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培明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狠狠咽了一口唾沫，稍微冷静一下，因为血脉喷张导致浑身的僵硬也慢慢缓解下来。毕竟他是个理智的男人，也没有他不懂的。
就目前，那个女人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和他毫无关系，他毫无理由去干涉。但是，他就是心里不爽。
此刻那两个他看不顺眼的人走了，说笑着，看上去那么自然随意，和谐的不得了，实在让他生气。原本不关他的事，他的脚步却不由跟上去。
尤灵，竟敢这么随便交男朋友，有一天我一定让你得意不起来！莫培明暗暗发狠。
如家的特色菜，招牌菜，何一凡不管尤灵的反对都要点，又要了进口的红酒。
尤灵皱眉：“一凡，你知道吗？我们这一顿饭，就把我厂子里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吃没了。”
何一凡也皱眉：“方才我到的时候你不是很开心的仰着头数星星吗？怎么现在又这样。人和人是不同的，也不能那样比啊，不然我们怎么活？”
莫培明用一个大大的墨镜遮住了自己的脸，头上还戴了一顶帽子。饶是这样，还是给大堂经理认了出来，他慌忙跑过去：“莫总，您……”
莫培明伸手制止：“能不能就当你不认识我，我是普通的客人？”
“能，能……”大堂经理鸡啄米一般点头。
“刚才进去的两个人坐了那里，给我一个离他们不远的位置。”莫培明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极具威慑。
“好好的，莫总，您请。”
大堂经理低头哈腰，即刻把领班喊了过来。
尤灵听到何一凡说她是数星星的孩子，突然想起她也想到过这里，不由就笑了：“我还当真是数数来着，就算没有数星星，差不多。”
何一凡饶有兴趣地一笑：“是吗？那你快点说说，刚才数什么了？”
“就是那道喷泉，喷到飞天脚下的一共有多少条，你知道吗？”
“不知道。”何一凡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就是数这样，我想知道一共有多少条水柱。”
“那些人工的水柱虽然有数，但细细碎碎高高低低的，你去数它？”何一凡睁大了眼睛。心说，你真是个孩子哎。
尤灵却十分得意：“反正我在等你，顺便就数数呗，很好玩的。”
看到尤灵开心，何一凡终究也是开心的，说道：“好吧，你数清是多少了吗？”
嗯？
何一凡这样一问，尤灵突然发愣，她真的是去数了的，且数的十分认真，但是她只顾数没有计数。
“九十九，一百，一……九十九，一百，一……”
几个一百还是就一个一百？不知道。
“我忘了。不是我没数清楚，是我忘了计数了，忘了……”尤灵很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就好像方才是说谎一样。
“看看，我就说了是数星星的孩子嘛，等长大了到天上去看看，这样才能数清。”何一凡故意逗着尤灵。
远远看着的那个人，听不到当事人在说什么，但是看到两个人说笑的那么热烈，一张脸越来越黑。
玩笑总有开完的时候，成年人的生活里玩笑只是很小很小的点滴。
尤灵知道何一凡不是为了老乡加同学的关系来叙旧的，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合适。他好像十分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情景，而她的时间是有限的，她不是陪着他休闲的那个人。
一边慢慢吃着，尤灵还是小心翼翼地探问：“你女朋友……在哪上班？”
尤灵那般谨慎，用心铺垫了那么长时间，怕的就是这个问题一旦挑明，何一凡会陷入另外一番境地。她的心里紧张着。
何一凡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他心里清楚这个问题会暴露出来，他刻意地提心吊胆地掩藏这个问题，是希望和尤灵之间更多一点轻松和快乐。
要知道，这个问题出现，他和她自然的关系就会被打破，再也找不回当初。
“我没有女朋友。”无论沉默多久，这句话还是要说出来的。
何一凡举起酒杯自顾喝了一大口，然后是酒杯轻轻放在桌上，但他的胳膊却有千斤重。
“小灵，对不起……我没有和你说过什么，但我想现在你肯定知道我没有说过的那些话。你别诧异，这些和你无关，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何一凡的脸上不见了柔和，刚硬的线条纵横交错织成一张带刺的网，就好像旁人只要伸手就会被扎伤。
何一凡也不是故意，是因为他的婚姻问题被他的父母亲戚朋友一再说起，恼的他不得不用这种形式维护他的清静，成了习惯，成了下意识的表情。
尤灵内心一震，面对他刺猬一样的表情睁大了眼睛，脑际一片空白。
何一凡抬眼看到尤灵的表情，知道他吓着了她，忙用力一笑：“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是……是我给家人逼的着急……”
