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店离开的那一天下了好大的雨,飞机晚点了一个小时,人来人往依然脚步匆匆,这个世界少了谁都是一样转动,单个人的悲喜并不格外吸人眼球。
陈欢换上自己的T恤牛仔,陷入拥挤的人潮,偌大的机场里,她就是最普通的那一个芸芸众生,哭过笑过,生活还是要继续。
关机之前不死心地又看了一眼,未接电话那一栏空空如也,她什么也没错过,因为什么都不曾来。
就这样吧,她想。
飞机起飞之后,身后那个繁华的帝都渐行渐远,逐渐变成一个渺小的黑点。
她忍不住合上眼睛深深睡去,mp3里放着喜欢的歌,幽幽地唱着
我们的爱情
像你路过的风景
一直在进行
脚步却从不会为我而停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
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
醒来时天还未亮,床上的叮当猫公仔被陈欢随脚踢到了地上,四周是熟悉的米色小熊壁纸。
陈欢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重生了。
那些只在梦中才留有色彩的过往一一从眼前掠过,真实的仿佛是昨日才刚刚发生一样。
陈欢努力回忆着,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后来她坐飞机抵达s市,刚落地就接到事务所的电话,老板让她先解决私人问题,休工半年。
她以为是言慎在背后耍阴招,气得狠了,一个电话打过去,开口的时候语气很不怎么样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还学人家玩霸道总裁那一套?在一起的时候你情我愿,分手的时候也麻烦你绅士一点,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你有意思么?!”
那边隔了好一会儿才有声音传来
“陈欢,我是阿慎的妈妈。你的工作是我停掉的。”
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阿慎在开车去机场的途中发生了车祸,你需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他在昏迷之前一直在喊你的名字,所以我希望你在他醒来的时候出现在医院里,不然,你的母亲可能也需要一个很长的假期。”
语气倒不是如何的尖锐,偏偏让陈欢一口气梗在喉咙里。
她握紧拳头,想要嘲讽,想要骂街,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
“言慎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中,两根肋骨骨折,没有性命之忧,让你很失望吧?”
陈欢愣了一会儿,语调平淡地回答
“阿姨说笑了,我和他只是分手,并没有结仇。”
“分手?”
接着是女人嘲讽而轻蔑的一声笑
“小姑娘,我要是你,巴上了这样的男人怎么舍得放手?欲擒故纵不是像你这样玩的。”
陈欢也笑
“阿姨,你不是我。言慎很好,是我配不上他,我实在是自卑得一天也不能忍受。”
如果说她心里尚有一点脾气,恼怒他妈妈轻视的态度的话,那说明她还是想回头的。
但她只想分手,不管对面说什么都全盘接受,顺着说下去。
这才是决心已下。
陈欢终究还是买了去b市的车票,没办法,言家势大手长,她说不忌惮是假的。
这世界,权势总是凌驾于法律公正之上的,如果尚有法律能制裁的权势,那仅仅是因为,权势不够大。
在绝对的支配力量面前,她得低头。
病床前,言慎的一张俊脸上唇色有些苍白,闭着眼睛时,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大片的阴影。
冷色调的病号服套在身上显得面前的人有些脆弱,细看的时候,原本光洁的下巴竟然长出了胡茬。
即便这样,还是很帅,很乖。
陈欢看着这张脸时在心里想,她仍然爱他,爱得又痴又狂,想要亲吻,想要独有。
只是,她更爱自己。
连续坐了两天的飞机,很累,陈欢不知不觉中就靠在病床边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言慎正坐在床上看书,白色的纱布在额头上绕了一圈,她睡眼惺忪,下意识就开口问
“你这伤不破相吧?”
他看着她,好像有些生气
“破不破相的,跟你还有关系吗?”
“是跟我没什么关系,你既然醒了我就回去了。”
她拿起包要走,还没站起来就被他一把拉住
“不许走。陈欢。”
像是命令。
她也不是真想走,干脆继续坐好,然后看着他,挺认真地说着
“你妈说你出车祸是因为我?”
那个无比英俊的男人有些挫败地别开头,说
“没有。”
“那既然这样,你妈妈说如果我不陪在这里,我和我妈都得下岗,这事你怎么看?”
他似乎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看她,然后斩钉截铁开口
“不会。”
像是仍觉不够有说服力一般,他看着她的眼睛又补了句
“我不会让她那么做,但是,你不能跟我分手。”
而她从善如流,下一秒就反将一军,问他
“那你爱我吗?”
这问题好像把眼前这个男人难住了,他垂下眼睛不再看她,很久都没有说话。
陈欢心底笑得悲凉,面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看笑话一样将他望着。很久过后凉凉开口
“言慎啊,你看你,又不想跟我分手,又不肯爱我。男人的占有欲原来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啊,我觉得挺让人作呕的,你说呢?”
他还是没有回答,仿佛要将沉默进行到底。她也没有继续说话的兴致,干脆坐到了靠窗的椅子上,玩起了手机。
一整个病房都是她手机消消乐的背景音乐,言慎拿着他那本书,半天没翻一页。
要是放在之前,他多半要用那道低气压的声音命令她
“陈欢,把声音关了。”
可现在他只是微微蹙着眉头,一句话也没说。
因为只要他开口,陈欢有十句更恶毒的话等着他。
大概是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陈欢关了手机,说了句
“我去吃饭,你家护工一会儿会给你带饭,我就不给你带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他坐在床上说
“陈欢,我说分手的时候你才可以走。在一起是你提的,公平起见,分手,只能由我来说。”
陈欢回头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仿佛面前的是一个傻币。
“言慎,你说的是人话?你是狗吧?!”
他说
“陈欢,不要说脏话。”
他还说
“陈欢,对我好一点。”
他也说
“陈欢,不能爱你,对不起。”
什么都让他说遍了,言慎啊,你真的是狗吧。
她不怕被人摆在明面上伤害,因为她生来是一根刺,别人伤她,难免要伤筋动骨流血流泪的。
最怕的反而是像言慎这样,偶尔示弱,骗她心软,然后狠狠一击。
却也还能冰冰冷冷地吐出那些本该温情的话,陈欢,不许走。
一字一句,让她心惊胆颤,不争气地一次又一次燃起希望。那个时候年轻,不懂得若即若离,时冷时热,都是因为有恃无恐,因为不爱,失去也不觉得可惜。
他这样手段高明,只剩下她一个,即使再重来一世,声嘶力竭地告诫自己应该忘记,而沉寂的夜里梦见那张脸时仍然忍不住眼角泛酸,心头灼烫的刺痛。
再来一世啊…
十三岁的女孩用纤细的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房间没有开灯,漆黑一片的空气中横渡着女孩的轻声呢喃
“陈欢,你别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