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离京都城甚近,怕行踪、身份暴露,刚才林瑞山进来打点时,并未说一行人是官家,只说是京都城商贾,来此入住,要好生招待,不差银子。
此时,客栈老板看到易泓生手中的正四品殿前副都指挥使鱼符,吓了一跳。赶紧按易泓生说的,拿起柜台上的木雕,佯装仔细观察的样子,看了一会。
然后猛扯过来牛柯廉的耳朵,大声喊道:“你可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了,这哪是张艺人的东西,你呀,分明是想讹赖这位姑娘!”
店掌柜此举,更是让众人炸开了锅。此时,人们完全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哪里还想知道到底是谁偷了谁东西,是谁讹赖了谁。
局势越乱,戏越好看。
易泓生见掌柜此举,不觉轻笑了一下。合上折扇,走到柜台前,拿起店掌柜手中木雕,端详了一下,随即笑着递到林舒手中:“那日随手买给你的东西,没想到你一直带在身上。”
俊男送靓女东西,有戏——众人纷纷止住声音看向两人。
林舒接过木雕,眼睛直直的看着易泓生,她没想到易泓生会帮她。
易泓生将视线移到牛柯廉那里,为了避免牛柯廉再起事端,慢慢从衣袖中拿出个金元宝,放在牛柯廉身旁的柜台上,声若慢敲钟磬般,沉沉的道:“木雕是我送给姑娘的,账房要是喜欢,也别讹赖他人,拿着元宝去集市上买来就是。”
按大齐国市价,一两黄金等于十两银子,十两银子等于五百斗白米,五百斗白米等于五口之间一年的宽裕开销。
这一个金元宝,多诱人啊!
围观众人,看着眼馋。
店掌柜也是嫉妒到了极点,赌气似的又猛劲拽了下牛柯廉耳朵,一副你小子真有狗命的语气道:“公子大人大量,还不快给这位姑娘赔礼道歉!”
牛柯廉眼见着柜台上的金元宝,两眼放光,心想着今日又赚了一笔,早住了声,不提木雕一事。给林舒弯腰道歉就弯腰道歉呗,一个金元宝呢,道个歉、磨磨嘴皮又算个啥!想着躬身要给林舒道歉。
林舒瞟了牛柯廉一眼,冷哼一声,抛开目瞪口呆,垂涎三尺的众人,转身朝外走去。
易泓生看着林舒背影,腿竟不自觉跟着她走了出来。
两人走后,林瑞山和林智杰对视了一下,露出会心一笑。
认识牛柯廉的人,见牛黑子得了大便宜,心中羡慕、嫉妒不已,就差一个恨了。各自讪讪的回到了原处。有的掏出银子,喊伙计结账,有的继续闷头吃酒,慨叹人生不公……
客栈设在正南地势偏高处。向东眺望,可见清清山色,横斜古树老槐。向北注目,万千白墙黑瓦房笼罩在霭霭炊烟之下,祥和静谧。向西展眼,落日余辉尽染半边天宇,彩霞氤氲,迷人心眼。
易泓生着月白镶金缘交领衣袍,林舒穿淡粉缠枝花纹轻衫,比肩踱步,缓行在晋州幽古小路之上。
昏昏天色,安静的竟没有一丝清风吹拂。远处眺望,竟觉两人郎才女貌,好是般配……
良久无言,易泓生侧身看向林舒道:“林小姐算盘打的不错!”
林舒越过他这句话,浅笑了一下问道:“你也觉得是我拿了账房的木雕么?”
先时,易泓生看着林舒背影,听着她手打算盘的娴熟噼啪声,往事就如活水一般,涌上他的大脑,吞没他的理智…也就在这时,牛柯廉黝黑的胖手,偷往林舒衣袖中塞木雕的动作,有如一块巨石,帮他挡住了活水,使他恢复了理智。
他眼看着牛柯廉将木雕塞到了她的衣袖中,而她竟没有丝毫反应。他不禁好奇,林舒想什么能失神到如此地步。
“何来你拿他木雕之说,那个,不是我送给你的么!”易泓生笑看林舒道。
林舒些许沉郁的脸,瞬间被这句话逗笑了,抬眼看易泓生道:“你在暗示我欠你人情?”
“这是你自己说的。”此刻,易泓生感觉格外轻松,眉目舒展看向林舒道。
她看向他,他也看向她,一瞬之间,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凝视、片刻无语……
易泓生心中荡出一句话来:你好像一个人……
“噫?”
两人之间轻暖、律动的氛围被林舒一个疑惑的语气完全打散。林舒疑惑的是:头不疼了,什么时候好的、她怎么忘了头疼这一回事了……
易泓生已收回眼,轻摇青竹折扇,脸上又恢复那彬彬风度,但却难以亲近的惯常表情。
“不管怎样,我欠你一个金元宝!”林舒接上刚才两人的对话。这世间,钱财好还,人情难还。林舒宁可欠易泓生银子,也不想欠他人情。
虽然她此刻没钱……
“要按你这样算,”易泓生怎会听不出来林舒言外之意、弦外之音,狡黠一笑,故意道:“你不仅欠我一个元宝,还欠我一个四少姨娘!”
林舒面上一红,心中却想:好你个黄某人,伶牙俐齿呀!我偷换概念,你也偷换概念,在吴府时,你手下救我,我是欠你个人情,没忘!
张远霜不是对林舒说了么:不用和我道谢,救你也不是白救的……
和人耍嘴皮子,林舒自认为还是有些功夫的,眼下明显是她吃亏,她怎能妥协,开口对易泓生似笑非笑道:“黄公子此言差矣,怎能说我欠黄公子你一个人情呢!在吴府时,是公子亲自救我出去的么?”
完全是自问自答,赶在易泓生接话之前,抢先道:“不是吧!”
“是公子手下救我不错,可公子知道当时细底么?”
易泓生刚要说话,又被林舒抢说道:“不知道吧!”
“当时公子手下救我,是公子吩咐的么?”
“不是吧,林舒可是记得公子当时说:你想不想当吴招财小妾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公子手下救我是因为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么?”
“不是的,当时是吴招财不给公子手下面子,公子手下觉得面子受损,正好我在身边,又想要逃离吴府。我们各取所需,他借我驳回面子,我借他逃离吴府,我们是一对一画等,谁也不欠谁的!”
林舒自顾自地谈笑风生了一回,没想到易泓生只淡淡回她一句:“那件事情过去太久就不算了,只算现在这件的,把金元宝还我吧,我等着用呢!”
“什么?”林舒顿时无语。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讲理道:是你自己愿意给黑胖子的,和我何干,想要回来,找黑胖子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