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灵越想越觉得可怕,她无论如何是不能要这个婚姻了。这样一来,也宣告了她是受害者,不至于让秦雪梅的爸爸妈妈对她有看法。
她和秦雪梅他们,那是至纯至真的亲情,她必须要受这个亲情的绑架,她也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就向当初她因为哥哥坐监狱不得不带着爸爸妈妈逃离一样,这一次……她又要因为秦雪梅再一次逃离了。
“唉,我到这里来,工作上没有帮到你什么,却成功地帮你发现了你家庭的隐患,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只是走到这一步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想好了,我会帮你的。”徐宏斌的脸上带了凝重。
他是男人,他敢做也敢当,在尤灵这件事情上,他发现他是有责任的。
“好,谢谢你徐助理,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了。厂子里的工作,暂时都交给你,我抓紧处理我的家事。完了……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
从徐宏斌的办公室走出来,尤灵经过秦雪梅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了房间里传出说话声,她顿了一下,听到了有微微的哭声和低低的咒骂声。
尤灵举步踏上台阶伸手推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没有再敲门而是直接说了一声“开门”,之后把手放了下来,也就几十秒的时间,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秦雪梅的爸爸——尤灵的姑父。
这个脸上深深刻着岁月皱纹的男人,任何时候都背着岁月的痕迹,辛苦劳累大半辈子现在儿女都长大了,他希冀美好的日子,不料女儿却给他做成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来,他如何不生气不愤怒?见到是尤灵,他冷硬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那笑容难看至极,还是恍惚一瞬间。
尤灵也是尴尬难过,勉强叫了一声:“姑父……”
“进来吧。”老人嘶哑地说了一句,然后闪身一旁。
尤灵进门看到了床上坐着的秦雪梅,还有床沿上坐着的秦雪梅的妈妈。
秦雪梅低了头垂泪,连哽咽也不敢大声,两只肩膀一耸一耸的,她的妈妈坐在一边脸色要多难堪有多难堪——若是给村子里的人知道女儿未婚先孕,脸面还往哪儿搁?偏远的山乡还残留着封建的陋习,女人不检点是给人挫断脊梁骨的!就算没有别人的唾沫……自己做的见不得人的丑事,自己不知道吗?
这种场合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房间里静得掉在地上一根针的声音也是惊雷。
“小灵,对不起你……太丢人了!”最终,还是秦雪梅的妈妈低低说了一句,她说着狠狠剜一眼床上的女儿,恨不得用眼神把女儿杀了。秦雪梅在妈妈的话语地更加卷曲着矮了下去,倘若能消失掉,尤灵相信秦雪梅宁愿自己去消失了的。“我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养了这么个不要脸的女儿。”
尤灵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她本来是受害者,愤怒的应该是她,怨恨的也应该是她,打闹哭骂的也应该是她,她应该声嘶力竭用受害者的身份指责秦雪梅,让眼前的老人知道——他们的女儿有多不要脸!让他们知道她对他们的女儿真心实意,却换来他们的女儿狼心狗肺不讲仁义道德,她应该让他们知道她的好心没有得到好报……
但是,突然的,面对眼前一对可怜无助的老人,她的愤怒怨恨伤心一点点消失,剩下的都是悲哀……她该说什么呢?
眼前的老人,也是她的亲人,他们又怎么愿意发生这种事?尤灵感觉到她的心给撕裂了。
“姑姑……”仅仅两个字出口,她的泪水喷涌而出,“是我……我没有照看好雪梅。”
也是的,秦雪梅固然不好,但是她没有责任吗?倘若她和景文杰的关系好到滴水不漏,景文杰又怎么会招动了秦雪梅?还有,倘若秦雪梅感觉到哪儿哪儿都好,她这个表姐也对她一好百好,她又怎么会和景文杰勾三搭四?一句话,她也有错,是她的错铸成了一切的错,她的错才是根源。
“姑姑,姑父……是我不好,我没有管好雪梅,我也没有照顾好她,呜呜呜……”尤灵一边泪流满面一边说,最后哭到说不出话来。
“表姐,是我……”秦雪梅受惊般抬头,她的眼眸中都是惊惧,她不知道尤灵在她爸爸妈妈的面前要怎样对付她,她其实做好了被尤灵打骂羞辱的准备,也只有这样尤灵的怒气才能发泄一下是不是?没想到尤灵会说这种话,尤灵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悔恨和懊悔。
是自己错了,对不对?一直一直都是自己的错,去年自己和景文杰在一起就给尤灵发现了的,那个时候她就该痛改前非的不是吗?她却死性不该,一错再错!
