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到了第二天,复试的人比初试少了一半还要多。人一少,本来就受万人瞩目的人就更引人注意了。宋星发现考场上多了很多摄像机和记者,保安措施也比前一天严密了很多。
跌跌撞撞地抽完签,她听见身边女生惊呼。
“是大明星哎。”
来考试的女生纷纷拿出相机和手机,尖叫声平地而起!
宋星这才意识到,艺大围墙上跨墙而坐的几千名少女是为谁而来。
她们时而高喊应援口号,时而整齐划一地唱起应援歌,费力地举着应援灯牌。
很多人都会被歌声吸引过去看几眼,只有一个被摄像机围绕的少年一直低头。他戴着口罩,经过这些少女时一脸沉默。
虽然被黑色口罩挡着脸,但那一道浓眉下深邃的眼尾,以及笔直端正的站姿,像是周身绕着光环,让人无法不去注意。
少年一走出来,少女的应援此起彼伏:
“成昼,成昼,我爱你!”
“要照顾自己,要早睡!”
“成昼,你一定要幸福!”
进了考场,成昼很有礼貌地摘了口罩,宋星近距离观察他。眼前这个人也太好看了点。
日系食草美男的长相,粗眉英气,嘴唇轻薄。
一双眼像千尺寒潭水,静水流深,想让人泛舟而上,从此住在他眼中不离开。他一举一动格外内敛害羞,全然不知道自己每一个眼神都放着电。宋星不禁羡慕,这就是老天爷给饭吃,长成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演技也能红吧。
她心里将不禁将哥哥沈尧和成昼对比,他们都是一个类型的正派小生脸,只是沈尧更大气,适合正剧和青年领袖这样的角色,而成昼的骨相更立体,表情更少。
宋星记得父亲曾经评价过,成昼就是传说中典型的电影脸。
宋星能看得这么清楚,因为小品考试中,自己抽了4号。成昼就站在宋星身后,抽了5号。
因为有成昼在这里,摄像机和考生的关注点就像是放大镜聚集了阳光一样,让宋星这一组的人倍感压力。
宋星听见身后有几个男生开始不满:
“不就一童星出道的娘炮,要不要这么夸张?”
“可别这么说,人家好歹是演艺世家。”
“我听说,他哥成屿在辰国出道了,舞跳得贼溜,小姑娘迷得不行不行的,还要演辰剧呢!他舅舅可是大导演,他自己又上节目又客串的,广告拍了有一车了吧,不用说,肯定内定进三试。”
“像他这种人,就多余来考试,跟他哥一样去棒子国当偶像多好,考什么艺大啊,还占咱们名额。”
男生的议论声音越来越大,宋星听得清清楚楚,身后的成昼不可能听不见。
他眉毛紧紧蹙着,不时紧张地往窗外望,好像是在找经纪人和助理,身子贴着墙,努力地想要跟身边的人保持距离。
前三个考生抽的都是单人小品,宋星心里多少踏实了点。
如果是多人小品,那自己铁定要跟身后这个万人瞩目的成昼搭档。许允说过,多人小品最怕的就是遇上有演艺经历的,他的光芒会挡住自己,到时候考官根本注意不到自己的表演,直接被淘汰可能性很大。
墨菲定律没放过姜小葵,同样也没放过宋星。
第二个考生考完,宋星开始抽签,抽到的纸条上清楚地写着:
“同你前后的两名考生,共同搭档演绎一个三人小品。”
后面的考生,不就是成昼?
宋星深吸一口气,命题小品竟然是《晴雯撕扇》。
将签上的字给工作人员看,工作人员喊了她身后的成昼。
这一举动引起了不少女考生的惊呼。
“那女的要跟成昼搭档演小品。”
“我的天啊好幸福,怎么不是我挨着成昼。”
“我要是能跟成昼演一回戏,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宋星心里有苦说不出,站在这个人身边,并不是什么幸事好么!
她倒是愿意跟这些粉丝换一下。因为和已经拍了一车广告又自带偶像光环的成昼对戏,会被秒得渣儿都不剩吧。
工作人员让宋星、成昼以及那个高个子男生贺东准备五分钟。
角色分配是宋星演晴雯,成昼演宝玉,贺东演宝玉另一个丫鬟麝月。三人各自去琢磨台词,一分钟以后,宋星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衣服。
一回头,竟然是成昼:
“我,我没看过《红楼梦》。”
宋星皱眉,那这戏怎么演?
考场内的学生就快要演完了,宋星只能迅速搜刮记忆,把宝玉的台词讲了一遍。
成昼眼神迷离:
“请你稍微慢点,我不是,特别记得住。”
宋星一咬牙:
“我给你写下来,我边写你边背,你就记得你的台词就行,到时候本色演就行。”
成昼面如冠玉,此刻整个娱乐圈里要挑人演少年宝玉,也能选到他。
所以不管怎么演,应该都会好看吧。
宋星刚放下笔,前一个考生就走出教室,成昼接过纸条,眉头拧着:
“可你没时间准备了。”
宋星苦笑:“没事,跟你一组,准备得多好也显不出我。”
成昼低下头,一脸忧郁。
宋星不解,明明是娱乐圈的明日之星,可他怎么看起来比荣震还要愁云满布。
难不成真的有人不想成为几亿少女的梦。
带着疑惑推开门,宋星原本快放弃的心又火热了起来——屋子里的七个考官,父亲沈致宁赫然坐在中间。
爸爸!
