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伯府后院内乱了套,大夫人正拿着鞭子教训五个小妾,小妾们跪着,女婢们在一旁看热闹,牛皮鞭子把裘袍抽开了花,唯有一个小妾没挨鞭子,她也不低头,梳螺髻,面容秀美,二十上下,大宽绣金袍,一双罗地绣花鞋露出袍外,拧犟的表情说道:“没有证据证明姐妹们偷汉子,大夫人何必打人?”
大夫人上去拧纳兰的脸,嘟囔道:“尔就是我身边的丫头,狐媚了伯爷,怀了伯爷的种,尔便敢冲着我,料我不敢打你吗?”
纳兰一脸的委屈道:“大夫人,你消消气,放过姐姐们,大冬天的跪着,冻坏了身子。”
大夫人更来了气,拿着鞭子指着老四,大骂道:“贱蹄子,昨儿你出去和一男的勾肩搭背说笑个没完,你当我不知道,让你偷。”鞭子又抽到老四的身上。老四哭嚎着:“冤枉啊,大夫人,只说了两句话呀。”
正闹腾着,二夫人支愣着耳朵,斜愣着小眼从外面进来,说道:“达十里外便听到这里有动静,大夫人啥事惹你生气了?”
大夫人迎了下二夫人笑道:“家丑不可外扬,不瞒二夫人,这些贱妾竟敢偷汉子,气人不。”
二夫人窃喜,走向前,问:“谁?”
“老四。”
“不是吧,纳兰站起来。”
纳兰犹豫一下便站起来,宽袍内的肚子明显隆起,弯腰低头施了礼。二夫人围着纳兰转了一圈,左瞧瞧右看看,说道:“说别人偷汉子我不信,说纳兰偷汉子我信。”
大夫人听到有些惊愕,必定纳兰是跟过自己的丫头,也是自己主动让伯爷纳了她,纳兰性德,绝不会干这种事,定是二夫人不安好心。
纳兰的泪都掉下来,委屈道:“二夫人何必污蔑我?”
二夫人哪有可惜之意,指着纳兰的鼻子说道:“污蔑,哈哈,看看我们这些姐妹,有跟伯爷十多年的,也有四五年的,我们的肚子,从来没怀上孩子,啊,尔看看你的肚子,你不偷汉子哪来的孩子,哪来的孩子。”
大夫人也有了疑惑,妾们也说道:“真的,纳兰才偷汉子。”
纳兰擦了眼泪,气不过来,迈步要走,二夫人火也顶到头,抢过大夫人手里的鞭子,猛往纳兰的肚子抽,纳兰用手挡住,袖子抽开花,手也抽出血。
纳兰也不顾大小了,上去採住二夫人的高髻,挠了抹了粉的脸。二夫人的两个女婢也上来,一个抱住纳兰,一个用脚蹬纳兰的肚子,二夫人大叫:“把野种打下来。”
此刻,纳兰的丫头领着开国伯术虎豹来到,术虎豹气的喊道:“把谁的野种打下来?”
妻妾们见主子到了,都跪下齐声说道:“伯爷安。”
二夫人起身靠向术虎豹,披头散发,脸上有几道挠痕,哭着喊着:“小四告诉纳兰偷汉子,我问纳兰,她却打我。”
小四跪着大喊:“伯爷,我没告诉。”大夫人过去一顿嘴巴子,打的没声,嘟囔道:“叫你啥事都不承认。”
纳兰捂着肚子,怕留了产,感觉无恙,又自己最小,不再说话。
术虎豹看惯了这群娘们的把戏,厌倦了她们的无事生非,可为天天鸡飞狗跳,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休也休了,没得改。看纳兰在哪不声不响,便吼了几声,想回去,二夫人不干,仗着自己娘家在上京有些名望,不能被一个贱妾打了,拉住术虎豹哭爹喊娘:“纳兰肚子里的是野种。”
开国伯术虎豹本听到野种这个词,不想多说,再叫喊便怒发冲冠,抓住二夫人的棉袍小领反问道:“野种,谁的?”
