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蒋小娥,终于舍得来上课了?”张恺不知是想通了还是被刺激过了头,总算恢复了正常模式。
蒋娥睥睨一眼,歪过头眨了眨眼睛:“想我了?”
“你可拉倒吧,别害我!”
张恺忙把头藏进摞起的书本中。
某人冰冷的眼神让他寒从脚起。
“知道就好。”
拉开凳子,余光正好与宿风的视线对上,笑容染满了两人。
“安静安静,上课了!”
班主任杨老师走上讲台:“蒋娥同学也回来了?”
“是的,老师。”
“嗯,”杨老师略了她一眼,继而道,“高考是我们人生重要的一步,希望同学们及时休整好自己的状态,丢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努力朝着光明的未来勇敢奋斗……”
蒋娥心下冒了一个小九九:怎么感觉像是对她说的。。。。。。
果不其然,她的第六感很快得到佐证。
一次,她对上数学试卷一道大题,怎么也找不到做题思路,就让宿风过来看看。谁知宿风刚拿起试卷,杨老师悄无声息的就出现了:“干什么呢,自习课是用来给你们复习的,不是让你们肆意走动聊天的,宿风同学,请回到你的位置上去!”
“可是——”她很想为他辩解。
杨老师直接专制打断:“没有可是!”
于是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他走回自己的位置。
还有一次,她趁着上体育课自由活动的空档,拉着宿风拐到平常都没多少人注意的小角落,开始吃醋——
“你刚刚为什么对那几个女孩子笑?还笑得那么开心?”
某人抚额,无奈又好笑:“我只是教学妹们如何打羽毛球而已。”
她更怒了:“她们自己有手有脚,不会练习啊,我当初打篮球也是练着练就会了!”
某人含笑推了下她的额头:“这世上不会每个人都像我女朋友这般聪明!”
多么大的一个甜蜜暴击,这家伙简直就是情话大王啊!
心仿佛被轻轻柔柔的手掌安抚下来,没想到才刚开心没过两秒,杨老师踏着一地尘土,气势汹汹:“你们两个,一个学期难得一节体育课,你们不好好运动一番,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还有……”
边说边插近两人中间,“男女同学间,一定要保持适当的距离,这样才会有利于你们将来的发展……”
“……”
也是醉了。
一个人如果经常在你眼前晃荡,要么出于某种关系,要么出于某种目的性!
如果说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在这个的基础上往上叠加了呢?还属于巧合吗?
对于这个顿悟,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小娥——”
走出校门,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喊她。
“叔叔好。”
孙菲菲与戴琴齐声打个招呼,转身就走。
蒋娥习以为常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自从蒋方阵跟宿风定下了那个约定后,蒋方阵每天五点半,雷打不动开车接她回家。
正昏昏欲睡之际,驾驶座传来故意压低的通话声音——
“是吗?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对对对,还有两个月。”
“没问题,届时我一定上门跟你好好喝两杯。”
很普通的对话,可最后一句话瞬间夺走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听见他说:“那就拜托你了杨老师,一定不能让他们独处!”
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杨老师会频繁出现在他和她的单独相处中。
因为他就是第二种——出于隔绝她与宿风的独处目的!
于是乎,在杨老师和自个儿爸爸的严防死守下,他们两个人在高考前,终究没能说当面上几句话。
幸好有手机,它是个好东西啊!
如果真有时空穿梭机,她真想穿越回去,大力亲一口那个发明手机的伟人!
“我爸爸真是太过分了!”躲在被窝里,她义愤填膺将白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吐槽给他听。
那端的他若有似无叹了口气:“本想借着学习上的问题还可以与你有个‘必要’的接触,怎知……叔叔确实护女心切,连杨老师都被他收买了。”
“他那不是护女心切,纯属以大欺小!”
宿风乐不可支的笑了,低沉的嗓音恍若小提琴般悦耳。
“笑啥,不对吗?”
“对极了,这胳膊肘往外拐得可以!”他不吝赞扬。
蒋娥脸唰的一下绯红如霞,嘴唇翕合数下,挤不出半个字,直接挂断。
收回手机的宿风长长的睫毛下,深邃的眸子荡漾着一股浓浓的爱意。
顿了片刻,手掌往下,轻轻拉开第一个抽屉,一个雪花绒的盒子映入眼帘,五指细细摩挲上面的绒花。
胸腔涨起满满的热融,或许,它可以与它的主人见面了。
大而黑的栅栏门拉开,横幅漫天飞舞,人群鱼贯而出。
每年高考,有人欢喜有人愁。
蒋娥随着人潮低垂着脑袋慢吞吞走出考场。
一个黑影从她的头上罩下来,紧接着落下一个温暖的抚摸。
她抬起头,逆着光的高大身躯为她遮去大半夕阳。
暮色西沉。
“宿风……”
“嗯?”
蒋娥戳了几下碗里的饭,双目短暂失焦:“你说,高考的意义是什么?”
他为她夹了一箸白菜,哑然失笑:“考完了才来思考这个,不觉得晚了吗?”