宋星的眼中骤然湿润,她只能低下头强忍着。三人一进场,有几个老师笑了。
虽然是看考号,但是成昼这张脸就是标签——考官基本都认识成昼或成家的人。此刻现场有成昼舅舅的老同事,也有跟着成昼家其他成员拍过戏的老演员,还有个老师醋意满满,因为老婆女儿就是成屿的追星族。
名门之后成昼来考艺大,评委脸上的笑阳光灿烂。
有了这个少年的光环,今年艺大在几大艺术院校的校考中,铁定又会出一次风头。
宋星却只看沈致宁。
父亲样子没变,却比前世同时期憔悴了很多,大概是沈尧的走红让他又找到了希望,大体的精气神还是好的,一举一动仍是记忆里的儒雅风度。自己瘦了这么多,他一定认不出,她是在葬礼上见过的故人之女,更想不到自己的灵魂,会是他的亲生女儿。
果然,沈致宁没看宋星一眼,只说了一句:“开始吧。”
成昼之前瞄了一眼字条,见宋星写着宝玉是醉着的,便迈着乱步踉跄走进来。
推了推凳子上的宋星,宋星一个翻身,眼里定定地看着成昼。
老师们不约而同向前倾了身子。
好漂亮的眼睛啊。
这姑娘五官平淡,举手投足却有板有眼。
她一推手,将成昼的手拿开:“何苦来,又招我!”
沈致宁点点头。
眼前这女考生之前还是平淡的一张脸,戏一上身,眉眼就自然上挑,掐尖笑骂,活脱脱是《红楼梦》里心比天高的晴雯。
成昼按照字条上写的,一拉宋星,坐在她身边,语音带着羞怯:
“你的性子,越发娇惯了,早起就是跌了扇子,我不过说了那两句,你就说上那些话。说我也罢了,那个什么……人好意来劝,你又拉上他,你自己想想,该不该?”
成昼并不知袭人是个丫鬟名字,一紧张想不起来了名字,只好略过去。
宋星看到有几个老师皱了眉头,拔高了声音道:
“什么人?爷您自己起的名儿还不好意思念么?说什么花气袭人知昼暖,哦,您名字里有个昼字,她伺候得好,当然知道您暖不暖了。“
老师们相互看了看,呦,台词改了?
难道成昼刚才是故意没说出丫鬟袭人的名字?就为了cue一下成昼的真名,加一个噱头?
成昼也知道自己露怯了,一看这个女孩儿好像又给圆了回来,紧绷的神经松了些。又看宋星红唇微撅,听见她拈酸道:
“我是个不会伺候的,让他们会伺候的打发你洗澡去吧。”
成昼轻松了些,笑道:
“我才又吃了好些酒,还得洗一洗。你既没有洗,拿了水来咱们两个洗。”
宋星摇手笑道:
“罢,罢,我不敢惹爷。还记得碧痕打发你洗澡,足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作什么呢。我们也不好进去。后来洗完了,进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腿,连席子上都汪着水……“
她嬉笑怒骂,将晴雯的俏丽和尖利演得淋漓尽致,场上几个考官频频点头,也乐得一对颜值颇高的少年少女飙戏。
成昼笑道:
“既这么着,你也不许洗去,只洗洗手来拿果子来吃罢。”
宋星笑道:
“我慌张得很,连扇子还跌折了,那里还配打发吃果子。倘或再打破了盘子,还更了不得呢。”
成昼笑道:
“你爱打就打,这些东西原不过是借人所用,你爱这样,我爱那样,各自性情不同。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着玩也可以使得,只是不可生气时拿他出气。就如杯盘,原是盛东西的,你喜听那一声响,就故意的碎了也可以使得,只是别在生气时拿他出气。这就是爱物了。”
宋星听了,笑道:
“既这么说,你就拿了扇子来我。我最喜欢撕的。”
成昼直接卷个纸卷递过去,宋星果断接过来。
嗤的一声,撕了两半,接着嗤嗤又听几声。
一脸挑衅的笑容。
成昼被宋星带得完全入了戏,在旁笑着说:
“响的好,再撕响些!“
考官们看得入神,就见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走了过来,掐着腰捏着嗓子,用女声说道:“少作些孽罢。”
考官们本来还沉浸在成昼和宋星的对手戏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反串逗得大笑不止。
成昼被这一笑,吓忘了下面的台词。
本该是宝玉抢来扇子给晴雯,让她把麝月的扇子也撕了,可成昼愣在那,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也不确定自由发挥能不能接上。
宋星紧张了,要断戏,这可是大忌!
她赶上来,一把将高个子男生手里的纸卷也夺了来:
“二爷,你不是爱看我撕扇子,那我就撕个痛快!”
高个子男生继续掐腰,道:
“这是怎么说,拿我的东西开心?“
考官桌上的定时钟响了,五分钟已到,三人停了动作,各自鞠躬行礼。
考官绝大部分都是一脸笑模样,只有沈致宁皱着眉。
几个考官略略夸了几句,可宋星并不敢看父亲。沈致宁在几个考官说完之后,突然看向宋星:
“这位同学,你知道你哪没演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