二夫人答不出,术虎豹道:“既不知,便是诬陷,来人,杖责五十。”二夫人叫喊:“伯爷,小四知道,小四知道。”小四吓的喊:“我不知,不知。”
护卫从门外跑过来,看着趴在地上撒泼的二夫人,不敢拖她,术虎豹踱步问道:“知道这个野种是谁的,有赏。”大夫人跪过来说道:“伯爷,这是玩笑。”术虎豹回之:“玩笑开大了吧。没人知道,二夫人你该打,拖到中堂,打。”二夫人抱住伯爷的腿,喊:“饶了我吧。”术虎豹一脚蹬过去,护卫才敢拖她出去。
术虎豹穿着便服,披着豹皮披肩,一掌击中院内的松柏,满树的雪落下来,弄了一身,大夫人过来打扫,伯爷不理她,额头急出汗,指着妻妾大骂:“别人都讥笑我伯府无后,好不容易有了,还是野种,再嚼舌头,统统卖到洗衣院。”又看一眼大夫人,道:“做为大夫人,不做贤德之人,禁闭半年。”
说完命纳兰跟他回贤明堂,其他人各回各院,关了大门,上了锁,只剩下大夫人和几个女婢,一个女婢叨唠:“大雪天的招她们来干嘛,出不去了。”大夫人追骂道:“该死的,都是你嘴贱,成天的偷汉子偷汉子。”
刚到贤明堂就听到杀猪般的喊,板子打的啪啪响,一会儿便死狗一样抬回二夫人的院。
纳兰去拨堂内的炭火,过来把术虎豹的披肩拿下,看着伯爷眼泪又掉下来,伯爷看她委屈的样子,坐下来问:“你只要说了那个男人是谁?我不怪你。”纳兰傻了,摸了泪,忙跪下道:“伯爷不信我,我死了算了。”伯爷看她,道:“怎么个死法?”纳兰看看堂内的挂墙的弯刀,说道:“伯爷不疼纳兰了,纳兰不死,我要生下小伯爷,袭伯爵位呢。”
术虎豹起来抱住纳兰,去摸她隆起的肚子,悦道:“三十多了,总算有后了。”随后到北墙的佛龛上取下一檀木盒,小心拿过来,摆在书桌上,一摁机关便打开,一道光便闪了这阴沉的上午。
纳兰见盒扁长,里面放一个金色的箭,箭头三棱,锐利,箭身刻有二龙对盘,箭尾三叶,一页画日月,一页画青牛,一页画白马,甚是精致。
术虎豹对纳兰说道:“此乃神物,便有神力,曰金龊箭,为家父破辽时在天雄寺夺得,置于天雄寺佛像手中供奉多年,我们所在临潢府城便是辽太祖射此箭修建的,甚是宝贵,将此物放于你处,不得丟失。如有人看见,或惹来杀身之祸。”
纳兰不解,问道:“有何神,化成金子不好吗?”术虎豹笑道:“此物遇水不锈,遇火不化,遇力不弯。”纳兰不想要,术虎豹偏要给,二人僵持不下,忽然,飘进一人,白袍白帽,帽压的很低,看不见模样,声音很细,分不清男女,示礼说道:“瑾王派温占孙子去兵马司调兵五百,杜阿典未允,被邀去安德殿。”
纳兰见有人来,忙抱着盒子退出来,府邸再大,她只住一个偏院,两个女婢正在打扫,她命出去,忐忑的心放不下,她换上一件紫红色的左襟绣袍,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摸一会儿,便去用油膏涂在有伤的手上,随后把盒藏在床头上。
术虎豹思忖片刻,料知完颜享频频折腾,惹急了让你哭都哭不出来,对白衣人说道:“飘零使者,继续打探。”
完颜享在召见兵马司指使杜阿典的时候,沈谷剑带领警巡院所有人马围住古里甲的府邸,两名护卫持刀不让进入,沈谷剑亮出府衙缉拿文书,严肃的说道:“如有拦者,格杀勿论。”二人执拗,沈谷剑命警卫强行闯入,按院逐一搜查。
古里甲一大早便在客厅内与夫人争吵,夫人怨拿的太少说道:“为什么不留下一车,金子还怕多,再说那个高通事一趟不来,能知道多少吗?催命似的,下大雪了还逼着送。”
古里甲解释道:“金子在祖州库藏着,没办法都占为己有,搞些就不错了,右相可不是好惹的,大都统术虎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一分不沾,出事可全是咱的事。”
夫人蔑视道:“有了金子谁不听话,兵马司的哪个没吃过你的,高通事允了在上京寻个大官,屁光臭不香。”
古里甲笑道:“娘们见识,拿了金子能不办事,等着吧。”
二人正说着,一兵跑进来,慌慌张张的说道:“大人,不好了,警巡院的人来了。”
