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静语回了云雾山。
山中,她住了十几年的小屋一如以往,只是少了一个人,显得冷清了些。这还是下山之后云静语第一次回来小住,以往都是来打扫一下,或者取几本书、几味珍稀草药,很少会住下。
云静语回来的那日,颜陌帮她一起打扫了一下,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这里的条件有些不满意。
云静语有些好笑,他行军打仗,住处多简陋都不在乎,偏偏在对她时,处处都不满意,就连她平日穿的衣裙,都觉得寒酸了些。
云静语哪里知道,颜陌只是想给她最好的罢了。
颜陌并没有留宿,他也知道婚前避免给云静语带来麻烦,只是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这天,云静语正坐在书桌前读医书,云璨留下的医书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她年轻时四处淘来的,书上记载了许多少有的方子,云静语这些日子跟着医书配药,又给自己弄了些美容养颜的东西,她也想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云静语忽然放下手中的书,山中的阵法,似乎有人触动了。
云静语皱眉,闭上眼眸,右手轻快地掐了几个决,再睁开眼睛时,眼底一片了然。
云静语推开门,不疾不徐地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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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这条路我们刚刚是不是走过?”年轻男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中年男子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苦笑,“我们怕是走进了迷阵。”
“迷阵?”年轻男子皱皱眉,“爹,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也好。”中年男子坐在了一边的大石头上。
“爹,您说的哪位高人真的可以治好妹妹吗?”年轻男子将水壶递给父亲,脸上带着担忧。
“当年要不是那位,你娘和你妹妹肯定不行了,现在你妹妹病重,寻遍了名医也没有办法,我也只能来求她。”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只是那位性情古怪,我怕她……”
“爹,只要能见到那位,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要请她救救妹妹。”年轻男子抿紧了唇,他只有这一个妹妹,从小聪明伶俐,虽然身体弱了些,但十分懂事。
中年男人喝着水,没有接话,他也清楚,若是那位不愿意,无论如何也不会出手的。
“你们进山,有事吗?”忽然,凭空传来一道清冽的女音。云静语从林中走出,一身白衣,如同误入凡间的仙子,凭空出现一般。
中年男子起身,见到云静语,行了礼,“姑娘,在下秦明钊,此次前来是为请云璨姑娘救救我的女儿。”
年轻男子虽然对于父亲向一年轻女子行礼有些不解,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随父亲一同行礼。
云静语微微蹙眉,“姑姑早已故去,秦大人请回吧。”她记得,这位秦大人是奉天的父母官,姑姑早年的手札中有记载,她曾救过这位秦大人难产的妻子,产下的正是一个女婴。
秦明钊一怔,他怎么也没想到,高人已故。那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许多,云静语微微抿唇,有些不忍。
“多谢姑娘。”秦明钊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在尽力克制什么,他转身,年轻男子上前扶住他,他回过头看了云静语一眼。
他们走得很慢,秦明钊身体微微颤抖着,年轻男子低声安慰他,云静语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
那年她才四岁半,她记事早,幼年的事她记得大半。她记得那时她发了高烧,一连几日高烧不退,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她的父亲白天要忙政事,晚上便和云夫人一起守着她。她那时有些许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她甚至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但她知道,父母亲疲惫的神色绝非虚幻。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且慢!”云静语忽然出声,她心底轻叹,终究还是不忍。
她本不愿在大婚前依旧忙于治病救人,但医者仁心,她也不忍心看着一位父亲为女儿奔波却徒劳无功。
她刚一出声,一直注意着她的年轻男子停下了脚步,随着秦明钊转身望向她。
“我的医术虽不及姑姑精湛,但也是姑姑一手教导。秦大人若是不嫌弃,可否容我先为令爱诊断一番?”云静语开口道。
秦明钊与儿子秦凡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读到欣喜的神色,“姑娘愿意出手,在下自然感激不尽。”秦明钊和秦凡向云静语行礼。
“请二位稍等,待我去取药箱。”云静语微微俯身,转身上山。很快便消失原地。
秦凡看着云静语消失的背影微微出神,“爹,您说的那位……究竟是什么人啊?”
秦明钊微微摇头,“我知道的也不多。”秦凡一怔,“那位云璨姑娘是……”
“那位姑娘当年也不过双十年华,却一头银发,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神秘。她自称是云弋存老先生之女。与刚刚这位姑娘的冷清不同,她愿意与人结交,她在奉天住了半月,大半的人都对她有不错的印象。”秦明钊望着远方,陷入回忆。
当时的云璨刚刚在云雾峰住下,林飞宇却开始四处寻她。她静不下心读书,只好四处游历。奉天的气候比京都冷了许多,但云璨格外喜欢那里的风土人情。于是云璨就在奉天住下了。
云璨虽医术精湛,但那段日子却无心治病,整日在城中闲逛,吃遍大街小巷,买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结识了许多平凡而又快乐的百姓,也结识了不少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
秦夫人就是她在小摊上认识的。
秦夫人当时身怀六甲,偏爱那家小摊的馄饨,云璨去的那日正巧碰到馄饨摊生意好,找不到空位置,秦夫人便招呼这个特别的姑娘同席。
秦夫人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出身,大家闺秀,从小便幻想着遇到一些能人异事,见到一头银发的年轻姑娘,自然好奇的紧。虽说对待一个陌生人不能直接问人家什么,但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秦夫人身边自然有下人跟着,丫鬟见云璨的样子不愿让夫人多与她接触,可她拗不过夫人,只好小心地盯着。
云璨是个善谈的人,很快便和秦夫人熟悉起来,甚至答应改日到府上给秦夫人讲故事,聊了许久,秦夫人才在护卫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和云璨道别,还叮嘱她一定要到府上去。
隔了几日,云璨登门拜访。不为别的,只为她那日看秦夫人的胎位不大正,想再去瞧瞧。
当然,云璨登门时也是表明身份。当时的云老爷子还是朝中赫赫有名的大臣,云璨出门前,云老爷子特意为她写了手书,免得她一介女流出门在外遇上麻烦不好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