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开合的声音在漆黑的夜空中响起。
狼群中偶尔闪过的亮光和飞溅而起的血花,伴随着群狼的哀嚎声在草地中起舞。
楚白漫步在狼群的包围中,剑走轻灵,身法飘逸。每一次出剑都会带走一条生命,而血花起时,凌虚剑必然入鞘之中。
片刻后,再度出鞘,入鞘出鞘间达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
而他自己则轻盈的游走在剑光和血花之间,身上竟是一滴血迹都没有。
“这是······居合?”
萧祁远远的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楚白的剑法竟然是东瀛洲的路子?”
白琉眯着眼睛,一只手托着下巴思考着。
他的神情难得严肃起来,只是这份严肃中依旧透露着那股玩味、好奇,甚至对好戏即将开场的期待。
孤狼的数量越来越少,然而狼群却并未因此怯懦。它们似乎已经饿了许久,一只只前仆后继,悍不畏死的冲上来,愤怒的嚎叫声也越来越高昂了。
“不,不对。”萧祁摇了摇头,“东瀛洲的居合剑术我在湘家的时候见过,那是一种大开大合,带着一股出剑必死的决心才能施展的剑法。”
“这不是居合。”白琉摇了摇头,眯着眼睛说道:“楚白这套剑法理应失传了才对,居合剑法虽然出自东瀛,但归本溯源,他们的剑术种子大多来源于秦。”
“徐福出东海,那艘承载着被放逐者的蜃楼上放着不少诸子百家的典籍副本。”
说话间,他微微侧头看向了西边的某个地方,只是看了看并没有做些什么便又回过头来了。
萧祁关注着楚白的战斗,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只是好奇的问道:“那社长,楚白这剑法走的是什么路子?”
白琉望着远处的战斗,那双始终眯成缝隙的眼睛似乎在某个时刻睁开了一瞬。短短的一瞬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察觉,只是略带戏谑的语气提了起来。
“楚白施展的可是正规的······”
吊人胃口似的顿了顿,而后在萧祁无奈的眼神中,白琉才吐出了后续的半句话:“儒家剑法啊。”
儒家向来遵守仁义礼信的教条,儒家剑法同样具有这一特点。有礼、有节,进攻与防守之间都为自己和敌人留有余地。
如若对方不知死活,再度紧逼,便会陷入一个难以进退的局面之下。
除此之外,儒家剑法走的是飘逸、脱尘的路子。举手投足间都带有着儒家弟子特有的矜持和自傲。
或许是因为正统的儒家剑法和教义早已在秦皇手中付之一炬,所以现如今并没有多少人会认识。
“儒家剑法?”萧祁愣了愣,而后眉头紧皱了起来。“这楚白···到底什么来历?为什么儒家剑法他都会?”
“难道是小圣贤庄······”
“怎么可能?”没等他话说完,白琉便摆了摆手:“楚白的剑法虽然是正统的儒家剑术,但是和儒家、或者说小圣贤庄关系并不是很大。”
“因为他的这套剑法......”
他顿了顿,似有感慨的叹息道:“是儒家叛徒创造出来的啊。”
归鞘剑法。
是秦汉时期,赫赫有名的谋圣张良一手创建。
如果不是白琉的至交好友,那个出自小圣贤庄继承了曾经的小圣贤庄掌门人传承的年轻剑客,白琉也不会知道原来儒家内部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因为这段恩怨,白琉年幼的时候还特意在小圣贤庄内的典籍中查找过。甚至那把凌虚名剑,他和陆琅环也不止一次偷偷拿出来把玩过。
所以,他怎么会不清楚呢?
归鞘剑法、凌虚剑。
他的手指轻轻的在太阳穴处敲了敲,眯起的眼睛里有着愈发浓烈的阴郁在汇聚着。
到底是谁呢?
要刻意的安排这么多东西,每一步都像是在帮自己,但是每一个举动都带着大量的混杂不清的信息。
白琉默默思考着自己手中所有的情报和信息,一条条的滤过一遍。每一个信息背后的结局都已经被他了然于胸。
但是,并没有任何的异常,也没有什么幕后黑手的消息和影子。
对方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一个带着他所有期待和希望的楚白留在这里。
白琉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狼群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楚白合剑而立,望着仅存的孤狼他轻声说道:“你的族群已经没了,你还要来吗?”
狼王呜呜作咽,虽然是在悲鸣,狼眸的凶光却丝毫未减。
对峙片刻后,它冲了上来。
楚白左手拇指推开剑柄,长剑在黑夜中嘶鸣。而后他踩在杂乱的草地上,和狼王交错而过。
凌虚剑在他面前缓缓收鞘,狼王在身后缓慢的走动两步栽在地上。
血液冲天而起。
“果然和我想的不错。”楚白对七七柔声说道:“凌虚剑是最适合归鞘剑法的武器了。”
七七并未像以前一样,机械化的重复着什么他已经知道的东西。而是好奇的问道:“宿主大人以前知道凌虚剑?”
楚白觉得自己刚才果然不是错觉,七七的确比以前人性化了许多。他不清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一年多的相处,至少已经让他习惯了七七的存在。
七七或许不是人类,可却能够被他称为朋友。
于是,他没有询问七七的变化。而是带着一种略微自嘲的口吻说道:“嗯,凌虚剑、张良嘛。谁还没有个年轻气盛的时候了。”
楚白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这时正走在回西京市的路上。只是现在夜色还浓,离萧祁说的天亮似乎还有很远。
他对隐国虽然好奇,但周围的风景却实在提不起观赏的性质,所以也就不急着赶回去。
一边走一边和七七聊天,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所以呀,我也很喜欢拿着帅一点的东西,在阳光下展示给别人看呢。”
楚白望着夜幕中西京市遥远且黑暗的影子,心想:我才不管你们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只要让你们觉得我其实也很厉害就可以了。
七七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那个已然开始拥有情感的智能精灵在楚白的识海深处低低笑了一声:“那么宿主大人,以后也要更帅一些才行呀。”
楚白握了握手中的凌虚剑,略带矜持的点头回答:“那当然了,就算这个世界不怎么喜欢我。但是我既然张狂的来了,也一定要纵歌而去才行。”
是的,就是这样。
在我们年轻气盛的时节,抱着对未来的向往一次又一次的在世界两个字上撞得头破血流。
饶是如此,我们张狂而来也该纵歌而去。
这年,西京市的初秋。
名叫楚白的年轻人挥舞着最帅气的凌虚剑刺向了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