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客气地伸手用力在桌面上叩击,刘夏伟一下子猛然醒过来,转头看到一张黑脸的徐宏斌顿时慌了:“啊啊,徐助理,您……您有事吗?”
“这是上班时间,你说呢?”
“哦哦,我知道,我知道……”
“啊啊哦哦的,你知道什么,知道是上班时间你在做什么?那些账目你都熟悉并且都理清了吗?”
“还……差一点点,我会尽快的。”刘夏伟不觉就站起来,好像在课堂上开小差遇到老师偷袭给抓了现行一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啊啊哦哦本来是她的口头禅,那是他们学校里大家的口语,纯粹是好玩没实际意义,此时也给徐宏斌吓回去了。
在这个厂子里,刘夏伟不怕厂长尤灵就怕徐宏斌,徐宏斌是一个工作狂还是一个魔头,这是她背地里咬牙切齿给他的评价。当然她只是背地里发狠,表面上声都不敢肯的,这个人特殊啊,是老板最最重要的人啊,老板不在的时候他说了算啊。
啊……刘夏伟又想要啊了,最终还是没有敢发出声音。
徐宏斌一看自己的严厉吓坏了小姑娘,有些内疚,脸色也渐渐缓和下来:“你刚刚走出校门,虽然会计是你的专业,但课本知识和实际操作不一样,别以为你什么都会,用心点。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认真对待,将来你会明白的。”
“是,谢谢徐助理指教,我会好好工作,认真对待。”刘夏伟急忙乖巧地回答。
徐宏斌微微叹口气,他不懂这些小姑娘是怎么一回事,只她们能上进。
“这是我出差的单据,你上账吧。”他把手里的一叠纸张单据放在办公桌上。
“好好,我会认真不出差错。”刘夏伟鸡啄米一般点头。
“好,你工作吧,有什么事找我。就这样。”
徐宏斌说完走出去,刘夏伟冲着徐宏斌的背影一个劲儿瞪眼:哼哼,死老头臭老头,要你管我。看了看徐宏斌拿来的一叠单据,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坐下去乖乖工作,老徐头是丑了点坏了点,可他交代的工作她是不敢疏忽的。
又仔细想想,也不能怪老徐头发火的,本来就是她的错,上班不工作要干嘛?
啊啊,都是何一凡给害的,刘夏伟用力地垂着办公桌,何一凡何一凡……
从刘夏伟的办公室走出来,徐宏斌非常郁闷。
他搞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到底怎么回事:莫培明为了一个已婚女人拿出这种代价,丝毫不管自己的行为过分,秦雪梅不管不顾和老板加亲戚的老公上床,眼下又来一恍惚的不着调女孩,都这样了还怎么上班?还谈什么发展?
在他们的人生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怎么这社会变成这样?是自己老了,跟不上时代需求了?在他的观念里,根本没有这类事件,可什么事都在他眼皮底下发生。
心情不好无处排遣,徐宏斌走入车间,车间里倒是很像样子,每一个工人都按部就班待在自己的工作台前认真工作,一丝不苟的,徐宏斌较为满意。这些,是尤灵的成绩,不管怎样她还算是一个认真的。
厂子搬迁过来以后,尤灵想到一个问题,就是残次品的问题如何解决?这个是最直接的和工人有关的问题,尤灵和他们商量了一个解决办法:做好的成品不再一股脑儿堆砌进库房做一次性的检验,而是当天就逐一检验,每个人做出成品以后就放在自己的位置上,给检测人员检测过以后再入库,这样每个人的制作状况都有详细记录,满一个月残次品数量最少的工人另外有优秀奖。
如此一来,成品残次品的数量锐减,那边的客户也非常满意,一举多得。
徐宏斌很佩服尤灵解决问题的思路和能力,暗中也觉得尤灵具备当老板的才能。
但是,徐宏斌在想另外一个问题:精明的尤灵尤厂长不能总是栽倒在厂里的会计身上吧?因为秦雪梅的车前之鉴,徐宏斌总是担忧年轻的女孩子,害怕再出意外。尤灵把刘夏伟招聘为会计,徐宏斌嘴里不说什么心里不满意,万一这个女孩子和秦雪梅一样到时候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怎么办?
这不担心着,这女孩子就出事,徐宏斌想想刘夏伟的工作状态心里就再次窝火了。
走出车间,徐宏斌不由自主就走往尤灵的办公室。
尤灵正在网上搜索着想看看女包市场的状况,徐宏斌敲门走了进来。
“徐助理,辛苦你了。”尤灵很客气地把徐宏斌招呼到沙发上坐下,含笑道,“是不是出差跑的有些累了?”
“不累,再说了就算是累点,办成事了心里也是高兴的。你上一次出去的结果如何我心里还打鼓,结果总算没有白费辛苦,他们都同意签订了合同,其实是你的功劳。我也没有想到尤厂长的业务能力这么强。”
“那里,要不是你这两次出去周旋的好,人家也不会这么痛快就答应签订了合同,其实还是你的功劳。”尤灵观颜查色,总觉得徐宏斌神色不对,暗暗想他是怎么了,哪里不对了吗?
