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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噬蝶

填饱肚子后,我的精神状态比先前还要好,我感觉浑身上下充满力量,就像在训练室喝下能量剂时一样;

“我真幸运啊!”我在心中得意洋洋的笑着,是的,我活了下来,我从死亡的大门口逃走了!

那些盼着我的人现在一定气得吹胡子瞪眼吧,“太好了,让你们失望了!”我不禁暗暗讥笑。

屋外光线明亮,这使周围的一切无比清晰。

街道一直延伸至对岸,而连接两处的是一座桥。对岸看上去和这里相差无几,木质建筑,弯弯扭扭;

对岸的下河口是一个停泊着数十只船的渡口,如果其他祭灵战士寻来,我们可以从那儿划船逃走。

四周是光秃秃的山体,山上生长着低矮的灌木,它们太过矮小稀疏,完全无法供人藏身!而且,山坡陡峭险峻,看样子无法作最佳逃生路线;

我们来时的河面上依然弥漫着浓雾。我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好一会儿,说实话,我非常害怕从浓雾里出现其他祭灵战士的身影,真希望他们在浓雾里迷路!

这片地方以前从未在祭灵仪式直播里出现过,也就是说,这片地方是今年新增的。

我的腿已经能走动了,伤口痒痒的,使我有些坐立难安,我很想用手去挠,可理智告诉我,这样会使正在愈合的伤口再次受到损伤;所以,我不得不用嘴向伤口轻轻吹气,以缓解这种令人抓狂的伤口愈合之痒。

如果隆狼看到安然无恙的我,一定会气得直跺脚吧,还有那个刁钻的艾雨儿,她一定会用无比恶毒的语言咒骂于我。

我们沿着街道潜行,并在每一家店铺里搜寻着有价值的东西,可是,几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仍然一无所获,每个店铺的货品全都是袜子、鞋垫、毛巾、食物以及药品;

当然了,他们根本就不会人为地在竞杀场内放置其他可直接致命的东西,这样做会使整个祭灵仪式失去公平性,除了每个人的指定武器和支持率最高的额外武器以外,其他一切致命因素需由祭灵战士自己创设与发掘,比如卫广为春恕制作的木锥,比如致命的野果。

可我还是不愿意放弃,在我的坚持下,又找了几个店铺,可仍然一无所获,这使我彻底放弃了。

我们三人像失望的傻子一样站在一家袜子店的门外,“我说过,他们不会投入其他东西的,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这样比较安全。”

我转过头,对准春恕的脸,对她的提议投以赞同的目光,“是的,你说的对,我们还是赶快回药店,外面太危险……”我又把脸转向了卫广,“你说是吧,卫广?”

可卫广没有理会我,它目不转睛的盯着药架,眼神看起来就像侦探一样,他在看什么?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货架上除了药盒以外什么也没有!

“嘿,你在听我说话吗?”我冲他低喊;

“等等……”

他摆了摆手,然后径直跑向药架,从药盒下面掏出了一只手电筒!

这算的上是惊喜中的惊喜了,这是一支强光手电筒,有了它,就算再次遇到迷雾,也不用担忧能见度的问题了。

“看吧,运气真不错!”卫广难以掩饰愉悦之情,脸上笑开了花;

“嗯,看来你是找东西的高手啊!”

春恕从水果摊位上随手抓起一根香蕉,一边说,一边将其塞进了口中。

水果摊位上摆放着发麻的香蕉、干皱的苹果以及发软的橙子,看样子,它们已经放了很长时间。

我们找来布袋,将街铺上较为新鲜的水果蔬菜挑选出来,然后带回了藏身的药店;卫广提议,我们应该暂时呆在这里,待我的伤口愈合后再另觅出路;我们还可以在此期间好好谋划一番,如果想用计谋杀死隆狼那伙人,那么,这计谋必定得无比周全,百密而无一疏!我们急需这样的计策,因为,谁也说不清楚他们会在何时出现。

整条街道的新鲜食物已经所剩无几,而桥那边对于我们而言又太过危险,我们不敢涉足那里;

我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多亏了那盒神奇的药膏,我想,它一定是来之医美镇的产物!可伤口愈合后留下的疤痕就像毛毛虫一样难看,就算活着出去,我也不会再穿短裙子了!

一连四天,除了去外面的店铺取食外,其余时间我们均躲在药店里。这里有厨具、洗澡间以及舒适而温暖的地铺,不过,这地方有些让人无所适从,因为在往年的祭灵仪式里,太过舒适的环境往往潜藏着危险。

也许,他们正在向“人性化”发展,没准在以后的祭灵仪式里,还会出现桑拿房、温泉以及娱乐室呢!

四天时间里,最令我开心的事是元熹和丁佩茂的死!他们是武器镇的祭灵战士!可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是被谁所杀。

截至目前,还剩下8名祭灵战士,我和卫广、食物镇的春恕、兵卫镇的隆狼和史露西、木头镇的祝焘善和达维妮以及海边镇的商陆;

瞧,落单的商陆还真是厉害啊,居然独自在竞杀场存活了如此之久,可是,单凭他一人之力不太可能杀掉他们,那么,极有可能是隆狼那伙人了,因为元熹和丁佩茂看起来并不弱。

无论是谁杀掉了谁,对我来讲都不重要,只要被杀死的人不是我就行了。

“午餐就吃剩下的食物吧!”卫广拿着上午送来的额外礼物说。

上午,无人机为我们送来了一整只烤鹅和一大盘桂花糕,这是我们进入竞杀场来吃到的最美味的食物,它们可比鱼美味多了!

这已经是进入竞杀场的第十天了,进入竞杀场的这段时间里,每一天的额外礼物都给了我们,除了前几天送来的药膏和输血袋,其余的额外礼物全是食物!

