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杰的声音里都是强硬,也完全把他自己给摘除出去,尤灵捏着手机的手抖了抖,这件事情她明明知道不合适也无法说什么,如果不是自己的哥哥想去,景文杰是没办法的。
“好吧,我知道了。我只是想请你多关照他一下,他什么都不懂。”尤灵很客气地说,就好像景文杰是一个陌生人。
那端的景文杰在床上趴着,膝盖弯曲着抬起了小腿,两只脚的脚心朝天不停地摇晃,他非常得意:尤灵不是一直看不起他吗?不是一直觉得他的工作下等吗?这下好了,她自己的哥哥也去了那里,她还有什么好说?去了那里的人都是下等人的话,她哥哥也是下等人,她要是有本事也不会让她哥哥成为下等人,换句话说,她又强到哪里?
哦,尤灵还求他关照她哥哥呢,嘿嘿……景文杰心中的得意越发膨胀着。
“这个还用你吩咐,他又不是外人。你放心,他去了以后,不懂的我就教他。”景文杰信誓旦旦。
“嗯,我挂了。你还上班,早点睡。”
挂了电话,尤灵手里捏着手机无法回过神来,怎么会这样?她明白哥哥根本无法在建筑工地上班,他虽然进了监狱,但他骨子里是高傲的人,在建筑工地那种文化素质普遍低下的人群中工作,他受不了的。
眼下,当务之急是赶快给哥哥找一份真正适合他的工作。
她是从遥远的乡下结婚来到这里的,一些比较好的可以托付办事的朋友也多是这个村子里的,他们又怎么能帮得上她?
至于说市区,她又没有在市区工作,认识的人就绝少了。此时能帮助她给哥哥介绍工作的人,除了舒燕飞何一凡还有欧阳宏。再次斟酌一番,尤灵迅速给这三个人打了电话,一向礼貌的她顾不得这个时间有点晚,她这是在打搅,都顾不上了。
该打的电话都打出去,该说的话都说了,尤灵才感觉到一丝轻松。
手一摆,将手机扔出去,她举起双手分别把食指按在太阳穴上,用力地按揉,感觉到疼痛了才停下来。愣愣地坐了一会儿,寂静让她感觉到一丝寒冷,初春的天气冷气还是非常重,尤灵无声地站起来走到床边。
睡下了就不冷,睡着了就不想别的事情。
脱了衣服换上睡衣,头刚刚碰到枕头马上想起一个人来——严飞扬。如果她张口请严飞扬帮助哥哥介绍一份工作的话,是不是可以?
又想了想,还是作罢。或许严飞扬就是合适的人选,但越能帮自己的人是不是越不安全呢?他可是莫培明的人,万一他把她托他的事情告诉莫培明呢,她才不想让莫培明知道她在为难。
算了吧,还是都安分一些,就算自己多费些周折,也不想让莫培明参合。
又有工作了,尤军怀着满腔的热情期待,他下定决心一定好好上班,也相信他能做好。他没有理由做不好的,不是吗?景文杰能做好,他就能做好。他知道妹妹对他的这份工作不看好,也为了争口气他也要干好。
他都做过两份工作了,都不行,这一次……有再一再二不能有再三再四了,他下定决心要做好。
因为是第一次,他完全不知道路径,就按照景文杰说的地址打车。等他到了以后,打电话景文杰说还在路上,他就只好站在那里等。
工地附近,来来往往的多是一些工人,且绝大多数是青壮年男子,他们大声粗豪地说话,放荡形骸,各种穿着五花八门,绝少有注意形象的。一看这种情形,尤军不觉胆怯,怎么会这样?好歹也是一个工作单位好不好?监狱里还统一着装有人管着呢,说话也还不自由呢,那些胡言乱语都要等到回了监舍才敢说呢。这些人倒好,什么什么话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
听听:
“他妈的,敢和老子来硬的,老子撕了他。”就好像他天下无人敢惹。
另外一个不服气,嗤笑一声,“你就是敢背地里抖威风,当面你敢吗?见到人家就矮了三分,完全软蛋包一个,在我面前吹什么牛逼,哈哈……”
“老赵,你走快点行不行?昨晚给你老婆累毛了?知不知道今天上班?”
