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万立问道:“少林派的达摩祖师面壁九年,创下的易筋经难得也不敌东瀛忍术?”
周元嘉缓了口气。又呷了一口酒,他这时已喝了一坛多。非但没有半分醉意,神情反而越加的亢奋。道:“达摩祖师的创下的易筋经原可破解东瀛忍术。但易筋经已残缺不全,而且少林寺的规矩,易筋经是少林派的震刹之宝,绝不会传于派外之人。而中原武林中,可与易筋经并驾齐驱的,只有崆峒老祖创立的龙象心法。”
萧万立哦的回了一声。又道:“崆峒老祖是唐朝中叶的人,姓名籍贯已很难考证。他创立的龙象心法,听说早已失传。周老弟,那你就去了崆峒?”
周园嘉点了点头。道:“只要能帮我报仇,无论什么武功,我都会学。我辞别了静虚,便上平凉崆峒,去寻找传说中已经失传的龙象心法。”
周元嘉从怀中摸出了龙象心法。道:“这本龙象心法,乃崆峒老祖亲笔所书。心法上记载,崆峒山雄奇险峻,深藏灵气,乃广成子得道成仙之地。老祖便选在崆峒山上开宗立派,收录门徒,传扬崆峒武学。他武艺超群,轻功卓绝,在崆峒山的奇峰峭壁之间往来反复,自然轻巧。但他门下的弟子没这个本事,上山难,下山也难,纷纷叫苦不跌。鉴于方便弟子们上山下山,崆峒老祖这才钻研出一套轻功来,这套习炼轻功的法门,及十二正经的行功要决,还有崆峒的上乘武学,全都记在这龙象心法里。在他的弟子中,能练成龙象心法的人实在没有几个。因为炼这龙象心法,有一个大大的关卡,非童子之身不能练就。”
萧爻听到这里,忽然‘嗤’的一笑。周园嘉问道:“爻儿,你笑什么呢?”
萧爻脸上有些尴尬。却道:“修炼龙象心法的难关倒也有趣得紧。照你这么说,崆峒老祖收的那些弟子。可都不怎么规矩啊,准是一老早就不再有童子之身,是以才炼不成龙象心法。周大爷,是这样吗?”
周园嘉沉吟着。道:“这么说,也切合实情。”
萧爻问道:“周大爷,那崆峒老祖有没有炼成龙象心法呢?”
萧万立正色道:“爻儿,崆峒老祖创造了崆峒派,又是崆峒派武学的开拓者。他是一代武学宗师,行侠仗义之士,仙风道骨之人,不许轻浮取笑。”
萧爻道:“是。”喝了一碗酒,脸上不再有轻浮取笑之意。
他话中之意,周元嘉岂有不知,问崆峒老祖有没有炼就龙象心法,等同于问崆峒老祖是否童子之身。
周元嘉正色说道:“崆峒老祖痴迷武学,终身未娶。他创下的龙象心法,就有这么一个大大关卡,这可就难倒很多人了。那些炼不到无上心法的弟子,忿忿不平,就下了山,崆峒老祖的弟子也就没几个。据说自崆峒老祖以后,为了能将崆峒派的武学发扬光大,崆峒派招收弟子时,便只收十六七岁的少年。要是弱冠以上者,那就拒之门外。崆峒派中会龙象心法的本来就很少,加上这门武学实在难炼,自崆峒老祖仙游以后,那龙象心法却像失传了。”
萧爻问道:“周大爷,你是怎样找到龙象心法的?”
周园嘉回思着道:“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到崆峒山找到心法,练成心法上记载的武功之后,找井田平川报仇。我离开少林寺,从河南出发,一路往西北而去。到了甘凉道上时,发觉不少武林人物都去往崆峒。一经打探,方才得知。崆峒派定在九月初八那天,更立飞云子为新一代的掌派人。”
“崆峒派历时久远,是武林一大派,地位极重。更立新的掌派人,那是武林中的盛事,早在几个月以前,崆峒派便已发出请帖。邀请天下群雄来崆峒山观看更立大典。”
“我在路上得知这一消息,便隐藏起来,也不走正路上山,从偏峰绕上山去。以避开那些前来观礼的正派人士,暗中发现,前来观礼的人物当中,有少林寺定字辈的大师、有武当山的道人、另有山西镇远镖局的总镖头何万能,太行七侠,一时风云际会,那些前来观礼的人当中,有的是江湖上大有名气的正派之人,有的是那有头有脸的豪侠。”
周元嘉看着萧万立道:“萧大哥,以你当年的名望,崆峒派应该邀请过你。但在那年的大典上,我至始至终都没看到你。”
萧万立眉头深锁,脸上神色一时阴郁下来。道:“当年更立飞云子做掌派人时,确曾有请柬送到我的手上。我那时追杀藏边四怪,深入漠北,不能及时赶来。哎!待我将藏边四怪的事情处理好了后。却从几个贩卖貂皮的南方商人口中得知中泰出事的消息。等我赶回来时,中泰已被杀害,惨祸已无法挽回。我找到爻儿,从此便隐居起来。”
萧万立神色黯然,萧爻心中一阵阵悲愤难言。暗下决定:“一定要找到杀害我爹的凶手,报了这仇。”
却听周元嘉道:“原来如此。”
小山问道:“周大爷,那你参加典礼了吗?”