今年的额外礼物的式样也太过单调了,往年,投入竞杀场的额外礼物种类颇多,比如:止痛剂、消毒剂、提神饮料、帐篷等;

或许,我们的团队担心我们会挨饿,所以才频频送来食物吧!的确,在我看来,食物非常重要,至少,我们的家人会因此安心不少,在他们看来,只要不饿肚子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我的家人已经艰难的熬过了十天,这十天就如带着凄厉声的时钟一样,每一秒都令人抓狂,令人生不如死;

我尽量在无人摄像机前装出一副较为自在的模样,目的便是使家人安心。事实上,我宁愿他们从记忆里将我抹除,也不愿让他们承受这份煎熬。

“你们说,我们怎样才能杀掉隆狼那伙人?”我对此满怀惆怅;

一想到凶神恶煞的隆狼和盛气凌人的艾雨儿,我的全身上下就会透出寒森森的凉意,亦如寒冬里透明的冰柱子一样,使我惊慌、使我冷到痛。

“这几天只顾着养伤了,丝毫没有仔细谋划。”卫广也是一脸茫然,他的声音中不乏愁怨的意味;

“如今,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春恕狠盯着盘子里发蔫的草莓说;

我顺势望向她,却瞥见了她眉眼间紧绷的愤恨与毒辣。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了她,她并非那般柔弱不堪,至少,她的心不是。

我得找个时机先下手为强!

“当然了,不能坐以待毙,快,赶快想计策吧!”我催道。

隆狼那伙人非常难对付,如果不是因为二王子的王室效应所带来的支持率,恐怕我在三天前就已经灰飞烟灭了!不过,爸爸以前常说,福兮祸所伏,二王子为我带来幸运的同时也为我带来了麻烦,支持者是他所带来的幸运,艾雨儿是他所带来的麻烦,而隆狼和史露西则由艾雨儿直接授意杀掉我,所以,这麻烦是致命的。

两个小时过去了,可我们仍旧没有想出靠谱的计策来,这不免让我心生烦躁;

我扔下了正绞尽脑汁苦想计策的卫广和春恕,独自一人走上了街道;脑袋瓜里已是一团乱麻,我必须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我来到了那晚上岸的渡口,一眼便瞥见了那艘救命的木船,它就像可怜的牲畜,被绳索拴在木桩之上,毫无自由可言,就算它得到了自由,解开了绳索,那也只能是随波逐流;

我的命运堪比这船,要么受王室摆布,那么随波逐流!

来时的河面依旧弥漫着迷雾,我想不通他们是怎样使雾漂浮在河面上的;我们所处的竞杀场只是一个人造的虚假世界,河是假的、山和树是假的、街道是假的、云雾也是假的,可它们却假得无比逼真;

只有我们——悲哀以及倒霉的祭灵战士是真的,可与这假得逼真的场内世界比起来,真实的我们反而显得无比虚假。

无人摄像机在我面前飞来飞去,它们是在捕捉我的面部表情吗?无所谓,就让它们尽情的拍吧,拍个够!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其中一只无人摄像机,它是如此灵巧,仿佛能感知我的情绪;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它,用无比悲凉的眼神看着它,它的正中间隐隐闪动着透亮的光。

我就那样看着它,看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悲凉,那种无助的悲凉,悲凉得深入骨髓,那种深入骨髓的悲凉正如我对王室深入骨髓的恨意一般,由内而外,似切肤之痛,如绞心之苦!

此时,如果其他地方没有出现打斗之类的重要场面,那么,所有的观众都会看到我这悲凉而无助的眼神;是的,我要让王室城那群只会吃喝享乐的愚蠢公民知道,他们膜拜的王室是多么龌蹉,居然将我这样的弱女子逼得如此落魄!同时,我也要让那些敢怒不敢言的斗士明白,如若再不还击,还会有无数女孩在竞杀场内死去。

或许是因为眼睛直视某处太久的原因,眼睛有些睁不开了,我慢慢垂下眼帘,轻缓片刻后,抬头望向迷茫的河面,那迷雾的下端是绿悠悠的河水,绿色可以缓解眼睛的疲劳;

我盯着依稀可见的河水看了一会儿后发现了异常现象——河水之上的雾缓缓的向两边扩散,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搅成那样似的;

“不好……”不好的感觉从脑海蹿了出来,“一定有人来了……”

当隆狼那伙人撑着用树干连成的木筏破雾而出时,我的悲凉瞬间转为了恐惧!

这下好了,观众们更不会轻易挪开眼了,对他们而言,好戏就要上场了!

我拔腿就跑,狠命地向躲藏处冲去,糟糕,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我?

渡口距离他们的木筏只有百米之遥,那么,他们一定看到我了!

卫广和春恕两人正热火朝天的争辩着,至于他们到底在争些什么,我已无暇顾及了;

“快跑,隆狼那伙人已经快到渡口了!”

我喘着粗气,跳动的心如疾驰的列车般不受控制;

“在哪儿?”

“怎么可能?”

“快跑,拿上紧要的东西,我们可以从街道另一侧过桥,然后乘大渡口的船逃走!”

在慌乱中,我能想到的只有逃走!

“快!快!快!”卫广抓起背包,拿出武器,然后冲出了玻璃门。

冲出药店后,我们头也不回地向渡口的反方向跑去,印在我脑门上的只有两个字:逃命!

葱茂的景观丛从墙面一泻而下,挡住了大半个石阶,我们必须跑下石阶,然后穿过长满细藤蔓的河堤才能到达大桥,这是通往对岸的必经之路,前两天探过的。

我们唯恐被隆狼那伙人发现,所以只能靠着里墙轻步前进。他们的竹筏已经划出了迷雾,我们已能清楚听到他们的谈笑声;

“谈笑声!”心中一阵惊异,对,谈笑声,听起来兴奋、激动的谈笑声,难道,他们并没有看见我?

基于此,我立刻停下步子,伸长脖子细细偷听起来;可是,卫广和春恕跑动的步声扰乱了我的听觉,我只能依稀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好好睡一觉”;

不过,这已能足够判断他们并没有发现我们的踪迹,可当他们到达渡口,看到我们逃走时所乘坐的木船后,踪迹就会完全曝露!

我跟上了卫广和春恕的步子,顺利跨上了大桥,大桥横亘于河面,与我们来时的河面交叉,而隆狼那伙人就在桥下不远处。

“危机时刻,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我无比虔诚的祈祷着;

就在我祈祷的档口,春恕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重重地跌倒在了坚硬的桥面,即便摔一跤也无大碍,但她着地时却偏偏大叫一声,她这一叫引来了隆狼那伙人的注意,同时,也暴露了我们的踪迹!

“惨了,惨了,发现我们了……”

卫广边怨怼道,边回身拉起了春恕,我压住对春恕的怒火,朝隆狼那伙人看了看,“没错,他们发现我们了!”

他们朝我们指指点点,骂骂咧咧,并在河面上东张西望,噢!那就希望他们不要发现停泊着船只的大渡口吧!

