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赶紧回了一礼,恭敬地说:“是,姑娘。奴婢一定让嬷嬷记得清清楚楚的。”眼见着管嬷嬷越来越白的脸,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有阵快意。对于这个管嬷嬷,嘿嘿,我忍你好久了。去年,姐想吃个香蒸滑蛋羹,你都推三阻四,最后到底给了你一把大子,才算点头,今天,姐不让你喝上一壶,我就不是秋叶!
口齿伶俐地,把家法念了一遍:“不忠于主者,杖责五十,撵出府门,送入衙门。贪污银钱者,交出所贪银钱,杖责五十,撵出府门!送入衙门……”
“不要啊,不要啊,太太啊,姑娘,奴婢不要进衙门,不要吃官司,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姑娘饶了奴婢吧,求求姑娘看在奴婢这些年跟着太太的面上,放过奴婢一马。”秋叶带没念完,这边管嬷嬷便呼天抢地起来,面若死灰,鼻涕一把泪一把,求爷爷告奶奶的。和前头进来时的样子,天一个,地一个。
林黛玉呸了一口:“你还有脸提太太,太太面慈心善,佛心佛口,对下人宽容大量,你们不思报恩,尽忠尽职,亏了你还是跟着太太多年的人,反倒朝她脸上抹黑,被拿住了,便说是知道错了,知道求饶,要放你一马,今天你也这样,明天她有样学样,那这封府成什么了,不要太太来说话,光让你们来作主好了。府里哪点对不住你们,月钱如何,满京城里打听,就别的地方不说,贾家,可是出着贵妃的府上,大丫头的和管事嬷嬷的月例是多少,比咱们府上还少一两,你们不但不满足,反倒贪起心来,你们就这样的报答你们主子的不成。今天若是不罚你,那以后,这府里,便没个规矩起来了。早晚也会被你们这帮不思报主的奴婢给掏空了去。秋叶姐姐,该如何就如何,唤人进来拖出去。还有,太太心软,不能听那些噪音,你把她嘴巴给塞起来,叫全府的下人都叫到一块,人齐了,再打!你亲自看着,少一棍,哪个行的刑,哪个替了她。”声音严厉,神情冷酷。
管嬷嬷刚要叫,秋叶眼急手快,一把拿帕子塞了嘴巴,叫来两个粗使嬷嬷,拉着下去。心里可惜自己居然没有带着一个抹布在身上,白糟蹋了那付风中秋叶的香帕子。
另外两个嬷嬷浑身筛糠,软在地上,冷汗淋淋,不敢抬头,求饶也不敢了。还道是今天便是末日,再也逃不过去,只恨自己不该为了那些银子,葬送了自己。
林黛玉哼了一声道:“到了你们了,你们那些龌蹉事,我就不一一的摆出来了,没意思,都是府上的老人了,辛辛苦苦这些年,到头来,因为一点利益,丢了脸,丢了良心不说,还要把自己和一家子都赔进牢里头,吃官家饭,你们觉得可是值得。只是,念在你们平日里做事还算忠心的份上,心还没有全部坏透,回头各领二十板子,把你们的帐,好好的理一理,清一清,对不上的,补上来,吃下去的,吐出来,太太不理会,那是太太对你们存着一份仁心,我是什么人,你们最清楚,拍拍胸口,摸摸那里能对得住人不,做过了,咱一概既往不咎,若是,死不悔改,那么,明天,管嬷嬷就是你们的例子。官府衙门朝哪开,相信你们都明白!”
见他们嘴巴嚅动着,像要说话,便一摆手:“行了,悔过自新的话不要再讲了,留着你们的唾沫,不如去数一数银子还差多少。看一看哪一个是干净的,花着舒心,能让自己睡觉不做恶梦的。赶紧下去吧,三天后,我再查帐,有一点对不上,自己绑了自己,别再浪费府上的绳子。”
等一干人都下去了,林黛玉才放松下来,刚才真的以为自己回到办公室了,若不是她们穿着古装,自己都以为回去了呢。朝封太太一笑,刚要喝口茶水,这才发现,封老爷正在门外站着,面上不动声色,眼中却是赏悦的。旁边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圆头大耳,秋叶悄声说,那就是帐房先生,想来是来求情的,从前也有过这种事情。不过,不知为何,这次居然没吭一声,只是头低着一动不动。
林黛玉赶紧站了起来,朝封老爷行了一礼:“干爹,回来了,怎么不进来,是不是想看黛玉的笑话呢。”
小白兔又回来了。四个丫环,紫叶她们,心里一颤,收起了一些小心思,对林黛玉的手段,是有些惧怕。刚刚那些招数,不动声色,除人于无形,手段不凡。
封老爷微微一笑,见她一头青丝,只一根玉钗挽着,身着一件小高领的纯白狐毛披肩,一身粉红色的衣服,绣着几朵梅花,人显得娇俏灵珑,婉妍清丽,再带着一点点小俏皮,果真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子,如果没有看到刚才处理人的雷厉风行的话。
嗯,还是林如海会教人,把自己的闺女调教得好。不过,可惜,他死得早,唉,现在只好便宜自己了,白白得了一个闺女。看来,她嫁到孙家,也不会吃多少亏。
想到这里,便温声道:“见你处理杂事,不想打扰你们。这些奴才,不听话,你就尽管去处置。你学得倒是快,事情办得不理有据,不错,不错,你娘亲也年纪大了,没多少精神理会。以后,你便多操些心。”
年纪大?没精神?林黛玉心想,干爹,你完了,这种显然带有挑衅性的字眼,会严重刺伤一个处在更年期的,中年担容貌胜过生命的女人那薄如蝉翼的自尊和面子。悄然看去,果然,那厢干娘的脸色已经隐隐发青,横眉竖眼,咬牙切齿,眼看暴风骤雨就要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