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主仆的反应不出陈雨所料,听了曹不修的话,陈卓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如何打发对方,而小环的鄙视和厌恶完全写在了脸上,要不是顾忌对方的身份,只怕早就骂开了。
陈雨在一旁冷眼旁观三人的这场好戏,既然双方认识,父辈也有交情,他这个临时保镖也不方便插手。易地而处,他感觉自己若站在陈卓的角度,曹不修实在不好对付:来硬的吧,人家义父是山东镇守太监,政治地位不亚于巡抚;好言相劝吧,瞧这纨绔没皮没脸的劲,只怕没什么效果。
就在他认为陈卓奈何不了曹不修时,陈卓开口了:“曹兄,此处人多不方便,能否借一步说话?”
曹不修十分惊喜,他认为这是陈卓特意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右手将折扇往左手掌中一砸,笑嘻嘻地说:“私下交流吗?我喜欢。”
陈卓冷静地回答:“那便请曹兄、陈将军随我一起进入大殿,殿外毕竟人多嘴杂,有些话不方便说。”
“啊?”曹不修很是意外,说好的两人独处呢?
“啊?”陈雨也有些出乎意料,你们公子小姐花前月下,与我何干?
片刻之后,空旷的大殿中,曹不修很不满地盯着陈雨,眼光像是要吃了他一般。陈雨则无辜地摊开手,无声的动作表明这并非自己的意思。
生了半天闷气,曹不修终于按耐不住,问陈卓:“卓妹,咱们二人独处,你要是把小环留在身边,我还能理解。可是这个丘八也在,几个意思?”
陈卓莞尔一笑:“曹兄,家父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随时随地将护卫带在身边,小妹可不敢对父亲的话置若罔闻。再说,陈将军路上为我化解了一个极大的危险,说明他是可以信赖的……”
曹不修不好说陈卓的不是,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陈雨,希望这厮自己识趣点,主动退出大殿,好让他和卓妹妹互诉衷肠。可是陈雨仰头研究起了屋顶,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那边陈卓对小环交代了几句话,小环走过来说:“曹公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您对小姐的心思谁都看得出来,而且从京城到山东,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偶遇也是缘分……”
“对啊对啊!”曹不修兴奋地往陈卓的方向走了几步,“卓妹妹,以往你对我的示好总是爱答不理,今日总算守的云开见月明,肯正面回应我了。放心,只要你开口,我立刻让义父向令尊提亲,不会让你久等……”
他心中十分得意,跟随义父从京城来山东赴任,一半是为了倚仗义父的权势作威作福,另一半就是为了追求这位仰慕已久的巡抚千金了。能在灵峰寺遇上,制造“偶遇”的旖旎气氛,也算不虚此行了。
小环忍住骂人的冲动,抚了抚胸口,顺下这口气后,继续说:“……可是到底是不是有缘无分,得看公子你的本事了。我家小姐自幼饱读诗书,素来仰慕的就是学富五车的才子,腹内空空的草包,是看不上眼的……”
曹不修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别的什么他都不怕,就怕考校学问。虽然家境优越,家里延请了西席先生,但是他平日风流快活都嫌时间不够,又哪里有心思钻研学问?这位陈小姐的底细他是清楚的,若非是女儿身,考取个功名是绰绰有余的,要是出个题目让他即兴发挥写篇时文,那就会当场出丑。
他腆着脸对小环说:“小环啊,去跟你家小姐说说,要考校我本事可以,但是仓促之间,毫无准备,也没有纸墨笔砚,如果要出个题目给我,能不能拿回去斟酌一二,改日再交给小姐品鉴?”
小环心里鄙视不已,如果出个题目拿回去,铁定是枪手代笔,有何意义?她笑眯眯地说:“曹公子,不用那么麻烦的,小姐出了三个对子,只要你能对上来两个,就答应你的提亲,如何?”
曹不修喜不自胜,没想到在京城苦苦追求没有结果,到了山东一次偶遇就能解决问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至于对对子嘛,虽然也没有把握,但是在他看来比撰写时文要容易多了,毕竟这玩意没有标准答案,对仗工整,平仄、韵脚凑合就行,三个对子,蒙也要蒙两个过关。
他摩拳擦掌:“那就开始吧!”
小环又说:“先不急,咱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曹公子一个都对不出来,那就说明您和小姐没有缘分,姻缘的事不能强求,以后就请曹公子另选别家的姑娘为良配,如何?”
曹不修眼珠转了转,心想,行不行先答应下来再说,这个机会不能错过。就算当场出糗,真的一个都对不上来,再慢慢想办法便是。左右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不是陈卓自己说了算,日后让义父去和陈应元交涉,总有机会的。
他答应下来:“好,若是真的一个对子都对不上来,我保证日后不会来烦卓妹。”他话里留了余地,不来找陈卓,但是不提是否通过长辈提亲。
小环毕竟年轻,哪里知道这其中有诈,兴冲冲地出了第一个题目:“请曹公子听好,第一个上联是:趵突泉啸八声,石上四声,石下四声,声绕一池春水。”
曹不修立刻傻眼了,这对子看着简单,也不拗口,可是想要对仗工整,还要以景观名胜对应,却是极难。
趵突泉是山东济南的名泉,是当地三大名胜之一,曹不修虽然到山东不久,却也去过该处,知道这对联的立意源自趵突泉的特色,该泉水日夜喷涌,水盛时高达数尺,会发出“卜嘟”、“卜嘟”的声音。不过知道归知道,他却对不上来。
一旁的陈雨暗自好笑,古人眼里的绝对,在穿越者眼里,并非难事,后世早有佳作问世,对上了这个对联,他是知道的。不过对于曹不修而言,估计是难于上青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