暴露了踪迹,那就只能拼命逃命了,我和卫广健步如飞,就像在揭幕搏杀场冲向小门时一样;春恕明显跑不过我和卫广,她落在了后面,可我顾不了她了,她只能只求多福了!

到达大渡口,我们在慌忙中胡乱挑了一艘铁船后便跳了上去;

“快,砍断绳索!”我惊慌失措的催促;

“等一下,春恕还没有上船!”卫广指了指距离我们还有一定距离的春恕。

春恕一瘸一拐地向我们奔跑着,她看起来惊恐无比;

“你快点!”

我气急败坏地冲她大喊,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们也不会被发现。

我真后悔与她组成了抱生团!

隆狼那伙人的木筏从弯口转了过来!糟糕,他们发现了大渡口,并准确的猜到了我们的下一步打算!

“快,砍断绳子!”我大喊,后背已被冷汗打湿;

“春恕,快……”

卫广并没有立刻下船砍断绳索,他朝大约二十米之外的春恕挥手,示意她加快速度。

卫广的举动使我非常恼火,局势已迫在眉睫,死亡已触手可及,他怎么能这样做?

“不!不!先砍断绳索,她能赶上的!”我加紧催促。

其实,我的真实想法是:只要能活命,丢下她又如何?反正她迟早也是要死的!

可卫广仍然迟迟不动!

隆狼那伙人划动木筏的速度快极了,那木筏就像飞奔的猛兽一样朝我们而来!我们深处下游,他们的木筏顺游而下!

理智占了上峰,我必须得丢下春恕;

“自求多福吧,春恕,在雪山那日,我本就该杀了你。”

我掏出扑克牌,对准绳索,将心一横,用力把扑克飞刀飞了出去……扑克飞刀不偏不倚的削断了粗绳,霎时,船体便被流水牵走。而惊恐并未因此稍稍减弱,因为隆狼那伙人的木筏已经越来越近了,我已能清楚的看到隆狼嘴角的恶笑以及凶狠的目光,那目光令我毛骨悚然,就像沾满剧毒的利箭一样!

“快点……”

尽管我用扑克飞刀削断了绳子,尽管我并不怎么在乎春恕的生死,可我还是以无比焦急的声音催她加快速度;

“快,你就要成功了!”我伸出手臂大喊。

春恕直接跑入水中,水的阻力太大,她行动起来很吃力;

“来,拉住我的手!”

我大喊,并不时地回头看看隆狼那伙人的距离,很不妙,他们越来越近!

船慢慢移动着,终于,春恕拽住了我的手,我使出全力,把她拽上了船。

“快!快划船!”

我心急如焚的对正在摇桨的卫广大喊,并掏出扑克飞刀,对准了隆狼那伙人的方向。

“青明,当心点,小心他们抛刀过来!”卫广面露狠色,他的脸颊和脖子涨得通红。

“春恕,去卫广背包里找些有用的东西来。”我抖着声音喊;

春恕仍旧惊魂未定,她脸色苍白的打开了卫广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了强光手电筒,然后递给了我;

也罢,强光手电筒就强光手电筒吧,我本想让她拿些袜子、帕子什么的丢过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可是,强光手电筒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是万万不能丢出去的。

船已经划到了河中央,与他们的木筏相距不过数米,若是他们朝我们抛刀或是其他武器,那么,我们其中必有人受伤或是死亡!

“这……这……是在河……里,他们……不……不会像在陆地……时一样勇猛……”

春恕结结巴巴的说,她的声音充满恐惧。

不过,她倒是提醒了我,这是在河中央,这河水深不可测、浑浊不堪,不像上游那样连鲜花和青草都清能晰可见,他们不会笨到向我们扔出武器;因为,只要一失手,武器便会沉入浑浊的河水中;

可我的武器就与众不同了,我可以先攻击他们,对,我能攻击他们,他们已经在我的射程范围之内,我完全可以用扑克飞刀划穿他们的喉咙!

我接连朝他们飞去了三支扑克飞刀,他们左躲右闪,可还是没有躲过我锋利的扑克飞刀;

第一支飞刀,插进了达维妮的右手臂,她疼得大叫;第二支飞刀,划伤了隆狼的左小腿;第三支飞刀,则稳稳的插进了祝焘善的胸口,他的胸口顿时血流如注,而他则重重的跌坐下去;

“干得很棒,青明!”

春恕的声音里夹杂着喜悦,可她却分了我的神。

正当我准备飞出第四支扑克飞刀时,史露西却像愤怒的兔子一样从他们的木筏蹦跃而至,她的弹跳力太过惊人,居然从木筏跳到了船上!

还未来得及飞出扑克飞刀,史露西就重重的将我压倒,我的后脑勺撞在了船身上,瞬间,眼前发黑,一片眩晕;

我想,我这次死定了,因为史露西握着武器!

可我并未感到刀子插入肉体的冰凉痛感!原来,春恕在史露西身后,用双手死命的拽住了史露西举着武器的手臂;

“青明,快起……”

春恕的话还未喊出,史露西便将手一反,将本该刺入我身体的武器,由上而下的插入了春恕的小腹……

从史露西跳上船时算起,前后不过大约三秒钟,三秒钟时间,卫广还未来得及出手……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当我反应过来时,春恕已血流如注,奄奄一息,而卫广则与史露西厮打在了一起;

我喘着粗气,扑了上去,可正当我扑向她的时候,她却撒开卫广,扑向了我!

我的力气自然比不过身强力壮的史露西,她直接将我扑下了船,我与她双双掉入了飘着腥味的浑浊河水中!

而我的左手还拽着春恕递给我的强光手电筒!

史露西的武器落在了船上,她掐着我的脖子,面露狰狞,犹如一只惨死的索命厉鬼,就那样死死的掐着我……

我感到一阵窒息、呼吸困难,我感觉脖子就快要被挤爆了……外界的声音越来越弱……

“竹青明,你这只贱蝴蝶……你的死期到了……”

我仿佛听到史露西在狠狠辱骂我!

“不能死……”我在心里反复大叫;

是的,我不能死!

我腾出右手,在河水中摸索着拽住了她下垂的右乳,并拼尽全力抓扯……果然,史露西的双手渐渐松了下来,我的呼吸亦渐渐舒缓,不像方才那般窒息和压迫了;

一个声音告诉我:

“快,快反击!”