她那一次和刘莉莉外出考察,有两个有意向合作的客户,现在终于顺利和他们签订了合作合同,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徐宏斌为什么反倒不开心?难道因为把他派了出去?
不可能的,莫培明指出要尤灵不能总是自己跑,需要的时候也让徐宏斌出差的,他应该和徐宏斌谈过,所以徐宏斌不该是因为这个才这样吧?尤灵心里猜测着,不敢多话,只是细心地观颜查色。
“咱们两个都不用客气,只要能把事情办好,最终目的就达到了。”徐宏斌皱了一下眉头。
“对对,徐助理说得对。”尤灵起身给徐宏斌端了一杯水放在面前。
徐宏斌说了一声“谢谢”就很不客气地端起了杯子。
他和尤灵之间的关系也是“特殊”的,本来是老板和员工,是上下级关系,可是尤灵不用给徐宏斌发一分钱的工资,这样看起来,徐宏斌在这里工作就好像古代皇帝派遣到外地的钦差大臣一样,这种情况下,尤灵对徐宏斌的客气又尊重,徐宏斌也不谨小慎微地像个打工仔一样看尤灵的脸色。
徐宏斌小心地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正式开口:“尤厂长,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谈谈。”
尤灵即刻警觉:“什么事,你说。”
“有关咱们招聘的会计,你看那个小女孩可靠吗?”
徐宏斌严肃的神情让尤灵一头雾水:“怎么回事徐助理,你能说明白吗?我不太理解。”
徐宏斌叹口气:“方才我到她那里报账,看到她坐在那里发呆,根本就没有一点点上班了好好工作的样子,连一点工作的状态都没有。她才刚刚来,我担心……”
尤灵慢慢点头,她明白了,徐宏斌是担心新来的刘夏伟不能胜任工作,或者根本就不可靠。
看一眼徐宏斌严肃认真的表情,这个男人,他虽然是以特殊的身份出现这个和他的身份极不相称的小厂子里,却历来对工作一丝不苟,还处处设身处地为厂子着想,尤灵心里感动。
他对自己要求严格对别人同样要求严格,他的话没错他想的也没错,只是他哪里能理解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的想法啊。
在工作上,他用他的观点要求年轻人认真是对的,但是许多时候也行不通,没办法的,尤灵清楚。徐宏斌有时候固执,他忘记了现在时下流行的所谓“代沟”,说的也许不对但事实如此。
徐宏斌四十多岁年近五十,刘夏伟才二十,两代人,刘夏伟要想达到徐宏斌的水平只怕也要二十年。
“你说的是。只是既然留下了她……现在突然就这么让她走了,也打击她的积极性,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心高气傲的,如此做法是不是会给她以后的职业生涯留下心理阴影?要不我们在观察她一段时间,实在不行我们就换人,你觉得呢?”尤灵也是一脸忧郁地看着徐宏斌,貌似完全在征求他的意见,心里却在哀叹,唉,老板也不好当,处处受制。
“我们是经商的要求经济效益,不是做慈善更不是教育部门,你倒是善良仁慈的,为她想这么多。唉!也真是难为你了,那就给她一个机会。”
“怎么办呢?也算我们为社会做的一点贡献吧。”尤灵只得笑着说,“以后我也会多留意她的,行就让她在不行就叫她走人,毕竟也就你说的那种,咱们不是慈善部门养不起闲人,更况且她的职位也很重要呢,会计……手上管的是钱。”
“是啊。我是害怕出事,担心,尤厂长,不该我说,你也别恼,这些小女孩……你能知道她们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吗?当初的秦雪梅,外表看着朴实的很,谁知道还挖老板的墙角,这个状况我觉得整个中国也不多见,我是怕了。要不是这件事情……你何至于走到这一步,我们又怎么会到这里?我这么说,也是因为我年纪大了,你别介意。”徐宏斌就好像一点敦厚的长者,语重心长地对晚辈教导。
他知道尤灵是莫培明看重的人,他相信莫培明的眼光,还有和尤灵相处很久以后发现尤灵确实是个好女人,他还真是怕尤灵又给栽一次。
这件事情是尤灵心里永远不能愈合的伤口,徐宏斌冷不丁扯出来给她做教材,尤灵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如同被烫了一下。“你说的太对了,我也怕,我怎么不怕?”
“那个小女孩,坐在那边痴痴呆呆的样子,我一看就着急的,一下子就想到了秦雪梅,真的马上就想到了秦雪梅,因为我见过她那时也有过这种表情……当然你不知道。就这样你说我能不担心吗?倘若她是第二个秦雪梅,尤厂长,你想过没有,你是不是还要给厂子搬家?”
不会不会了……徐宏斌的话让尤灵脊梁骨都是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