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世界上最伤人的客气方式吗?
是:‘你’‘我’‘他’变成了‘你’和‘我们’!
短短几个字,像一盆冷水,将叶澜从头到脚浇得一阵冰凉刺骨。
片刻,他敛起僵硬的面部,对上她幸福的笑容,点头:“好啊。”
用尽平生最慢的速度喝完这碗皮蛋瘦肉粥,跟没喝一样。
歪头瞟向一旁颗粒饱满的蛋炒饭,口水直流。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桌面敲打,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七分钟前,气氛好不容易融洽几分。
叶澜起身说去一趟厕所,没几秒,宿风也走了过去。
她之所以放心,是因为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在逼仄的厕所干架。
可是现在看来……
正胡思乱想着,那两个人面色如常走了回来。
她赶忙细细端详两人的五官,都没有任何淤青或者红肿,大大松了口气。
蛋炒饭和兰州拉面是被他们大快朵颐的解决了,她就惨了。
端起温水喝了好几口,企图抵挡肚子带来的饥饿感。
早知道这样她就干脆点一份超大份的蛋炒饭,撑得肚子饱饱的。
可惜啊,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
“小乖,过来。”
关门声响起,蒋娥饿得气若游丝,一点也不想动。
直到缕缕饭菜的香味飘过来,她一个激灵跑过去,一把抢过他手上的一次性筷子,不由分开吃。
“慢点吃,没有人跟你抢……”
宿风无奈轻笑,用另外一双筷子为她添菜。
“你唔吃哇(你不吃吗?)……”
为她擦拭挂在嘴角的米饭,一本正经戏谑道:“我可不像某人,点个根本不能填饱肚子的皮蛋瘦肉粥吃。”
腮帮子鼓鼓的蒋娥根本不理会他的调侃,看在他亲自去买宵夜的份上,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满足打了个饱嗝,捧着大腹便便的肚子看着某人俨然家庭主夫的形象收拾残羹冷炙。
古人总结饭后的想法真是太贴切了,饱暖思‘**’,别想歪了,她只是懒得动了。
于是乎,她朝着某个扔完垃圾走回房间的身躯大刺刺伸出双手。
“懒癌症候群又犯了。”
捏了捏她的耳垂,认命抱起她走到床铺。
忽觉脸颊湿热,愕然片刻,他垂眸,对上她洋洋自得的笑容。
晶莹的眸子像是在说:我可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不会平白让你辛苦的呀。
摇曳的灯光下,他捏抬她的下颌,含住她的唇,加深了这个吻。
情意绵绵的时刻,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外多出来的一个影子。
透过万年没有擦拭过的玻璃窗口,身形格外落寞。
双手捏紧,勒在手心的白色塑料袋随之晃了好几下。
难道这就是他的命?
她之于他而言,永远只有迟到的份儿?
心脏毫无预兆被捅了好几刀,汩汩冒出的鲜血弥漫在黑暗中,血腥味十足......
第二天中午,按照之前的行程安排,他们搭上拉萨到纳木错的车子,一路弯弯绕绕、上上下下上上。
路程大概四个多小时,许是顺应中午的作息,车上的人大部分都昏昏欲睡。
只有她,丝毫不敢放松。
千不该万不该怪她昨天多嘴说了一句:我们明天去纳木错,你要不要一起?
而那个不知是看不出客套还是故意假装没看出来的叶大老板满口应下:可以啊。
忘记说了,本该继续待在少管所继续‘深造’的叶澜在远在国外姑姑的关系下,被提前保释。
离开少管所的第一个晚上,他独自面对刷得惨白惨白的墙壁,无语哽咽到天明。
谁也不知道那晚他究竟想了什么,又做了多少思想斗争。
或许是此番的重大变故让他意识到人生的意义,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意挥霍时间,而是向他姑姑借了些钱,快刀斩乱麻般迅速开了一家游戏公司。
短时间内又‘添砖加瓦’,十几个人的公司规模逐渐形成。
许是本就具备生意头脑,才短短一年就为公司赚取了不少利润。
但是同样的,想要得到一样东西,你就必须付出等同甚至更多的时间与精力。
这次来拉萨,也是因为他的公司客户在这里旅游,为了这单生意,他奔波劳心了数个月,终于得到客户的点头,便马不停蹄赶来签约。
送走客户,他返回旅社准备拿行李,却在看了眼布达拉宫后,鬼使神差般迈了进去。
这一步,命运的转轴再次启动,究竟动了谁的命盘?
又或者说是三个人的命盘皆发生了改变?
只要明天还没来,就没有人说得清楚未来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瞅了身旁闭目合眼的宿风,再瞄了眼车子过道另一端正兴致勃勃听前方讲解员讲解的叶澜,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两个成年男人能怎么滴?
上个厕所都没有打起来,更何况是现在这辆满载着四五十人的大巴车?
这么自我安慰着,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不少。
车子一个转弯,像极了攀爬向上的蜗牛,而那被宝石蓝浸染得更甚的天空美得让人心醉。
“宿风宿风,你看你看,好美哦......”