可是,我要怎样反击,才能一招致胜,杀死眼前这面目狰狞的可恶女人?

史露西发出了惨叫,她用双手拍打着我的手,可由于水的阻力太大,她并不能使出全力!

趁着史露西痛苦的空档,我下意识地朝卫广的方位看了看,他正吃力的朝岸边划去,边划边大声地冲我叫喊,并时不时的用手指指着上空,我并未会意,而是把视线迅速移向了隆狼那伙人;

虽然隆狼那伙人已负伤,可他们仍然奋力划船,朝来时的方向划了回去!达维妮捂着被我刺伤的伤口,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空,她看起来无比惊恐;

她到底在看什么?

我猛地抬头,一片粉压压的恐惧扑面而来,那一片粉红在头顶上空打着旋,就如风车一样旋转着,将光线死死遮住,使整个大地灰暗茫茫;

那茫茫的粉红色是蝴蝶!撕咬伤口的粉红色蝴蝶!觅光而袭的粉红色致命蝴蝶!

我这才突然想起,我的左手里还握着春恕给我的强光手电筒。

我之所以知晓那些粉红色致命蝴蝶的习性,是因为前日在铺子里寻得强光手电筒的意外发现。

那日,我们觅得了强光手电筒这样的宝贝,因一时兴起,便打开开关,不停地向天空散射,光太强,差点就要穿透竞杀场的人造云层,我们已能隐隐约约看到顶部的钢铁;突然,粉压压的一片从天边旋来,就像现在一样,它们直直的向着强光手电筒射出的光旋来,光到哪,它们就跟到哪,我们立刻明白,然后关掉了强光手电筒,没了光,它们便渐渐散去,直至消失不见。

那么,此时此刻,周围并没有强光啊,难道它们捕捉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它们不止觅光,而且还会嗅血?

那就赌一把!

我腾出手,摸索着拨开了开关,然后对准了史露西的脸……史露西的上半身顿时白茫茫一片,由于强光的照射,她完全撒开了掐住我脖子的双手,我顺势用双脚在她的肚皮上猛蹬一下,便立刻逃离了她的控制范围!

粉压压的致命蝴蝶正向着强光的位置如旋风般逼来,而隆狼那伙人划船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看来,他们已经感知到了危险。

“噢,天啦,这是什么光?”

史露西叫喊着,她转过身,向我的反方向游去,可我怎能任由她逃命而坐视不管?

我紧紧握着强光手电筒,直直的照着她游动的身子,河水中裹夹着大量的泥土和沙石,她根本游不远;

“嘿,青明……”

卫广游到了我的身后,他架住我的身体,好使我平衡;

“你要做什么,青明?”他声嘶力竭的问;

“吸引那些蝴蝶!”我的声音颤抖着;

“可这样也会间接的害死我们!”

他拽住我的肩膀,试图拉我离开,“不,不会的,她离我们远……”我推开了卫广的大手,“我必须杀了她,这是个绝无仅有的机会,相信我!”

粉色蝴蝶群已近在咫尺,它们朝着史露西的方向旋去,而史露西也已经知道了危险的来临,可无论她躲到哪里,也无法摆脱这放肆的强光,就算是躲到浑浊的河水中,恐怕也无法脱身。

蝴蝶群近了,我已能听到他们扑腾翅膀的声音,事实上,我的剧烈心跳声已与它们的扑腾声融为一体,就像疼痛与死亡来临之际的哀乐一般;

于是,我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强光手电筒扔到了史露西的身边……

霎时,粉红色的蝴蝶群噼里啪啦的围住了史露西,而卫广则和我向船的方向游去。

史露西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她的惨叫声就如哀乐般回荡在河面,我从她的声音中听到了疼痛和恐惧,可是,我对此毫无愧疚之感,我甚至感到快乐,就算是死到临头,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的令人作呕……

“快游,不要停,不要向后看……”

卫广拽着我,他的力气很大。我看了看在浅滩附近摇摇摆摆的船,那上面已没有了春恕的身影,我想,她准是疼得倒在了船中;

可怜的春恕,我已为你报了仇!

史露西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我回头看了看……史露西半米之内的浑浊河水被血染成了暗红色……那群蝴蝶将她围得水泄不通,我看不到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也许已快被啃噬殆尽,所以我才看不到她的身体。

“哼!贱蝴蝶?穷酸蝴蝶?可你最后还是被蝴蝶杀死了!”

我在心里冷笑着,也许,艾雨儿此时已被气得七窍生烟了吧,她用来消灭我的工具被我反杀了!

史露西的惨叫声停止后,天空便立刻传来了口哨声,紧接着,史露西的纪念贴从天空一闪而过!

蝴蝶群渐渐向四周散去,当它们从我们头顶飞过时,血淋淋的碎肉末落在了我们的肩膀上、头上,而史露西只剩下了一副粘连着点点血肉的骷髅架!

爬上船后,我们立刻将春恕扶起来,并让她靠在船舷之上,她伤得很重,小腹的位置被刺了个拳头大的洞,血不停的往外冒,洒得满船都是;

她怕是活不了了!

“嘿,放松,放松……”

卫广用手抬着她的后脑勺,并轻轻的安慰;

“我……是不是……快死了?”

她痛苦的望着天空,血从她的鼻孔跑了出来;

“不,你不会死……”

我握着她的手,假装微笑着,她的手无比冰凉,就像寒冬腊月里冰冷的月光;

“真的吗?”她将视线移向了我;

“真的!”我直视着她的双眼,她的眼睛已经黯淡无光。

我之前怎样也不会想到,眼前这可怜的春恕居然在史露西的刀下救下了我,而我居然一直盘算着如何杀死她、丢下她!她之前是那样的胆小如鼠,而现在却又是如此的勇敢无私;

我的鼻子一酸,冰冷的泪珠滚落而下;

“谢谢你,春恕,你大可不必救我的……”我轻声说;

她张了张嘴,看起来已筋疲力尽,“你们知道吗?除了我的父母,从来没有人主动将食物让给我……”她将视线移向了卫广,“你们把食物让给我,在竞杀场,食物那样稀缺……我……”

她的话使我的泪腺彻底溃堤。

那么,这就是她救我的原因,她感激我和卫广,可我和卫广只是为了弥补将要杀死她的亏欠才将食物让给了她,而她却因此牢记于心,对我和卫广报以感激,她的善良使我措手不及!

