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传来的铃声打断屋内升腾而起的吊诡气氛。
杨曼胡乱抹了抹眼角，起身开门。
“蒋阿姨晚上好。”
“是宿风啊，晚上好。”
蒋娥瞬间不淡定了：“你来干什么？”
“小娥，不得这么对待客人！”蒋方阵眼神警告。
杨曼笑了笑：“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宿风提了提手中的沉甸甸的白色塑料袋，对着杨曼解释：“是这样的，我爸爸的学生前几天刚从美国回来，带了好多种异带水果，特地带过来给你们尝一尝。”
“你们真的太客气了。”杨曼边接过袋子边将他迎了进来。
“宿风同学，请坐。”蒋方针收起女儿的成绩单。
这个小动作落入宿风眼里，挑了下眉，故意道：“我们今天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想必蒋娥同学一定取得了很大的突破了吧？”
蒋方针尴尬一笑：“哪里哪里，没往下掉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蒋娥朝宿风投去一个威胁的眼神。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听说这次期中考试，宿风同学又是全年级第一，真是恭喜了。”
杨曼从厨房端来洗好的水果，一脸欣羡道。
“谢谢蒋阿姨，其实蒋娥同学在学习方面也很有天赋，”宿风故意欲言又止，“就是……”
“就是什么？”
蒋方针夫妇齐声询问。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蒋娥的胸口流淌而出。
“就是缺少练习的时间。叔叔阿姨你们是知道的，针对学习方面的问题，只有多做多练才能知道自己的弱项在哪里，从而对症下药！”
宿风一本正经的分析。
“那么宿风同学，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寒风萧瑟，卷起一地尘土。
眼睁睁看着校道的同学三三两两结伴离开，蒋娥无可奈何收回视线，与练习题大眼瞪小眼。
“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九九，不把这些题目做完，别想回家。”某人甩风凉话甩得比谁都厉害。
蒋娥偏过头，气鼓鼓看着他。
如果不是他那晚自以为是的建议，此刻的她早就在家舒舒服服吹着空调，心满意足吃着晚饭了。何苦要在这里忍饥挨饿，吹风受冻？
“别看我，看题目。”
“我饿，写不出来！”
宿风侧目，问了句：“真的？”
蒋娥的肚子很给面子的‘咕噜咕噜’响起。
“真拿你没办法。”
话落，从挂在椅子后的黑色书包中掏出一个三明治递给她。
蒋娥咽了咽口水，强逼自己移开视线，梗着脖子嫌弃道：“我不吃冷的食物！”
“你确定？”
凤眼轻挑，低醇的嗓音莫名搅乱蒋娥的一池春水。
“当然是……”蒋娥一把抢过三明治，用语言掩盖方才的胡思乱想，“不确定啦。”
饥不择食撕开包装纸，毫无形象开吃。
宿风双手慵懒背于脖颈后，好看的五官一阵舒展。
“宿风宿风，这句话怎么翻译？”
“宿风宿风，这道题应该用什么化学公式？”
……
诸如此类的问题已然让蒋娥习以为常了。
前些日子，不知谁走漏了风声，知道他放学后会在教室给她补课的事情。
紧接着，班上越来越多的同学选择放学后留在教室复习功课，随后再结伴回家。
可是……
为什么留下的，几乎都是女生？
“宿风，这道题——”
“什么题目，我看看，”蒋娥一把扯过班花的试卷，“这道题老师上课时讲过了，答案是根号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老师也喊了你上去做题，而你……也答对了……”
孙菲菲脸颊一下子烧红，从蒋娥手中抽回试卷急匆匆跑回自己的位置。
“对哦，那道题连我这么笨的人都明白了，”戴琴满脸鄙视开口，“你说说现在这些人，怎么总是喜欢拿自己的智商碾压别人呢？明明自己会了还要问，这不是存心浪费别人的时间吗？”
蒋娥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戴琴还有损人的功力。
一颗玻璃心的孙菲菲瞬间哭得稀里哗啦，惹得周围的女生赶忙上去安慰。
恰好应了那句话：女孩子多的地方是非多。
于是乎——
“别坐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考个全班第二看看。”
没错，孙菲菲考了全班第二。
所以班花拥护一号李薇开始耀武扬威了。
“就是，没本事就别瞎操心。”
班花拥护二号赵玲嗤之以鼻。
“你们……”
戴琴气极，本来她就不喜欢孙菲菲那矫情的模样，连带她的姐妹也不喜欢。
“我靠，瞎逼逼个鬼哟，要吵到外面吵去，老子差点就把答案做出来了。”
愤愤然的男声响起。
你没有听错，这是男声，也是她方才用‘几乎’而不是用‘全部’的原因。
张恺就是除却宿风以外，唯一留下来复习的男生。
原本他只是抱着挖掘八卦的心态留下来，没有想到大家都那么认真复习。
没有人愿意陪他唠嗑，他又不甘心什么都没有打探到就走。
于是……
一朝沉迷书本，万世无可自拔。
不过他的威慑力显然不够，班花拥护队睨都没睨他一眼。
就在这时，刺耳的物物相撞声响彻整个教室。
众人脸色一惊，纷纷看向不紧不慢收回腿的蒋娥。
原本在她身后的课桌，现在已然与墙壁亲密接触，再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课桌的‘身体’还在隐隐约约晃动。
“我们是没本事，可我想知道的是，然后呢？”
班花拥护队都是欺软怕硬的主，见识到蒋娥的厉害后，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满脸畏惧。