古里甲不知缘故,命夫人回里屋,急道:“快给兵马司送信。”
“大人,出不去了,全围住了。”
“不要慌,命所有人抵挡片刻,快去。”卫兵退出召集人马,古里甲跨身取出腰刀,出门右走,放出哨鸽,给不远的兵马司发出求救信号。
沈谷剑抬头发现一群哨鸽在空中绕圈飞翔,必有蹊跷,命三路搜查,搜到正中大院,有卫兵持刀把守大门,一路弓弩手爬至偏房,俯卧雪中,靠边的一不小心滑落而下,扒住瓦沿,吊了会还是滑掉下来。
鸽子盘回来,弓弩手齐发,掉下七八,余下的飞到别处,不敢回来。
沈谷剑不由分说率众杀将进入,卫兵趔趄退进,见大院内二十之众,各持刀枪,古里甲持刀在中间,大喊:“沈将军,不,现在是警巡院使,大殿之上比武未能尽兴,特来会我。”
沈谷剑用剑一指,道:“尔少废话,做为大都统副将竟敢贪污受贿,此乃府衙缉拿文书,放下武器,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古里甲气的大骂:“放屁,尔来临潢不到几月便兴风作浪,无事生非,文书不过是完颜享玩弄的把戏,污蔑我,弟兄们不要听他们的。”拖延时间是他唯一选择,等待杜阿典的救援才能得救。
沈谷剑不管三七二十一,招呼拿下,护院的卫兵一动就被箭矢射中,到下三四个,古里甲四处张望,挥刀说道:“沈大人,尔和我比试比试,如我输了,我让你拿了。”
沈谷剑让护卫退下,打开场子,剑刀相迎,火光四溅,十几个回合下来,古里甲的袍子开了几个窟窿,系带也被削断,再看沈谷剑毫发无损。
突然,古里甲一个地螳刀开路,猛砍下三路,沈谷剑躲出三丈,收息凝气,古里甲反方向蹬墙上屋,似猫在雪中轻盈跳动,弩箭一起射去,左挡右砍,一只箭射中小腿,从屋顶摔倒下来。
护院的卫兵不敢动,夫人从屋里跑出来嘶喊,抓住沈谷剑不放,沈谷剑推开撒泼的她,带兵去寻墙外的古里甲。
古里甲被铁链锁住,一瘸一拐的,遥看天空,灰茫茫的不见鸽子,大骂:“杜阿典,你个废物,还不来。”
此时,兵马司指使杜阿典正与完颜享在安德殿喝着奶茶,聊着大天。突然,完颜享严肃起来,就像他背后的老虎皮一般活了想咬人。
“尔说与古里甲是同僚铁窗,古里甲贪污金长城黄金十车,尔得到几车?他已在大牢,尔想陪之?”
杜阿典吓得手抖了起来,正好一女婢过来到茶,缓了一下,完颜享喝道:“滚回去。”女婢吓一跳,赶紧端着铜壶退回去。杜阿典跪下道:“绝不知此事,如真损伤金长城之事,绝不容之。”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段刀,完颜享耻笑道:“尔敢刺杀我?”杜阿典尴尬道:“不敢,知乃铁浮屠的首领,武艺高强,那是对手。”完颜享问:“术虎豹如何?”杜阿典环顾四周,见远处女婢们垂立着,不妨直说道:“尔难以抵挡之。上马提锤,一人抵百。”完颜享好奇的问道:“如何擒之?”杜阿典强答:“如虎豹,难以擒之。”完颜享指着背后的虎皮大笑道:“它怎么成了一张皮了?”杜阿典沉思片刻,说道:“擒虎必设套,无锤,威力减半;蒙眼,威力减半:锁腿,威力减半。”
完颜享摆手让四个女婢过来,一个端壶的想敬茶,被拦住,站好,抬头挺胸,等着。
完颜享问杜阿典:“是否纳妾?”杜阿典不敢隐瞒说:“纳了。
”“几个?”
“俩。”
“少了,从四个里选一个吧。”
杜阿典那里敢,解释道:“本人戎马倥偬,怕耽误了。”完颜享道:“为何又有妻妾呢?”杜阿典牙口无言,只暼了一眼女婢,见持壶者白净可人,指了她。
这女婢慌忙跪下,道:“王爷,不可,我是赵夫人的丫头,赵夫人还没回来,我不走。”
完颜享叹曰:“大雪封路,赵夫人和县主误停五国城,不日便来,望你念旧,消你奴籍改良籍可走动。”那女婢一听跪拜不停,另三个羡慕,也跪下道:“王爷恩惠。”
完颜享道:“今是腊月初十,日子不错,拾掇拾掇去吧。”
杜阿典诚没想到来时一人骑马,回时跟着一顶花轿,卖了顶头上司,买回一个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