“快看,刚才过去那女的,那小屁股扭的多带劲,老子爬上去不知道她还扭不扭得起来。”
“哈哈哈……好好好,我也想看看,你去试试,快点爬上去,快点。”
“还说?老子那话儿都硬了,再胡说把你老婆上了,让你在一边好好过过眼瘾。”
景文杰还没有来,尤军看着走过的那些人,听他们胡言乱语头皮都麻了。有那么一刻的恍惚,他真想立刻返回去。
今后,就要在这种地方上班,能坚持下去吗?还有真正去上班,尤军就有些怕了。
“嗨,哥,你都到了,真早啊。”
尤军回过神来,景文杰停下摩托车摘下头盔对他笑着。
尤军抬起手腕看一下手表:“你这个点才来?”距离景文杰说的上班时间还有三分钟,他不知道这三分钟能不能赶到工作地点。
景文杰却毫不在意:“我不是给他找了新人去吗?我晚到一会儿他今天也不敢说我什么。走吧,我带你进去找我们工头。”他示意摩托车后座。
尤军犹豫一下,还是乖乖坐了上去,既然来了,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景文杰扭头看他一眼,说道:“刚才我看到你还戴着手表?这种地方戴手表不适合。”
“我……”尤军不知道怎么回答。
工地,他只是听说,也知道是一些什么样的活儿,但没有真正接触过。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去融入了,但愿很美好啊,就好像战场一样,看到自己胜利了以后热血沸腾。
尤灵很紧张地候了两天,什么都没有听哥哥说,心想难道哥哥还真的能待下去?
傍晚,她下班以后回了家,不一会儿景文杰也回家了,他看到尤灵在家,直接就来了一句话:“你哥哥说,他不干了。”
虽然知道就是这个结果,尤灵还是惊了一下,转过脸问:“是他做不了还是怎么了?”
“不知道,他说他不想干了。”景文杰瓷声瓷气地说,脸上带着怒气。
他确实很生气,都不知道尤军是怎么回事?那么简单的工作都说做不了!脏?沙子石子水泥,谁不是那样干的!累?只是不习惯而已!这个都干不了,实在是不成气候。都干不了,回监狱去吧,在监狱里蹲着什么都不用干,多好!
杨艳听到两个人说话,从厨房走出来,问道:“怎么了?”
“还不是小灵的哥哥,当初那么肯定说要跟我一起到工地上班,我费心巴力跟工头求情,帮他找了这份工作,谁知道他干了两天就说干不了,真丢人!”
真丢人三个字是说给尤灵听的,尤灵心里顿顿痛了一下,最主要的是惭愧和难过,她——还被景文杰看不起了?
都怪哥哥,为什么要听景文杰的话,要和景文杰一起去那种地方上班?根本就不行的!弄到最后都给景文杰看不起,怎么忍得下去!
“任何一种工作都不是所有人都能干的,他干不了就是干不了,没有力气也吃不苦吧。但是,没有什么丢人的,我也没有听说不在工地上上班的人丢人,反倒是听说没别的本事的人大多在工地上上班。”尤灵的话,明显带着气。
杨艳一听儿子和尤灵的话,就知道这两个人又是在相互歧视,她连忙对儿子说道:“文杰!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丢人?你倒是在工地上上班了,我也没有听别人说你有多么荣耀!当初你姐姐让你好好上学你不听,到现在了,你学了多少文化?你也不就是因为没文化才到工地上班的?还说别人。”转而又对尤灵笑着说道:“小灵理他做什么,他也是觉得好心好意给你哥哥找了工作你哥哥又不干了,肯定也有人对嘲笑文杰什么的,所以他说话难听,你别介意。”
“就是啊,你知道别人怎么看我的吗?就有人问我呢,你大舅哥怎么连这个都做不了,真笨。我丢脸不丢脸?”妈妈帮他说话了呢,景文杰很得意,完全没有明白妈妈的意思。
“是的,他笨,给你丢人了,对不起啊,以后你别再为他工作的事情操心了,如果他说让你帮他找工作,你就当没有听见,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你的事。”尤灵生硬地说。
景文杰突然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是我愿意给你哥哥找工作的?是他请我帮他找的,我说怕他做不了他非要说他行硬是要去的,我不告诉你这些是给你留面子!谁知道他纸糊的一样,重东西拿不动,一样工具也不会用,都给人笑话死了!我介绍他去,我的脸都给他丢光了!”
景文杰觉得所有的理都在他这一边,尤灵还一副不领情的样子,都把他当什么了?
“你这不都说出来了吗?我都知道了,是我哥哥不好连累你。我给你道歉说对不起了,你还想怎样?”受伤,被侮辱,尤灵所有的感觉里都是难过,“我也说了,今后他的事情你不要管,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难道你还不懂我的意思?”
“都这么一点小事不值得吵,都是自家人都是为自家人好,别牵扯那么多。算了,都别说了。”看到两个人又要吵起来,杨艳着急。
这两个人虽然一直都没有和好,但也没有激烈争吵过,她真不想让这件事情成为两个人“战争”的导火索,她怕两个人吵的厉害了,裂痕越撕越大,到时候连表面的平静都维持不了,这个家还要不要了?
作为一个家庭里的老人,她不祈求别的,就希望家中的人和睦快乐,能和平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