所有的错误都是她一个人的,也是她勾引景文杰的呀。就在今年曾经有一段日子景文杰不理她的,她当然不知道景文杰是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还以为景文杰就是不理她的,她哪里受得了那种冷落,是她主动约景文杰的。只是这些她都说不出来,没法说出来。
“……是我错了,我该死,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我该死……”
秦雪梅哭着,她的妈妈哭着,尤灵哭着,唯一的男人——秦雪梅的爸爸哆哆嗦嗦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抖着手点了好多次才总算点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尤灵在泪眼模糊中看到了姑父开口:“小灵,这件事……怎么着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有教育好雪梅……她跟着你我们放心,我们只以为她会学好学点本领知识,谁知道她这样!还大学生,枉费了我们在她身上的心思。你对她这么好,她不拿恩报拿仇报,她算个什么东西呢?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对不起你了小灵……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你看这……”
尤灵当然生气,姑父这么说还算是一个明白人,尤灵本来什么话都不想说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说道:“姑父,姑姑,其实去年雪梅就和文杰好上了,我正好碰到……你们也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事,我怀孕了以后又流产了!我想告诉你们,又怕你们承受不住,咱们是亲戚,过分的话我也说不出来。我想让雪梅走的,雪梅不走……我还以为这件事情过去了,雪梅和文杰断了呢,她不走就不走吧,暂时就留在这里,有机会了给她另外找一个好工作离开这里的,谁知道……会这样……”
尤灵边哭边说,她的家都毁了,她还有什么隐瞒的?她并不是甘愿把这话说出来,只是她被逼。想到流产的孩子,作为女人她如何不痛心疾首?秦雪梅还怀上景文杰的孩子,太讽刺了,尤灵如何忍得下去?
“秦雪梅说不要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我带她去流产了!这件事情不该我去做,但是我去做了!”
如果不是自己怀孕流产,尤灵会那么毫不留情逼着秦雪梅去做流产?明着她是帮秦雪梅,暗中是她在恨!她没有孩子秦雪梅凭什么有?还有婆婆,怎么会顺利让她去抱孙子?想得美!她是不打算和景文杰过下去了,但是就算她离了婚秦雪梅和景文杰结婚……她也不会让秦雪梅留下这个孩子,她绝不!
别人伤害她,可以!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地让别人都好过,她的心已经给伤完了,她也变得狠心了!为什么都是别人对不起她?
秦雪梅惊惧地抬头,惊恐地看着尤灵,完全没有想到尤灵会把旧账也翻了出来。
“啪”的一声,秦雪梅的脸上挨了重重的一掌,她的妈妈颤抖着,用手指着秦雪梅:“你……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做的这是什么事啊,啊?”扭头,她又看着尤灵,脸上的不满那么明显,“这事去年就有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尤灵其实也后悔,倘若当初她把这事说出去,也许就避免了今天的悲剧,是她怀了侥幸心理才酿成了今天的悲剧。可是,后悔有什么用?
“行了你,自己的孩子做事不地道,你怨谁?人家还不是怕你脸上搁不住才不说出来,是你自己家的人不要脸,你还有脸怨别人?”秦雪梅的爸爸对妻子怒目而视。他也明白倘若尤灵那时就讲出来,很多事情都避免了的,但他总究是个男人,自己家人的错,他不能怨别人。
“我当初想过告诉你们,也是害怕你们脸上搁不住的,我就想雪梅能改过,然后再找一个好工作,这事都过去了的,谁知道她会这样?”尤灵心里再懊悔,也不会把自己的懊悔说出来了。
她是受害者,凭什么她成了被指责的人?
秦雪梅的妈妈一时语塞,错的是她的女儿,她为什么要怪别人?
秦雪梅的爸爸看一眼女儿,那目光中深深的悲哀,叫人心痛欲碎,他是一个正直的山乡老人,如何经得起女儿出此丑事?在他偏僻的山野乡村,这种事最叫人不能忍受。倘若传出去,脸面往哪里放?
当初尤灵不把此事说出来,一定是顾及到他们的脸面,谁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思悔改一错再错?
面对这样的事,他无话可辩解,只是难过:“这件事情,错的是我们,小灵,你说……姑父该怎么给你赔礼,如何补偿你?”
“姑父,我没有看好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