被推了几下手肘的某人猛然一缩,面色如沉。
而毫无眼力劲的笨蛋蒋娥还在哇哇叫着,一车人瞬间如炸开的锅,叽叽喳喳一片,彻底掩盖了某人皱紧的眉目。
直到下车后四处野得差不多,她才想起某个被她遗忘的男朋友。
没办法,谁让他方才一直就坐在纳木错旁的石子上,一脸冰冷拒绝乱跑的表情。
如果要问她今生最难以忘怀的景色是什么,绝对非纳木错的日落不可。
蓝得不像话的湖水,仿佛天与地倒置了般,缓缓移动的太阳光圈将其晕染开来,氤氲袅袅,橙红色的天边,随着时间流逝,越发深红,像极了火烧云,用惊心动魄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如痴如醉欣赏完这番美景,蒋娥心满意足走回宿风身边。
择他旁边席地而坐,双手撑腮:“不虚此行,对吧。”
“嗯。”她身边的人不咸不淡应了句。
她撇撇嘴:“还生气呐?”
某人不回她。
她见识过他吃醋的模样,简直可以用大醋缸来形容。还是在开学没多久,同班一个男生借了她一本书,本来没什么,偏偏被他看到里面竟然夹了一份情书……
于是乎,她被惩罚得很惨,那个男生也遭受人生中的重大悲剧,没过几天直接转学走了。
算了,还是主动哄哄这个患得患失的小破孩吧。
“宿风?宿小风?小宿风……”
喊了好几遍,某人依旧不理她。
这下换成她不高兴了。
拽过他的手掌就是一咬。
满意的‘嘶’声传来,松嘴正打算勾起嘴角,却在看到他的动作后,猛然大惊失色。
“你的手肘怎么了?”
大掌捂住手肘,五官明显隐忍,不置一词。
“别动!”在她急得眼泪都快要出来时,他吐了一句,“背包里有药,你帮我拿出来擦。”
蒋娥水雾蒙蒙掏出防患于未然的药膏,鼻子翕合两下,小心翼翼擦药:“不疼不疼,等一下就好了……”
宿风莫名想笑,真是又笨又傻,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昨晚我就擦过了,小伤,某个人更惨!”边说边瞟了眼那道有意无意滑过来的视线。
昨天他们并没有去厕所,而是找了一块空地打了一架。
一出一挡,能力旗鼓相当。
不同的是,他比叶澜会转弯。
两人都清楚,脸上坚决不能挂彩。
抓住这个点,他反而偏偏招招都挥向五官,叶澜顾此失彼,胸口和后背的弱点一口气暴露。
待其反应过来反击时,已然被他撂倒在地。
倏然之间,藏在两人胸口的闷气散了大半,但他依旧不会原谅叶澜曾对蒋娥做过的事情,就像叶澜始终无法释怀蒋娥选择了宿风而不选择他一样。
很多事情可以理出个所以然,但爱情不行,它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电石火花间,蒋娥明白了。
怒气冲冲用力摁住他的伤口:“你是不是傻,一个大男人还学人家打架?”
宿风凝神抬眸,喉咙口的话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那个被他呵护在掌心的姑娘,双颊湿漉漉的,泪水爬满脸庞。
他胸口不由得一窒,忙抬起未受伤的那只手为她抚泪。
蒋娥一把挥开,胡乱抹了把眼泪。
他们背后,是方才下车就立马起了高原反应的一对夫妻,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好了很多。
距离偏近,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
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表演大幕正式拉开——
“哎哟老公,我的腿好像抽筋……”
“别着急,我看看哦,”边说边按压她的小腿肚,“这里吗?”
“对对对……”
男人开始呼哧呼哧帮妻子按摩。
女人看着老公忙活,忽然感慨起来:“老公,你说如果我当初选择你们学校读书,会不会就能够早点遇见你了呢?”
男人笑了笑,手上动作没停:“傻瓜,我那个时候又丑又笨,普通得根本没有任何吸引力,就算你到我们学校读书,也只会忽觉我的存在。”
“这样嘛?”女人也笑了,歪头煞有其事点头,“所以说,每一份感情都是命中注定,能在最好的年华遇见彼此,就不要错过,毕竟这样的机会,一生可能只有一次……”
说者有心,听着更有心!
蒋娥还在琢磨女人的话时,高大的身影直接罩住了她。
“还在生气呐?”
学着她方才哄他的语气,蒋娥直接破功,破涕而笑了。
发泄式的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大掌顺势攥紧,扣住后脑勺贴额而对,专属于他清冽的呼吸混合着纳木错的苍茫一色,格外醉人。
期待已久的纳木错日出在蒋娥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后,华丽丽的错过了。
没错,迟来的高原反应加上掉了好几滴金豆子又没有来得及补充水分,邪恶的感冒终于占据她的身体,并连带着一群喽喽开始造反。
呕吐、发热、走路打摆子,视线越来越模糊……
她的体质就是这样,要么一连里面不生病,要么直接严重到住院。
而纳木错根本没有任何医疗站,病急乱投医的宿风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再连人带衣整个人紧紧箍入怀中,期间不断用温水为她擦拭额头和脸颊。
那一晚,她仿佛置身于水火两重天,堵住的鼻翼酸涩难耐,混沌的意识却闯入了一个声音。
低沉而慌乱,内疚又哽咽。
她听见他一直在说对不起,好像还说了很多其他的,将她虚弱的灵魂引导到光亮的地方,她寻迹往前走啊走……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躺在旅社的房间了。
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一道明晃晃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折射进来,细碎的小尘土欢快的跳舞,照得整个房间暖洋洋的。
抽了抽鼻子,没有昨天那么难受了。
再看看时间,堆起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人家都说只有见过了纳木错日出的人,才会真正领略到生命的意义。一个感冒,就夺走她体悟生命意义的时间,真是…… 没事,她自我安慰,还有几天时间,不会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