与她的善良比起来,我简直就是卑鄙小人!

“嘿,谢谢你,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杀了史露西,她死得很惨……”卫广慢慢的对她说;“我们为你报了仇……”

“谢谢你们……我……我想变成一条大鱼……自由自在的……在水里……”她说。

她的双眼完全暗淡下来,身体一阵剧烈的痉挛后,她的瞳孔便完全散去,只留下了冰冷而不失美丽的遗体!

口哨声传来,高空闪过了她的纪念贴,纪念贴中的她看起来温暖而明媚,就像凤梨黄色的皮和绿色的叶一样。

“变成一条大鱼,自由自在的在水里……”

卫广一边喃喃地重复着,一边合上了春恕的双眼……我久久不愿撒开春恕的手,直到卫广将我的手拉开……

“青明,她已经走了,我们必须振作起来,你瞧,我们离回家路不远了。”

是的,他说的对,我们离回家路不远了!

“卫广,她说,她想变成一条大鱼,那么,我们把她放进河里吧!”我擦了擦泪水,指了指河;

“好吧!”他点头。

春恕的遗体被我们放入了河里,她的遗体便与史露西血淋淋的骨架在河里静静地荡漾着,可她比史露西要美丽一万倍,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过不了多久,后台就会收走春恕的遗体和史露西的骨架,她们会被安葬在祭灵陵。

隆狼、祝焘善和达维妮已无影无踪,他们中了我的扑克飞刀,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而药店里的药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治好他们的伤口,除非他们也有神奇的药膏;

祝焘善伤得最重,他被扑克飞刀刺伤了胸口,如果,此时我们加以反击,那么,他们不一定是我们的对手。

卫广坚持不同意反击,他说,以他们自私的个性,他们也许会自相残杀。

自相残杀!在往年的祭灵仪式里,抱生团在遭受打击后往往会为力求自保而杀死团友!

那么,我只能盼望着天空能出现隆狼那伙人的纪念贴了!

我们顺水而下,河两岸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森林的上空飞舞着一群又一群乌鸦,它们“哇哇哇”的鸣叫着,那声音让我心烦意乱;

春恕的死并未使我获得快感,相反,我对她充满内疚,我甚至希望她还活着,就算最后决一死战,我也愿意;至少,我不会内疚,因为内疚是比疼痛更毒的东西。

我和卫广一言不发,只是面无表情的挥桨划船,船板上,从春恕体内流出的血液已经凝结,干干的,并泛着光;

我想,卫广也和我一样,对春恕充满内疚。

河水仍然浑浊无比,这使我们无法观察到水中的动静,如果水中藏着鳄鱼或是某种实验中心培育而成的河怪,我们便会遭到袭击,所以在悲伤之余,我们还得处处当心。

“卫广,你饿不饿?”我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我笑了笑,然后摇摇头道:“不饿,你呢?”

“我也不饿。”我说;“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顺游而下!”他不假思索的说道;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下游等待我们的到底是什么!而且,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靠岸,我们现在靠岸,把船拴在树上……”

我很担忧,晚上呆在河面上并不是明智之举,与其在船上过夜,不如在森林里过夜,在森林里,我们至少可以躲在树上或者山洞里,但前提是,我们必须保证能找到山洞。

“我不想上岸,不想到森林里去,森林里危机四伏,我想,河面比森林安全。”他不赞成我的提议;

“河面安全?”我反问;“难道你忘了人鱼和鳄鱼?”

“我当然不会忘,我只是不想去森林里,青明,难道你忘了,你并不喜欢森林啊?”他反驳;

没错,我的确不喜欢树林,在我的印象里,所有不好的事全都发生在树林里,可目前来看,树林是最好的过夜之地。

“我知道,我说的是去森林里过夜,而不是留在船上!”我辩驳道。

卫广还真是头犟驴啊,他坚持认为留在船上是上策,而我却对此嗤之以鼻;我俩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我气鼓鼓地抓起船上的烂麻绳甩了出去,麻绳落进河水中时,我才突然发现右前方多了一条河!

确切来讲,我们所在的这条河和右前方的河交汇在了一起,然后共同汇入了正前方的大河。

“瞧!竞杀场可真够大的!”卫广懒懒的说,我分不清他这是贬低还是奉承。

“当然大了,大到任何人都找不到边际!”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右前方的岔河说。

原本以为是我花了眼,我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一艘疾驶的船从右前方的岔河顺势而来,船上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卫广,你看见了吗?”我紧张的问;

“我正看着呢!我们快走!”卫广像警惕的野狼一样盯着向我们划来的船。

船上那个男人是谁?

截止目前,只剩下6名祭灵战士,很显然,那不可能是隆狼或者祝焘善,他们两人是团友,而且已经受伤,不可能这么快就从另一条河追过来;

那么,只剩下落单的商陆了!

我大惊失色,拿起船桨使劲的划啊划,可船就像被什么给拖住了一样,丝毫不能动弹;

“这是怎么了?”我大声地对卫广吼道;

“我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可能是被河里的什么东西绊住了!”

他拼命摇着桨,可船身一动不动,这使我心生绝望。

一动不动的船、渐渐靠近的商陆、浑浊的河水……所有的一切在瞬间被蒙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

“卫广,那是商陆,他一定会残忍的杀死我的……”

我大叫着,心脏仿佛已经停止了跳动;

“不……我是不会让他杀死你的……”卫广用桨拍打着船舷;“快,用你的扑克飞刀……”

我立刻掏出扑克飞刀,对准了晃晃悠悠的商陆,没错,那就是商陆,我已经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脸!

我要在他杀死我之前杀死他!

“嗖……”

我接连飞出去两张扑克飞刀,可他摇晃得厉害,扑克飞刀没有击中他;

我赶忙拿起第三张扑克飞刀,正要飞向他时,他却丢掉桨,举起双手大喊着:

“不要杀我,我想和你们组成抱生团!”

难道是我听错了?

“什么?”卫广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可思议的冲商陆问;

“不要杀我,我想和你们组成抱生团!”他重复。

是真的,我没有听错!

他的船距离我们只有大概三米之遥,如果这个时候出手,我一定能击中他!

