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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看戏

王熙凤因为去了心事,殷勤地拿着戏单子要老太太点戏。老太太便点了两折热闹的戏,《孙行者大闹天宫》《姜子牙斩将封神》,又让史家太太点,便也点了一个孝行的戏《丁郎认父》。接着是王夫人去点,然后,奇迹发生了,王夫人直接把戏单子给了薛宝钗:“钗儿从小见多识广,也点一折子,叫老太太高兴高兴。让你姐妹们开一开眼界。”

见多识广?一个小孩子在一众老人夫人面前,敢叫见多识广?林黛玉心里暗想,王夫人,你这是在给你亲侄女长脸呢,还是在大家面前看她出丑啊!

果然,老太太阴阴地笑了一笑说:“众位,咱们就先看一看宝姑娘为咱们点的戏吧,也开一开眼界,高兴高兴。合着咱们活了这么大的年纪,竟还得要一个小姑娘来提点着了。薛姨太太会教女儿啊,不像我这玉儿,人家都知道朝前头坐着,她这会子却在人堆里找不着。怕是想我老太太使唤她不成!左右我也晓得她没一点见识的。”

最后一句却是故意的,哪个不晓得林黛玉在老太太的心中是何位置呢。

薛宝钗拿着这戏单子,听到这话,感觉着跟拿着一只火炭球一样烫手,心里既尴尬又恼火,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这个姨妈,不知道是真聪明,还是假糊涂,就算你想叫我出面,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吧。

偷眼见自己的娘亲也是一脸的尴尬,只得一咬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点了一出《鲁智深大闹五台山》,这才恭恭敬敬地把戏单子亲手递给了邢夫人,哪知邢夫人也不知道哪里抽筋不对劲起来,接也不接,大声说:“宝姑娘索性全给我们点了,反正你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儿。我这大字不识一个,哪里晓得什么好看不好看,还是不点了,免得到时出丑!弟妹,你可真有眼光!咱们今天都跟着老太太沾了你的光,你外甥女的光啊。”

也不管人家受不受得了,说完便把脸转了过去,理也不理薛宝钗,竟然把她晾了起来。

还是史湘云机灵,一见她的宝姐姐难看,便嘻嘻哈哈地接了过来,左看右看的说:“我也帮老太太点一出子吧。二哥哥,你说点哪个折子好呢?”

贾宝玉正在搜寻林黛玉,哪里管这些,便嚷了回去:“云妹妹,你喜欢哪出子便只管点就是了。我又不懂得这些。”

薛宝钗便悄无声息地示意王熙凤:“凤丫头也是个办事老道的人,还不接了来。请老太太点几出子就是了。咱们哪里敢在老太太面前拿大。”

薛宝钗便悄无声息地示意王熙凤:“凤丫头也是个办事老道的人,还不接了来。请老太太点几出子就是了。”

王熙凤见她对自己总是含着半分的轻蔑,半分的不屑,再加上半分的命令,总含着那么一丝丝若有若无隐隐约约的看不起的意思,再加上知道她心中所想所图,当下便心里气恼起来,不过想着自己老娘的交代,只得笑着圆了下来。这才把这一出子好戏给揭了过去。

一时锣鼓咚咚锵锵的响了起来,众人的注意力这才被吸引了去。台上热热闹闹的,甩水袖的,扔刀枪的,花脸,红脸,正旦,小丑!底下的人,看得如痴如酸,拍手叫好不绝于耳。

林黛玉却暗自叹息,还是自己的修为不够啊,这京戏可是国粹,自己竟然显吵得脑仁子疼,乱七八糟不知所云。至于人家在那里又唱又跳的,挤眉弄眼你来我去,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起身出去透一透气,可又怕别人发现了,太过明显,只好尽力地把自己缩到角落里,神游天外,自我催眠。

半天下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台上又开始折磨起人来,原来不知道是哪个竟点了一场《牡丹亭》,到底模模糊糊的听到了几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缠绵悱恻,婉约旖旎,柔肠百啭,竟是那情情爱爱的缠绵意。心下诧异,果真有这样的一出子戏,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出来。自己已经尽力在躲了,不知道,一会儿还会不会有什么为自己排的戏上演呢。

见老太太脸上有点不耐烦,想是这闺阁中的女子哪里能听得这些淫诗艳词,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点了这出子不上台面的戏来。转眼又见贾宝玉和史湘云却听得一脸的痴迷沉溺,似乎很是陶醉在这优美如诗的戏词中。再看薛宝钗,面上红晕淡开,两眼却是迷迷蒙蒙,像是听了进去,又似乎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看完她们的样子,林黛玉低下头,悄悄地打了哈欠,被雪雁轻轻地扯了下衣服,提醒她别失态。顺手塞了个茶水杯子,指着手中一盘子点心。真是个细心又体贴入微的好女孩,实心实意的为着自己。那紫鹃却和袭人正在贾宝玉的后头,认真地听着戏,对此一无所知。不知道的人,还道她是别人的丫环呢,反正心不在这里,林黛玉心里叹息了一口,牛不喝水,强按头,这事她也做不来,随便她去,只要到时候别太丢人就成了。

薛宝钗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情绪波动,这缠绵悱恻,动人哀婉的声音,直达心底最软弱的地方。不由得眼睛湿润,想着一年又一年,美好的青春渐渐失去,自己竟然如此的无可奈何,再一想一个女儿家,又有多少个美好如花的日子让自己这么毫无意义的蹉跎下去。看一眼旁边的贾宝玉,一派天真,无知无觉,真真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吗?恍惚中,她竟有一种冲动,想伸出手去,去把这青春岁月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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