周元嘉回想着当年寻找龙象心法的事,脸上又现出那震奋的神色。只听他说道:“我并没有参加飞云子的典礼。崆峒山雄峙西北,我还记得,当我登上崆峒山的那一刻。向南边俯视,是河西走廊,一条雄关漫道,通于两边的夹山之间。仿佛看到了西汉使臣张骞带着他的马队从河西走廊去往西域。马声呜咽,卷起了一阵阵的黄土灰。向西望去,千里之外是连绵不绝、巍峨雄壮的昆仑,华夏民族的万神之山。向北瞭望,是茫茫大漠和无边无际的草原。蓝天白云下,清苍碧绿之中,无数健壮的牛羊马匹正在草原上飞驰往来,北方的游牧民族搭建起了一座座馒头似的蒙古包。向东看去,可见到千里以外的东岳泰山,秦皇汉武立下的封禅台仿佛矗立眼前。”
小山看着周元嘉,不由得心驰神往。道:“有生之年,我也要去崆峒观望观望。”
周元嘉喝了两口酒,想着他当年经历的事迹,身外的话似乎已听不进去。他向另外三人看了看。道:“然而,我一想到大仇未报,便再无心思欣赏那些雄伟壮阔的大好河山。我得知,飞云子的更立大典是在第二天举行。我暗中想着,龙象心法乃崆峒派流传了几百年的武学秘籍,要说已经失传,我绝不相信。一定是被藏在了某个隐秘的地方。”
“崆峒派中屋舍众多,而每个房间都住得有人。如果心法藏在房中,极易被人发觉。相反,崆峒派的后山中,有无数的洞穴,说不定心法就藏在某个洞里。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后。待到夜间,我便摸进后山,沿着后山的石洞寻找。”
“那一晚,星光稀疏,月影朦胧,却已足够照亮行路。到了后山,忽听得草丛里有人行走。我凝神细听,那人的脚步颇为沉重,虽然她有意遮掩,但还是踩踏有声,显然武功不是很高明。我心中好奇,难道有人跟我一样,来此探寻秘籍,我关心秘籍,就跟了上去。我躲在那人的身后,约有三丈远,看着那人的背面,见她身材不高,穿着一身黑衣,我疑心是个女子。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气,我也辨别不出是何种香气。但我确定,她就是一名女子。这一来,我就更加好奇。从她攀援石壁功夫来看,自信她不是我的对手。跟在她身后,她也发现不了我。”
萧爻问道:“那她去后山做什么呢?”
周园嘉说道:“我当时跟在她身后,便是想一探究竟。走得不远,便出现的一个山洞,她钻进一个山洞里,点燃了火把,像是在山洞里寻找东西,很快又钻出来。到洞口的时候,便灭了火。钻进下一个山洞的时候,这才点火,出来时,又将火把灭掉。她这么做,也是不想被人发现。她找了大半夜,钻了几十个山洞,仍然一无所获。又钻进一个洞去,出来时,仿佛是有些累了,她灭掉火把。坐在峭壁边歇气,她就抱怨起来,她自言自语的说道‘隆共多滴山洞,硬是没一条毒蛇儿。老娘辛苦了大半夜,汗水儿流湿了衣裳,难道要无功而返?仙人板板,这个平凉崆峒当真够贫滴。’我和她相隔不远,听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她说话时,带着极重的川中口音。”
萧爻道:“她是去找毒蛇的。”
周元嘉点了点头。
萧爻又问:“她自称老娘,周大爷,她很老吗?”