蒋娥咬下嘴唇,向他讲起下午考文综时考场发生的事情。
争分夺秒的三年,只为短短的三天。
无数学子在这条路上前赴后继,披荆斩棘,终究是为了完成心中的一个大学梦。
可一条路上太拥挤了的话,很容易出事。
开考的考场静若无人,只听得见笔尖划过试卷时的‘唰唰’声响。
坐在她前面的一个男同学,起初只是脸色苍白,随后那白色T恤下的瘦弱身躯隔几分钟发颤一次,谁知几分钟后,直接倒在地上,身体像极了抖动的筛子,抽搐得厉害。
她真的吓坏了,亲眼看着那位男同学被抬出考场,心脏像是被针刺了一般,一股难以言喻的忧伤瞬间笼罩下来。
“所以你是在为接下来你无法集中心思做题而铺垫吗?”某人挑眉,动作优雅喝下一口热茶。
蒋娥一时间哑口无言,谁说他智商很高来着,不带这么模糊重点的好不?
“你给我划的重点都要考到,而且我也写完了。”
“哦?那你是认为分数达不到D大的录取分数线?”某人继续漫不经心开口。蒋娥瞬间炸毛,猛站起来,大吼一声:“宿---风---,不带你这么看不起人的!”
话音刚落,安静用餐的四周齐刷刷甩过来一道探究的目光。
蒋娥尴尬捂脸,整个人缩在他的怀中,要是有个地缝,她肯定想也不想就钻进去。
“都怪你!”
咬牙切齿揪着他格子衬衣内的腹肉。
宿风嘴角弧度扬起,满眸笑意。
单手搂住她的腰际,拿起一旁的纸巾轻轻为她擦拭嘴尖处的牛奶,眸色暗了暗。
不带任何前兆,俯身蜻蜓点水一吻,随即松开。
手指碰了下仍旧呆滞的蒋娥,亮白的牙齿晃入她眼前:“被我迷住了?”
像待机许久又再次被启用的电脑,后知后觉浮上心头的反应让她做一个超级自豪的绝地反击----
一把抓起某人的手臂,某人毫无防备的一‘嘶’,她抬头挑眉,一个殷红的牙齿印带着些许唾液,大刺刺出现在他的手臂上。
傲娇扬起下巴,两只眼睛在灯光下显得熠熠生辉。
宿风真是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鼻尖:“又笨又傻!”
蒋娥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过身不理他。
反倒是他接下来的一番话,生生逼出了她的眼泪。
嗓音缓缓流淌,讲了她认识他以来最多的一番话:“龙应台给她的儿子安德烈写过这么一段话:孩子,我要求你读书用功,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绩,而是因为,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当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义,你就有成就感。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不剥夺你的生活,你就有尊严。成就感和尊严,给你快乐。
“随着时代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反倒误会了高考的意义与价值,不断曲解它,甚至贬低它,”他边说边摸着她的发顶,“小娥,高考不一定是人唯一的出路,可它目前至少能给我们指一条明路,证明我们是有价值的存在。”
喉咙里涌上一股不争气的哭腔:“那如果。。。。。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怎么办。。。。。”
蒋娥转过身,对上他温柔似水的眸子。
“那么我会争取,用时间证明我对你的感情,用等待换来叔叔阿姨的应允。”
蒋娥额头抵上他的胸口,眸色灼灼:“不,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就私奔!”
她舍不得让他苦苦等候,更受不了两个人爱而不得的悲怆。
宿风紧紧搂住她,不置一词。
不同方向的呼吸随着风向汇成向餐厅的天花板,面无表情俯瞰着餐桌上静默的两人。
夏日灼热,夜晚更甚。
“真的。。。。。。要这么做吗?”
“对!”斩钉截铁的回复。
“可是。。。。。”杨曼一脸为难,犹犹豫豫收拾行李。
蒋方针拍了拍床榻:“过来坐。
杨曼听话走过去坐下。
“曼曼,不是我想食言,之前你也看到了,宿风的家世背景远远不是我们所能够匹及的,”边说边搂住蒋妈妈的肩膀,“门不当户不对,我怎么可能冒险让我女儿跟那个目前还没有本事证明自己的富二代在一起?”
蒋妈妈显然被他的一番思量所打动:“真没想到你会想到这么多。”
蒋方针继续下猛药:“出国是最好的选择,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绝对不允许我女儿一辈子过着委曲求全的生活!”
彻底被说服的蒋妈妈一连点了好几下头。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一张脸毫无预兆通过扩大的门缝传入屋内两人的视线,掀起一番不小的波澜!
“小、小娥。。。。。。”
蒋妈妈忙不迭跑过去抓住苍白得无一丝血色的蒋娥,想解释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蒋娥愣愣站在门口,眼睛直视对面的蒋方针:“你……刚才说什么?出国?”
“对,咱们一家人好久没有一起出去旅行了,趁着这个暑假,咱们好好出国玩一玩。”蒋方针滴水不漏回答。
蒋娥双手死死攥成一团:“蒋方针,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易去难回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小娥,不要这么跟爸爸说话。”蒋妈妈扯了扯蒋娥的手,却被她直接甩开。
事到如今,蒋方针也不打算瞒着了:“是,我是想将你直接留在国外读书。”
“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她怒吼。
“小娥,未来的路爸妈比你更清楚,先好好顾着自己的学业,世界上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何必在一颗树上吊死呢?”
他按住蒋娥的双呷,以谆谆教导的口吻试图说服。
泛红的眼眶内一双怨怼的眸子被眼皮一阖,再打开时,平静异常。
僵硬的身体木然后退两步,不带一丝情绪看着蒋方针:“你会后悔的!”
话落,单薄的身躯随着沉痛的脚步声,消失于玄关处。 半晌才反应过来的夫妻二人赶忙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