“求你们了,不要杀我……”他重复着;

“为什么?我不杀你,你就会杀我!”我紧捏着扑克牌喊;

我已占据绝对优势,只要他敢轻举妄动,我便会毫不犹豫的飞出扑克飞刀。

“不,我不会杀你……”他摇头晃脑地看着我;

“可我杀了你的搭档,你难道不恨我?”我问;

“不,我并不恨你!”他斩钉截铁的说。

可是,我并不信他的话。

“你撒谎!”我厉声大呵;“花贝芊死的时候,我分明听见了你痛苦的怒吼!”

“是的,你不要骗我们了,你这样做只是苟延残喘而已!”卫广在我身后大声说;

“我没有骗你们,你们肯定明白,任何祭灵战士都不愿意失去搭档,当时,我是因为接受不了她的离去才……”

他欲言又止,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我手中的扑克飞刀;“我并不恨你们!”

真是奇怪?他怎么会不恨我呢?我杀掉了他的生死搭档,使他陷入了危险境地,使他拉远了回家路,是啊,他一定非常恨我,到了某个时机,他一定会用他的鱼叉杀死我,或是用他得到的秘密武器杀掉我。

竞杀场内遍地都是可致命的“武器”,比如:可以麻醉神经的植物、致命的浆果、致幻的花粉等等一切可致命或者间接致命的东西。

“为什么不恨?”我问;

“必须知道原因吗?”他反问;

“是的,如果你想活命,那么,立刻、马上讲原因!”卫广吼道;

“好……好……我说……”商陆摇摇头,抿了抿嘴,他的表情很无奈,就好像接下来他要讲出难以启齿的事情似的。

“快说,不要耍花招!”卫广催促;

商陆深吸一口气,然后说:

“她……也就是花贝芊……花贝芊的妈抢走了我爸,所以,我恨她!”

他的话使我一头雾水,“你什么意思?”我问;

“花贝芊的母亲抢走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因此抛弃了我和我的母亲,所以,我恨她!”

商陆面露痛苦之色,他的声音里着夹带着痛苦的意味;

“这么说,花贝芊是你的妹妹?”卫广问;

卫广问的也正是我想问的。

“不,不是,我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不是我父亲的孩子……”他急忙解释着;“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

他所说的太令人震惊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和花贝芊怎么会同时被选为祭灵战士呢?

“这么巧?你们俩又被选为了祭灵战士?”

我问,并渐渐放下了手,我有些动摇了。

“你不会明白的,这明显是故意的,在我的家乡,人们喜欢看这样的……你知道吗?他们故意选我和花贝芊,家乡每个人都知道我爸和她妈的破事……”

他焦急的说,虽然隔得较远,可我还是能够看到他太阳穴位置凸起的血管。

“故意的?你是说海边镇的人是故意选你们的?”卫广问;

“是的,你们可能不会明白,海边镇的人们热爱娱乐!”

商陆做出进一步解释后,我才恍然大悟,祖利亚说过,海边镇的人们比较摩登,或许是受王室城公民的影响,他们热衷谈论别人的隐私,他们除了捕捞海产外,还喜欢娱乐以及八卦。

那这样就说的通了。海边镇的人们故意将商陆和花贝芊选为祭灵战士,因为他俩的家事是海边镇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像当年镇长的一双儿女被选作祭灵战士一样,只不过,杂物镇的人们是为了报复和惩罚,而海边镇的人们是为了娱乐或者升级这种娱乐,而商陆和花贝芊则成了娱乐的牺牲品,换句话说,这是他们那不省事的父母做的孽。

我收起了扑克飞刀,回头看了看卫广,他正皱着眉头,半信半疑的瞅着商陆;

“你说的是真的?”卫广向商陆问;

“我发誓,是真的,海边镇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就是为了看笑话……”

商陆无奈的解释,恐惧在他的双眼里来回跳动;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观众们便会兴致大涨,欢呼雀跃,王室城的公民们对娱乐抱有无比热忱的态度,商陆方才所讲的每个字都有可能引爆他们的八卦心!

“好呀!这下有看头了!”

我在心里得意的大笑,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观众们一定不会舍得让商陆这么快就死掉的,与他组成抱生团没什么不妥;史露西虽然死翘翘了,可剩下的那三个人并不容易对付,他们养好伤后定会来寻我报仇,所以,为了活命,我只能暂时留下商陆的命了。

“你确定?”卫广问;

“是的,我确定……”

话音一落,商陆便迅速的行了抱生礼,他的迅速宛如一只浮出水面的乌龟,亟待新鲜空气的拯救。

见罢,我行了抱生礼,没有一丝不情愿,只是卫广,犹豫再三后才一脸严肃的行了抱生礼。

商陆是海边镇人士,那里被浩浩的海水以及似绿珠般的岛屿包绕,如屏障一样,所以,那里的人们无法逃走;海边镇的四季或温暖或炎热,不仅物产丰富,而且风景甚好,是王室城公民们的指定度假地。

我曾在电视上看到过海边镇的一隅。蓝天碧海,海风徐徐,那风景清澈得就像被水浇洗过的镜面一样清晰靓丽;试想,摄像机都能如此传神拟真,那若是身临其境,岂不是如临仙境?

我一直都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去海边趟趟水,可生在这世道,幻想也终究是奢侈!

和我们比起来,商陆就幸运多了!

商陆小心翼翼地跳上了我们的船,上船后,他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我想,他也许比我还要怕死,从小生活在风景绝佳之地,且不愁吃喝,怎能做到从容不迫地面对死亡呢?我想他一定对海边镇的生活无比怀念吧,他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回到海边镇,那么,他就必须杀掉我、卫广以及剩下的所有人!

“那么,接下来什么打算?”商陆问,然后将鱼叉丢到船板上;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已经没有主意了。”我望着船板上的鱼叉答道。

鱼叉有被清洗过的痕迹,我猜测,商陆可能用它杀死了元熹和丁佩茂。

“我们应该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商陆指着远处的森林说,“目前来看,树林是不错的选择。”

“嗯,我非常同意,森林是不错的选择。”

说罢,我望了望卫广,他正呆坐在船板上,一副茫然的模样。

“我想,卫广也一定同意去树林的决定。”商陆看着卫广说道。

商陆说话时有一种发号施令的意味。

卫广没有作声,商陆便自行做主,准备摇桨,可船仍然一动也不动,无奈,我们只好跳进了商陆的船。

参天大树几乎遮挡了所有的光线,使林子里黑森森的,没有充足的阳光,野草野花也就无法正常生长,所以,林子里光秃秃的,石头上、地上长满了青苔;

我从未见过如此粗壮的大树。所到之处,全是粗壮的大树,就连个头最小的树的树干,也要我们三个人才能完全抱住。

看来,上岸是个正确的决定,大树茂密的枝叶竞相交错,既可以避风,又可以挡雨,在遇到危险时还可以迅速隐蔽;

“瞧,上岸这个主意非常好!”我得意的对卫广说;

卫广的脸在暗淡的光线下忽暗忽明,他伸出手摸了摸他旁边的大树说:

“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话听起来很矛盾。”商陆接过话茬,“我认为我们现在非常安全!”