周园嘉摇了摇头。道:“她全身罩着黑衣,在朦胧的月光下看来,仿佛暗夜中的幽灵。然而,当她说出那几句话来,却又是那样的鲜活俏皮。我伏在悬崖边上,看着她,她虽然自称老娘,但她说话时语音清丽,我当时便断定,她是个年轻美丽的姑娘。我那时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听她口称是来山洞里寻找毒蛇儿,除了不敢相信外,却又多了几分隐忧。要真是遇到毒蛇,她又怎么应付得来呢?”
萧爻笑道:“周大爷,于是激起你的侠骨柔情,那后来的事却又如何了?”
周园嘉听他这样夸赞自己,心中咯的一下,心想:“难道我当真侠骨柔情?她当时自称要找蛇,她也会武艺,可我为什么要担忧呢?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我明知她与我非亲非故,何以当时就忘了大仇,而为她担忧?”
萧爻问道:“周大爷,后来的事如何了?”
周园嘉兀自在想着:“我那时是第一次见到她,可为什么我就担心她了?她可是唐门大总管的千金,可我当时看到的,却是一个姑娘。要是我早知道她的身世,知道她擅长施毒,知道她不怕毒蛇,我那时还会担心她吗?要是没有了这点担心,我对她的行为又不感到好奇。我当时转身就走开,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冥冥之中,就像是注定该当要担心她,该当要跟她、、、、、、。”周元嘉叹了口气。
周元嘉喝了一碗酒,提提神。道:“她歇了一会儿,看上去像是要走了,可她停了下来。又自语说道‘就这么回去的话,几个哥哥肯定要笑话我。说我寻宝山而空手回,我再去找一找,那边的山洞里说不定有毒蛇。找得个一两条来,取出毒液,用来炼药,我就算是不虚此行了。’说完话,她又向身侧的山峰走过去。我看得出来,她已有些劳累,而又无所斩获,但她没有放弃。她转过了一座山峰,再往上攀援。山路越加陡峭难行,她仍然攀折而上。却听得嗤嗤声响,一条碗口般粗细的巨蛇就盘踞在她的头顶上。正张大嘴巴,作势要向她攻击。”
“那条巨蛇全身赤红,一看便知是剧毒之物。她那时挂在悬崖边上,见到巨蛇,却惊呼起来。那巨蛇忽然向她袭击,我见着那巨蛇一动,便知要遭。霎时间,我勇气陡增。顿时跃过去,将她拦腰抱住,避过了巨蛇的一击。我刚放下她,那巨蛇忽又向我攻来,竟是要咬下我的头。我已无处可退,身下是万丈悬崖,又没带兵刃。百忙之中,向着蛇头劈出一掌,却是如来神掌中的‘佛光普照’。同时听得耳畔一阵丝丝的响声,是她发出须眉针攻击巨蛇。那巨蛇受了我一掌,又受到须眉针的刺杀。顿时狂性大发,向我们滚压下来,巨蛇尾巴一卷,将我们缠住,张嘴向我咬来。”
“她仿佛是害怕了,尖叫起来。听到她尖声呼叫,我顿发神威,一只手掰住蛇的下颚,一只手不停地发掌,猛击蛇身。那蛇没将我们缠死,却将我们的腰身紧紧箍住。她忽然摸出一个小瓷瓶来,将浓稠的液体倒在巨蛇头上,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只要沾到蛇身,皮肉顿时腐烂,那是一种剧毒之物。那巨蛇被我捏住下颚,受到剧毒的腐蚀,痛得它全身狂摆,它力气巨大,一摆动,就要将我们卷下悬崖。我立即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双手掐住岩石,晃动了几下后,终于那蛇的头垂落下地,没再挣扎,我们总算稳下来了。”
“但蛇的大半截身子仍将我们紧紧缚住,就如同一根粗大的麻绳,将我跟她紧紧地绑在了一起。我试着搬开蛇的身子,好让我们能逃脱险境,始终无法挣脱。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瞧着我,斜月如钩,淡淡的白月光倾斜地照着她的半边身子。月光不是太亮,但已足够使我看清楚她的面貌。她有一双蓝宝石般晶莹透亮的眼珠,活泼可爱,比钻石还更亮丽。眉如柳叶,鼻尖微微上翘,俏皮而又灵活。容貌秀美,无与伦比。我曾经在景德镇一家瓷器店里看到过西施的画像。当我看着她的时候,我心里在想,我一定是看到西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