“那就不要妨碍我看书，懂否？”
班花拥护队点头如捣蒜。
蒋娥这才收回视线，吓得不轻的几个人，哐哐啷啷捯饬几声，随即消失在教室门口。
“公主病！”她瞟了眼。
“就是就是。”戴琴双手双脚无比赞同。
“闹够了吗？”不愠不火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蒋娥耸耸肩：“既然心疼人家，还不去追？”
宿风睨了她一眼，眼底一沉：“蒋娥，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待其他人可以如此彬彬有礼，唯独对她，永远冷冰冰的，像是她欠了他几百万的鬼样子。
勾勾写写的笔因为他这句话而顿住，随即一笑。
这笑容，宿风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红绿灯下，她就曾露出这般笑容－－－－－嘲笑。
“我们的天才学霸竟然还需要别人的认同？而且这个别人不仅不学无术还是众人眼中的坏学生？”蒋娥自顾自笑。
瞥见宿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戴琴赶紧扯了扯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可蒋娥向来不喜欢看人眼色。
朝他走近两步，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我生平最讨厌玩弄别人感情的人，所以要寻求我对你的认同？”
没错，她无比确认，他脚踏两条船，更有甚者是无数条！
碰见他的那两次，身边跟着的，同是美丽却又是不同面孔的女孩子。
眼帘一冷，她顿了两下：“Ｎｏ?ｗａｙ！（没门）”
话音甫落，一把扯过书包，拔脚离开。
“小娥——”
戴琴也匆匆拎起书包追了出去。
教室陷入了安静之中。
“我滴乖乖，我终于把这道题做出来了，答案是根号三，对不对宿风？”张恺开心得快要飞起来了。
可瞥见整个教室就剩下垂眸不语的宿风后，满脸疑惑开口：“疑？怎么就剩你了，我师父她们呢？”
回答他的是沉默的空气。
斗转星移，风云变幻，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哎哟，好烦啊，这些密密麻麻的鬼东西看得我头好晕，小娥，快救救我……”
蒋娥气死人不偿命开口：“可惜我没有白马，也不是男生。”
“喂，蒋小娥，再这样下去你会失去我的！”
蒋娥‘咯咯’笑了几声，却随着戴琴兴冲冲一句‘宿风，你来了’顿时敛起笑容，裹紧校服起身：“我去厕所。”
高挺的身躯直盯着走出去的淡蓝色背影，默不作声坐下。
八卦王张恺总算嗅出不同寻常的味道，忙不迭凑到戴琴边私语：“他们这是……冷战了？”
戴琴曲起肘子一捅，剜了他一眼：“瞎说什么？他们又不是情侣。”
张恺一副‘我虽然读书少，可你也不能欺负我’的委屈表情：“朋友之间也可以冷战的……”
“哦？是吗？”戴琴恍然大悟点头。
“不过……”
“不过什么？”
张恺并没有立即回答，转而投向宿风的方向，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一股怀疑的想法浮起，亟待落实。
未拧紧的水龙头嘀嗒嘀嗒作响，蒋娥双手撑住琉璃台，朝平面镜中的自己看了眼。
眼神再一次游移，心上像是压了块石头，就连呼吸都需要极大的力气。
‘吱呀’的推门声不大不小，孙菲菲背对着光线站在门口，一改昨日弱不禁风的委屈模样，高昂着头走到蒋娥旁边的洗手池。
穿着ＰＲＡＤＡ皮鞋的双脚刚合拢，随即转头上下瞥了眼蒋娥，轻蔑一笑，拨弄几下自己的长发，漫不经心开口：“我听说校长是你舅舅？”
蒋娥再次拧开水龙头，摩挲手心手背，没有理她。
“也难怪，拥有这么一层关系，想不进云芝都难啊。”
孙菲菲挺了挺胸口，一脸意料之中，“随便在自己舅舅耳边甜甜说上几句话，就能完美躲开煎熬的中考和军训。”
即将踏出女厕所门口的脚瞬间收回，蒋娥背对着她，凝视前方，冷沉道：“闭上那张胡说八道的嘴！”
孙菲菲冷哼一声：“就因为你有关系，所以我们活该在烈日下晒得灰头土脸，就因为你有关系，轻而易举就得到大部分人追求的一切。我告诉你蒋娥，人永远不可能一辈子都那么幸运！”
“你想表达什么？”
“宿风是我的，他只能是属于我孙菲菲一个人的！”
蒋娥抿嘴自笑，说了这么多，原来最终目的在这里。
“关于他的归属权，你去跟他探讨不是更有意义吗？”
“我会去做的，不过你的话……”孙菲菲围着她转了一圈，鄙夷开口，“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用功了，再怎么努力看书，终究摆脱不了倒数第三名的命运！”
“哦？”蒋娥漫不经心瞅了她一眼，“那我要是一不小心把某人的名次拿走了，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像昨天一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你……”孙菲菲攥紧手掌，“那就走着瞧！”
“哎哟……”戴琴被迎面走来的孙菲菲撞到，不过看她的背影，显然被气得不轻。
“什么素质，撞了人，连声道歉都没有。”
“估计她的素质被丢到太平洋了吧。”蒋娥斜依门框，下了个结论。
戴琴很是认同点头，随即恍然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糟糕，今天第一节可是于秃头的课，迟到了就惨了。” 蒋娥心中一凛：“不早说，快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