把这种话当好话给说的。如此,怎么可以?再者要是有人对哥哥指指点点,如何是好?
毕竟,哥哥真的是劳改释放犯,这点无法抹掉。哥哥现在比什么都脆弱,万万不可再受打击。
尤灵想想就着急。
不行!一定要阻拦哥哥,不可以和景文杰一起到工地上班的,那种地方不适合哥哥。尤灵顾不得时间不早会打扰了爸爸妈妈休息,忙拿起手机打了妈妈的电话。
“怎么了,灵儿?”
手机里传出妈妈的问话,尤灵用含笑的口气说:“妈,文杰回来说哥哥想和他一起到工地上班,这个肯定不行的,你先告诉哥哥这事不成。行了,我明天上去和你仔细说。”
景文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原本十分好看的脸扭成麻花,难看的吓人。
今晚他自认是有功之臣,回来的路上不停地想着家里一老一小两个女人的褒奖,心里乐成一朵花,怎么料到反而是一肚子气?
是妈妈打电话让他去看大舅子哥的,她说一方面是礼数必须要去,另外也是给尤灵面子她会高兴的,她高兴了他趁机再说几句好话,他们的关系就能回复好,妈妈说他和尤灵不能总是冷战,必须要和好。目前的这个台阶最好了,一定要就着台阶下台,谁也好看。
这就是好看?
倒也好看,三个人都好看!
景文杰心里狠狠的,他做什么也不是,好也是不好,还让他怎么做?他要给公司裁掉又不是他的错,又不是只裁掉他一个人,明年天气暖和了不还是照样上班的吗?给尤灵的哥哥尤军找工作又不是他硬要揽下来的,是尤军请他给找的,他好心好意给找了也是不对?
景文杰越想越气,早把妈妈要他今晚无论怎样都要和尤灵和好的嘱咐抛到了九霄云外。
杨艳一个人在床上躺着,越想越难过,老伴早早死去,把儿子留给她,她给娶了媳妇成了家,本来想就抱抱孙子做做家务,就算没有那么富裕也错不了的,她希望有一个平和安逸的家,谁知道是这样的日子!儿子是没本事没出息,那时老伴在生气的时候就骂儿子不成器她还袒护着,不让老伴管儿子,现在才知道还真是给老伴说中,儿子就是如此的不成器。
杨艳也后悔,当初怎么就给儿子娶了尤灵这样一个女人?如果娶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不要这么能干,不要这么要强,她也不会嫌弃儿子,他们的日子也能过好。可是现在……
生米做成熟饭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杨艳知道。
躺了一会儿,她感觉到头晕的症状完全消失了,然后慢慢起身,她要偷偷去看看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她希望他们两个在一起,哪怕正在吵架也不要冷战。
今晚上她和尤灵说了那么多,如果尤灵不是故意和她作对,她的意思尤灵是明白的。希望尤灵能尽一个妻子的责任。也希望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识点好歹。
杨艳暗中去偷看儿子儿媳是不开灯的。这个家里的每一寸地方她都摸的清清楚楚,合着眼睛也知道那里是那里。
脚上的鞋子是软底拖鞋的样式,走路绝不会有声音,她慢慢地悄悄地走,轻手轻脚,如果不是他们两个走出来恰好给碰上,绝对不会知道她偷听。
杨艳实在不愿意这样,抹黑踏上二楼的时候,双手扶着楼梯往下看了一眼,下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她的心顿时一阵凄凉:如果儿子争气,如果儿媳不是那样要强,她何至于这样提心吊胆操不完的心?
杨艳也知道操心纯属多余,她谁都管不了,但她就是不由要去操心。
摸索着上了二楼,站在门口拉长了耳朵用心去听动静,几分钟过去了里面毫无动静,有一点她是确定了,这两个人没有吵架,那么有没有和好?她的心提起来,暗暗祈祷这两个人不要再闹别扭了,赶快和好吧,她还等着抱孙子,她需要一个有孩子哭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