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掌柜吆喝着伙计去取来了珍藏的老参,立刻就在柜上切片,后院棚下准备砂锅水也刚刚烧好。看着伙计开始煎药,再三叮咛炉前别离人,掌握好火候。回到前堂给朱国瑞夫妇打了声招呼,只说出去片刻马上就会,老掌柜便出门而去。
在等候煎药的时间里,前堂就留下了朱国瑞两夫妇,趁着这点空闲,朱国瑞将自己所知道事情大概告诉夫人马英。
朱国瑞本是马英义父郭大帅的亲兵千户,说来好听是个千户将,手下却并没有实在人手。五月里老乡周铨来投靠自己,打小就机灵的周铨很快便看出朱国瑞在军中混得不得意,也搞清了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朱国瑞没有属于自己实实在在共进退同生死的部下。几个亲近的老乡一起时,周铨出了个主意,让朱国瑞向郭大帅请令,回家乡募兵。朱国瑞向郭帅一提,恰巧合了郭大帅心意。当下就准了。朱国瑞带着周铨和相好的千户汤大,三人赶回了家乡凤阳。顺顺利利的募集了七百多号子弟兵,自此朱国瑞总算是在军中有了属于自己踏实的实力。
朱国瑞七八年没回过家乡,这次便免不了找找家里亲人。本是老哥四个,大哥早年间边和父母一起死于大瘟疫。二哥,三哥逃荒不知去处,传言给人家入赘当了上门女婿,却谁也说不清到底是在何处。能确定的就是姐姐和大嫂,一个本就是嫁了殷实家,一个是拖儿带女投了娘家。打算的好好的要亲自去两家里都寻一趟。郭大帅却突然传令招朱国瑞,军中将令绝不可违,急冲冲便赶回了濠州。临离开家乡时便托了乡亲给两处捎话,在报平安之外也存了在乱世里亲人们若是活的艰难,自己这里还能算个投靠所在
回到濠州就接二连三随郭帅出战,带回来的兄弟也算争气,实实在在打了几场胜仗。郭帅便把汤大连带他手下近三百号人也划给了朱国瑞,朱国瑞升职为镇府手下三个千户,他这一营弟兄被安排驻守东关镇。陡然间管带了千多号人马,要操心的事情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家里的事情便抛在了脑后。
午间,药铺伙计突然去到镇外军营里。说是有一妇人被人背进药铺,妇人已经人事不知,铺子里要医治病患,背人来的半大小子这时却拿不出诊费。半大小子急切间报出朱将军名讳,自认是将军侄子。药铺陆老掌柜辩不清真伪,派出伙计来营里寻朱将军拿主意。
听闻伙计带来的消息,朱国瑞快马急加鞭赶来了药铺,当时大嫂就已经是昏迷不醒;好在侄子朱驴儿当年分开时已能记事。见到自家叔父,急忙间只是恳求救母亲。丫头小福儿是大哥遗腹女,从未见过自家亲叔父,自然就不会亲近。虽然没人说出来,打量这一家几人,这几年定是生活甚是艰难,应该是刚得知朱国瑞在濠州,便急急赶了过来,大人病孩子小,兵荒马乱的世道,数百里地,这一路上必是走的异常辛苦。
两夫妇正聊的心内凄凉,老陆掌柜挑开竹帘带着宋夫子进到前堂。未开口先堆出笑脸;“将军,说到医术咱这濠州地界,宋老夫子得是这”老掌柜右手握拳单挺出个大拇哥。呵呵笑了声,“嫂夫人服了药还少不了劳动宋夫子再给诊诊脉。”
宋夫子总归是个医者,刚才一番发作痛快是痛快了,事后冷静下来怎会没有后怕!?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老陆掌柜寻到家里几句舒心话,自然顺坡下驴跟着回来药铺
看着宋夫子脸上尚有几分不自在,马英慌忙起身,大大方方的福了福身。“夫子莫要见怪,我家相公也是一时忧心嫂子安危,失了分寸,这下来的事情还要拜托宋夫子您多多费心。”
宋夫子花甲年纪,也是明白人情世故,见此,自是知道顺势缓和关系。忙连连拱手行礼;“将军和夫人不计较老朽言语荒唐,老朽行医一生,定不会坏了杏林的德行,二位但请放心,但凡有一丝可能,老朽也会尽到十分力。”
宋夫子言辞恳切,朱国瑞也站起身拱了拱手;“劳宋老夫子费心了。”
陆老掌柜看到朱国瑞开了腔发了话,知道事情有了转折。却不敢留宋夫子在前堂,深恐宋夫子再发起牢骚,三两句过激的言语自家铺子就不知能否开的下去。连忙拖住宋夫子去了后院。
陆老掌柜刚进后院,见到棚下煎药的伙计,正在将煎好的参汤倒进碗里。脑子里一闪念,便回头大声道说道“夫人,汤药已经煎好,还要劳烦夫人给嫂夫人喂食。”听到陆老掌柜的话,宋夫子斜着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却没有多说话,先自进了房中。
听到陆老掌柜的话,朱瑞国夫妇一起站起身走向后院。马英进到棚子下,去接伙计手里的药碗。从夏阳明亮处到了阴暗棚里,手里才接过药碗,突然看见伙计身后靠着墙席地坐着个小男孩;满身满脸沾满了灰尘,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自己。“这咋还有个孩子!?”马英问道。
朱国瑞跟进棚内,看了一眼男孩。“驴儿说是嫂子路上捡的,亏了这小子,驴儿背着他娘,小福儿就靠他连拉带背这才能走到濠州。”
手里端着药碗,心里念着嫂子,琐碎的事情也就先放在一边;马英也没细看小男孩,回头进了大嫂躺着的屋子。
朱驴儿和福儿依旧站在床前,马英端着药碗坐到大嫂旁边,朱驴儿扶起母亲福儿将一床被子垫在了母亲身后。
马英半勺半勺的慢慢将汤药送进大嫂嘴里,依旧有参汤溢出来。朱驴儿手拿一块棉布不停地在擦着,。
总算是将一碗汤药送进了大嫂嘴里,马英額间也挂满了汗珠。出了屋门透出口气来,西斜的太阳照在马英淡青色衣衫上。被突发事情搞得乱了分寸的马英,瞄一眼西斜的阳光,想着三个孩子从早上来到这里还没有吃上一口饭食。回家做肯定费时太久,自己一时间也走不开呀!
回到前堂马英在朱国瑞耳边嘀咕了几句。朱国瑞走到铺子门口“”郭四!!去八仙居要些吃食。”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隔着帘子传来,一路奔着对面而去。
厅堂里所有人像是待审的罪人,静静地等候结果,。院子天井里阳光一点一点斜了,照进东厢房。一直在东厢房守在母亲床前的朱驴儿,感觉母亲嘴角刚刚有些变化,是慢慢进入房间的阳光产生的光影变化!还是母亲已经醒来!朱驴儿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生恐自己看错失了。
抓着母亲的手一直不愿松开的朱福儿突然那个叫了起来;“娘醒了,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