说完,商陆扶着树干哈哈大笑,他笑得很得意。

卫广冲我翻了翻白眼,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对商陆的看法嗤之以鼻。

我不会像他那样默不作声,他或许还陷在春恕的死亡中,而我,虽然也对春恕的死充满内疚,可我不会表现在脸上,我得尽力表现得不在乎,假装我只是个唯王命是从的祭灵战士。

林子里静悄悄的,就连风的声音也没有,先前那群“哇哇哇”哭叫的乌鸦已不知去向;在这诡异而安静的林子里,我宁愿忍受它们恼人心扉的哭叫,也不愿承受这静得可怕的气氛。

“商陆,树林里太安静了,我们必须小声一点,万一招来野兽就麻烦了。”我无比担忧的对商陆说,视线不停在四下扫来扫去;

“是,我们还是得小心提防,竞杀场内到处都是野兽和变异的昆虫,你们知道吗?我他妈的在河边遇到了几只粉红色的蝴蝶,你们知道那几只蝴蝶有多可怕吗?”

商陆一脸后怕,可他不知道,他所见的场面远远没有我们所见的恐怖。

“当然知道了!”卫广抢在我前面说;

商陆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卫广说:“知道?我遇到的粉红色蝴蝶在啃食一条死鱼……”

“我们遇到的粉红色蝴蝶吃掉了史露西的肉……”卫广瞪着双眼说。

商陆被惊得张大了嘴,他的脸上写满惊恐与不可思议;

“史露西死的时候你们在场?还是……”商陆伸着脖子问;

“是的,我们在场!”

我索性讲出了来龙去脉,当然了,抱生团的团友之间得坦诚相待。

“好了,来吧,新团友,来,我们互相揭揭底吧,说吧,是不是你杀了武器镇的祭灵战士?”

卫广一屁股坐在了一条粗壮的树根上,并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商陆。

是的,团友之间必须得互相揭底。

商陆抬头望了望上空,然后低下头微微吐了口气后说:

“是的,是我杀了他们,我在河边与他们狭路相逢……”

果真是商陆杀死了元熹和丁佩茂!他告诉我们,失去花贝芊后,他便独自一人小心翼翼的行走,起初,他遇到了隆狼那伙人,可他侥幸逃走了,再后来,他遇到了元熹和丁佩茂……

瞧,商陆并不是弱者,他能以一敌二,这就说明他并不好对付,他粗壮的个头看起来力大无比!那么,在合伙杀掉隆狼那伙人之后,我和卫广只能使出浑身解数才能杀掉他!

为了坦诚相待,我和卫广也将进入竞杀场后的一切一字不漏的告诉了他。而下一步,我们打算主动找到隆狼那伙人,并设计除掉他们。

“这都是什么树啊?”商陆边走边问;

“不认得,或许,达维妮和祝焘善认得它们。”我说;

“嗯,不错,等我们抓到他们后,一定要让他们告诉我这是什么品种的树!”商陆调侃道。

“我想,他们一定认识这些树,因为他们常年奔走在森林里。”卫广说。

提起达维妮和祝焘善,我就会抑制不住的好奇,那个祝焘善怎么到现在还没死?难道伤得不够重?

“嘿,海边镇有没有这样的大树?”卫广对商陆问;

“没有,树的品种繁多,但却没有像这样大。”商陆答道;

“那儿的风景非常迷人,有蓝天、海浪和许多的鱼,是吗?”我好奇的问;

商陆没有立刻回答,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把它放进手掌端详着:

“不止鱼,还有虾、贝壳以及各种海生物,多到数不清……”

商陆告诉我们,海边镇的海边铺满了各种贝壳和海螺,每次退潮后,人们都会提着袋子和和锄具,到海边捡挖被海浪送上岸的海产;而且,那儿有许多野生的热带水果,所以,海边镇的人们通常不会饿肚子;

海边镇是指定的王室城公民度假地,因此,那儿有无数酒店、赌场、娱乐场所等;而人们则会在酒店、赌场以及娱乐场所做工,当然了,还有船员、救生员、调酒师、游泳教练、冲浪教练、游艇司机、轮船司机、海滩管理员等等,所以,海边镇人们可选择的职业种类很多。

可是,平民禁止私自出海捕捞海产,违抗者会被处以极刑;而且,海边镇的粉刑宫建在一艘巨大的游轮之上,游轮停泊在距离岸边五千米以外的海水中央,所以,必须得乘船才能到达,而新娘中途若是想要逃跑就只能跳海游回岸边,可海里有鲨鱼,所以,新娘们通常会打消逃跑的念头;不过,也不乏有逃跑的新娘,只不过她们中的大多数都葬身海洋了。

“怎么,你们那里,新娘逃跑了,新娘的家人不用受连累?”卫广压着嗓子轻声问;

“不会,难道杂物镇会处罚新娘的家人?”商陆同样压着嗓子问。

在杂物镇,从未有过逃跑的新娘,只有反抗的新娘,可她们的家人只要不反抗,就不会遭到处罚。

“不,不会……”

我替卫广回答,而且,我想要岔开话题,关于粉刑宫和平民新娘的话题我只能竭力回避。

“好,知道了。”商陆点头,他的表情很复杂。

天就快要黑了,所幸,我们找到了一处非常不错的过夜地。我熟练的爬到了树顶,这儿真是棒极了!不仅居高临下,将远处的景致尽收眼底,还安全舒适,不会受到野兽的攻击,我猜,这一定是后台人员事先设计好的;

脚下的无数条粗壮树枝缠绕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树屋”,树屋隐藏在茂密的枝叶间,如果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它的里面宽敞而平坦,可以容下四个成年人,而树屋唯一的开口处却又是这般隐秘;树屋的顶部平坦而宽阔,可以稳稳地站立,就像巨人一样,仿佛张开双臂,就能挤碎大地似的。

卫广和商陆也跟着爬了上来,只不过,商陆爬起树来很吃力,连续试了三、四遍才成功。

“哇哦,这儿的视野太好了!”商陆一上来便开心的大叫;

“但是,我们还是得提防,万一树上有毒蛇就麻烦了!”