尤灵总算明白，木然点头：“我明白了，是不是只要家人说起来你就发急，然后就用凶巴巴的表情把他们的话逼回去？”
这一次，轮到何一凡诧异：她怎么知道？她怎么就这么理解他的心情？果然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也不枉了他这么多年的相思，那么也就不要多说，他的一切她都能明白。
“一凡，你很明白，你的年龄，在咱们老家又有几个是没有成家的？别怪他们，是你让他们不理解，你也伤害了他们的感情。我很想问你一句，尽管你十分优秀，可难道说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就没有一个能配得上你？”尤灵的目光带着探问，却也有威严，就好像在审问。
何一凡的心说不出的难过，说什么没有优秀的女人能配得上他，是他的心无法容纳任何人，除了眼前的她……这句话，在目前来说不适合说出口，他也不能冒然出口。
“小灵，你说配和不配，婚姻是以什么为标准的？”何一凡抬头，望着尤灵，那眼神，含了说不出的委屈。
尤灵愣住，她也只是随口一说，又怎么说得清楚？容貌？身价？门户？还是爱情？这个话题太深奥，历来都没人说得清楚，她怎么知道？可是话题是有她引起，尤灵只能愣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更没有搞明白何一凡的意思。
“我只是想要让我的婚姻以爱情为标准。”何一凡慢慢说出了这句话。
尤灵一下子垂下眼皮。
记得有一句话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婚姻，何一凡想追求高尚的爱情，他的婚姻标准是爱情，言下之意是他还没有找到爱情的对象。
尤灵突然脸红了，婚姻，爱情，她的少女时代有过把婚姻和爱情合二为一的梦想，但是在梦打碎了以后，她忘记了婚姻还需要爱情。
此时给何一凡说到，她只剩了羞愧。
“一个人的一生，也许有很多次恋爱，也可能有多次婚姻，但爱情只有一次，那个最爱最爱的人就住在自己的心底，和自己一同呼吸一同生活。我就想和我爱的那个女人有婚姻，当然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奢望，可我如何放得下我一直爱着的那个人？”
本来是难以出口的话，不料想何一凡竟然顺顺当当说出来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尤其是那个“爱”字，他是羞于出口的，不料也就那么当成了其中一个字说了出来。
何一凡真正佩服他的勇敢。
但是，他和尤灵都明白，那一个“爱”觉得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字，而是一颗心。
“我认同你说的话，但是……一凡，现实就是现实，理想化的东西是没有的，这一点你可明白？”尤灵还是提醒何一凡。
“我知道，但我不想把自己搞成那样。”何一凡反问尤灵，“你觉得我的坚持是对还是错？”
尤灵说不出话来，她很明白何一凡一直的坚持都是因为她。
“你能找到你的真爱，我相信，真的。”尤灵真诚地说，“但是你的积极去找啊，不能坐等吧，感情也是一样，你等着天上掉一个林妹妹给你，也得需要你时时注意，不然林妹妹掉下来的时候会被无数双手去抢。”
“我的林妹妹已经被人抢走了。”何一凡突然出口。
尤灵又一次发愣。
“别，别这样，一凡……”尤灵吞吞吐吐，“世上女子多得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只要你用心，一定会找到的，我相信。”
她拿起酒瓶，慢慢地把何一凡的酒杯加满，然后把她的酒杯也加满，她在斟酌着如何说服何一凡，让他早点找一个适合的女朋友，也好给他家乡的爸爸妈妈一个交代。
她和他是老乡，明白家乡的情况，家乡有早婚的习俗，一个男人到他这个年龄还不结婚会给人说三道四。他躲得远远的，可他家乡的爸爸妈妈如何躲？每逢旁人问起你家儿子有没有结婚，他们的脸上一定是火烧火燎的通红——羞愧，就好像儿子没有结婚是儿子有不可告人的缺陷或者他们有问题。尤灵能设身处地体会到他们的心情。
“小灵，实话告诉我，你过得好吗？”
还没有等尤灵开口，何一凡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尤灵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略一迟疑，还是说道：“凑合吧。”
“小灵，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你目前委委屈屈的生活。别打岔，听我说完，”何一凡伸手制止了尤灵还没有来得及出口的反驳，继续说道，“你别给我说你生活的很好，不用骗我。我自己会看，你的忙碌，你的疲惫，你眼里深藏的迷茫和痛苦，以及无所适从……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小灵，见到你……我真的好心痛，就感觉我自己的心突然给揪住了一样。”倘若不是她哥哥的那件事，尤灵又何至于这样，只是何一凡不能说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