“我们用树枝将开口处堵住,然后轮流守夜,这样就没有大危险了。”卫广说。

“住的问题解决了,那吃呢?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商陆问;

“我们的背包里还有一些食物,应该可以坚持到明天早上!”

卫广一边说,一边向四下搜寻着,过了一会儿,他指着我身后兴奋的叫道:

“你们看,那里有野果子!”

竞杀场的野果子并不是完全安全的,有的只需咬上一口便会毙命,所以,我并不看好卫广所发现的野果子。

我慢悠悠地转过身,发现我身后的树枝间挂满了似透明般的圆形野果,这种果子我从未见过,从它梦幻般的外形上来看,它一定有毒!

我们摘下两个果子放在手里传来传去的细看着,这种果子和皮球一样圆,它很重,外壳是亮白色的,在光线下泛着亮光,而最为诡异的是,从它的外壳上居然能看到我们的倒影!

“肯定有毒!”我非常果断的说,并把果子扔下了树屋;

“剥开看看再说!”

商陆说罢,从卫广手中拿过果子,用鱼叉刺开了它坚硬的外壳,当壳被刺开后,橘红色的果汁便顺着缝隙流了出来,并且散发出了令人垂涎三尺的勾人果香;

“真香啊,好想吃一口!”

商陆咽着口水说,他一把掰开了果壳,橘红色的果肉便跳跃而出!果肉看起来嫩滑无比,并闪着晶莹剔透的亮光;可是,我们谁也不敢享用它,只好将它扔之而后快!

我们翻遍了背包,却只是找到了一袋饱时长,无奈,我们只好将它分成三等分,可这还不够我们塞牙缝呢。

“这样,我们去河边捕鱼,河里一定有鱼!”

商陆舔着包装袋说道,包装袋上面残留着饱时长的碎末。

“不行,万一那些蝴蝶回来了怎么办?”卫广不赞成商陆的提议。

商陆从小生长于海边,捕鱼对他来讲易如反掌,只是,现在去河边的确过于危险,万一隆狼那伙人追来了怎么办?

“算了吧,坚持一下,到了明天早上,我们也许会得到食物!”我说;

“明天早上?你是说要我空着肚子过夜?”商陆扔掉了手中的包装纸,他的语气中充满不屑;

“怎么?在我的家乡杂物镇,空着肚子睡觉是家常便饭!”我不以为意的对商陆说。

我说这话时,卫广低下了头,他的头埋得低低的,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是羞愧?难受?

海边镇物产丰富,所以,商陆大概没有饿过肚子,况且,他个头粗壮,一点点饼干对他来说丝毫不起任何作用。

“噢!真是对不住了!我不知道杂物镇的情况。”商陆无辜的说。

他当然不会知道杂物镇的情况,就像我成为祭灵战士之前,不知道海边镇和食物镇的情况一样。

经过商议,我和卫广认为,现在去地面觅食不明智,因为太阳就快落山了。

商陆拗不过我和卫广,只好摸了摸瘪瘪的肚皮,一脸不情愿地躺下身去,然后望着橘黄色的天空发呆;

他粗大的手掌平放在肚皮上,手臂凸起的肌肉就像粗壮的树根一样,看起来强劲有力,这不禁使我倒吸一口冷气,“我要怎样才能杀死他!”

也许,和他组成抱生团是错误的决定,他可不比春恕,他太过强壮了!

太阳从远处的山颠缓缓下坠,这并不是真正的太阳,所以,它下坠的模样看起来滑稽、失真。

卫广眼神迷离地望着那缓缓下坠的太阳,他这副模样不禁让我对他现在的心情做出了种种猜测:

他是在思念安澜澜那个可怜的小傻瓜?还是在对我们的命运做出哀叹?或是在思念家人?

“嘿,海边镇的日落是什么样的?”

嗯,猜错了,他现在正在想象海边镇的日出是什么样的!

“嗯……”商陆清了清嗓子,仿佛接下来将要面对非常庄重的场面似的;

“很美,很美……”

商陆眯着眼睛说。

“有多美?”我问;

他转过头看向我说:

“无法形容,美得出奇,我还想再看一万次!”

“呵呵,一万次,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再回到海边了!”我在心里冷冷的说。

“嘿,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和花贝芊是怎么回事?”卫广笑吟吟地看着商陆问;

商陆有些难为情,他摆摆手,不耐烦地嚷嚷:

“我认为这个问题不应该在这里说,你看看……”他指了指飞来飞去的无人摄像机,“观众们正看着呢!”

不得不说,商陆还真是不懂得怎样抓住王室城那群笨蛋的眼球呢!王室城公民们热爱八卦,难道他不知道?

“嘿!嘿!给祭灵仪式再来点观看度好吗?”

我一屁股挪到商陆身边,然后低声向他请求;

商陆面露难色,并用怨恨的眼神瞟了瞟我道:

“这是我的隐私!”

看来,他还真是不开窍,也许,被吊足胃口的王室城公民们,此时已如被点燃的火焰,想要在骤然间熄灭是不可能的。

当然,我的好奇心并不比那群王室城混蛋低,我也很想知道他和花贝芊之间的渊源。究竟是怎样的家丑,才会使海边镇的人民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他和花贝芊呢?

“你瞧,我们现在已经组成了抱生团,而王室城公民喜欢八卦,如果扫了他们的兴致,那么……额外礼物……可能就是隆狼那伙人的了……”

我贴在商陆的耳朵上,对可能出现的后果做出了一番描述,当然,我并不是在虚张声势,以王室城公民的任性,他们极有可能因为被扫了兴致而暴跳如雷。

他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我,紧接着,将双手紧握,然后来回摩擦,双掌之间的摩擦声听起来就像茧与茧之间的合鸣,为他接下来将要说出的故事拉开序幕……

“听家乡的大人们讲,花贝芊的父亲不是平民……也就是说……不是海边镇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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