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经营大军前行至四平城下,各部便按昨日商定的各自率部进发,奇怪的是四平城毫无动静,城墙上并无一兵一卒,城门大开,戚昌国心中也甚是惊奇,忙止住大军,崇祯道:怎么回事?戚昌国说:四平城门大开,不见一人,末将以为或许有诈,故而止住大军。
张同敝也遣人来道:红夷大炮已经准备完毕,只待将军号令。戚昌国点点头,并不发一言,只是看着崇祯,陈子龙笑道:德格类这是跟咱们玩空城计呢,只可惜戚将军不是司马懿。崇祯也道:如此看来,城中或有埋伏,按原计划炮轰四平。
戚昌国这才令人举令旗,令旗一挥,只见后边十余台红夷大炮炮火齐发,无数的炮弹轰向了四平城,只轰的城墙破裂,尘土飞扬,如此连发了几次,城墙已是斑痕累累,戚昌国又举旗,火弓弩齐刷刷射到了四平城内,一时间城内火光四起,哀嚎遍地。
正在此时,只见一队人马自南门狼狈突围,戚昌国道:城内果然有埋伏,陛下圣明。崇祯便道:正好让黄得功立功,咱们且进城去。戚昌国等人便闪开一边,崇祯打马便要向前,这时,只见崇祯骑的这匹马,前蹄抬起,叫声连连,却怎么也不肯向前。
陈子龙皱眉道:陛下,此非吉兆也。正说着,东门有人紧忙来报道:陛下,元帅,有小股敌人自东门而出,与文将军部激战,文将军已经杀退敌人,进城去了!
再说文祥见敌人败退,便大手一挥,就要进城,镇门参军尚可喜道:将军,只怕此中有诈,如今我大军压境,敌军主力已经往南退去,为何会有敌人出现在东门?此必是诱敌之计,望将军明察。
文祥有些不快道:拿下四平,乃是首功,本将身经百战,你不过是在军官学堂读了几年兵书罢了,纸上谈兵,德格类如今已是丧家之犬,会有什么诈?无须再言,进城!尚可喜无奈,只得随部队进城,待部队进至一半,不知道门后突然窜出三十四人,猛的将东门关了起来,东门城郭上齐刷刷冒出几百弓弩手,对着进城的文祥等人一阵乱射,文祥高呼道:有埋伏!快撤!边说着边抽出佩刀,左劈右砍,且战且退。
可惜弓箭无眼,文祥前胸后背被射了几箭,跌下马来,尚可喜忙喊道:下马!以马背为掩护!士兵们这才下得马来,尚可喜一把扯住文祥的尸体,一边借着马背掩护才来到城门洞里,这时身边仅剩不到百人,也都是伤痕累累。
那三十四个关门的鞑子兵又抽刀来战,门洞里乱作一团,门外未进门的明军一时慌了手脚,这时,一个年轻军官大声道:取撞门桩来,将门撞开,赶快去向戚元帅禀告!大家这才有了主心骨,一边撞门,一边去向戚昌国报信。
崇祯、戚昌国刚得到文祥进城的消息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又有士兵狼狈来报道:陛下,元帅!城中有诈,文将军被关在里边,生死不明!戚昌国大吃一惊道:速去向翟将军、赵将军报信,令其只可守住城外,不许敌人突围,不许进城!两个通信兵忙飞马去了。
正当惊恐不定的时候,只见南边尘土飞扬,杀声震天,刚才突围而去的德格类率大军竟然又杀了回来,崇祯所在的中军不由得军心震动,更要命的是,京营各军分散开来,中军如今不足一万,离中军最近的是张同敝率领的部队,但是也是以火炮为主。
崇祯脸也吓白了,他忙稳稳心神,大声道:诸将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朕与诸位共死生!戚昌国也抽出佩刀来大声道:畏缩不前者,斩!奋勇杀敌者,重赏!儿郎们,拿出平时训练的真功夫来!布阵!
士兵们见皇帝和元帅尚且如此英勇,军心这才稍稍稳住,只见士兵们推出十几辆大车,每辆大车前边都立着一块巨大的铜板,上边布满了尖锐的铁刺,这些大车将崇祯等围在中间,火枪手弹药上膛,严阵以待。
鞑子们挥舞着弯刀,骑着马很快就到了,六十米、五十米,越来越近,戚昌国猛的把手往下一挥,“砰、砰、砰”大车后边的火枪手开始射出子弹,此时的火枪已经发展为四连铳,还有少部分使用了十连铳,靠近的鞑子骑兵纷纷落下马来,落马的鞑子兵要么直接砸到大车上被刺死,要么落到地上,明军伸出把手很长,像镰刀一样的武器,连砍带劈,直杀的血肉模糊。
一排明军发射完了,立刻蹲下,第二排站起来继续发射,陈子龙道:陛下,这就是戚家军惯用的三连射法,当年戚继光将军就是凭此荡平倭寇。崇祯也道: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也。
但是,敌人的数量太大了,护卫中军的大车前堆满了鞑子的尸体,但是还有很多鞑子吼叫着涌上来,戚昌国便道:上虎蹲炮和抬枪!只见有人抬出几支带有三角支架和旋转装置的大枪出来,装填上火药,“咚”的一声巨响,把崇祯都吓了一跳,从枪口里冒出一阵黑烟,只见二百多米外的地上被炸开了一个大坑,周围的鞑子兵要么直接被炸死,要么马受惊,将鞑子跌下马来;又有人抬出十几个圆筒形的东西,一人蹲下,将这圆筒半斜着靠在背上,又一人装填火药,“嗖”的一声,火药从炮筒中朝鞑子那边的天上飞去,在半空中炸裂开来,炮弹中装填了不少的铜片、铁片,方圆十几米范围内,鞑子纷纷受伤落马。
陆遥不禁看的目瞪口呆道:这不就是迫击炮吗,太厉害了,这些东西只在《武备志》中见过图片,今天可算是见到真的了。朱由检也道:我也没想到火器竟然如此的厉害,这些年花在格物部和京营身上的银子如流水一般,现在看来,钱都没有白花啊!
抬枪和虎蹲炮一阵猛攻后,鞑子的速度明显降低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甚至有的鞑子以为是天神下凡,下马跪倒在地,戚昌国这才喊道:骑兵冲锋!随着话音,两队骑兵从两侧杀出,戚昌国首当其冲,挥刀在前,朝着鞑子就杀了过去。
就在此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崇祯被战场的这种热血场面感染了吧,崇祯竟然举起佩刀,一抽自己的马屁股,跟着戚昌国一起杀了过去。这可把陈子龙吓坏了,也把崇祯的亲兵吓坏了,竟然忘了跟着去保护皇帝,陈子龙大叫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护驾!
亲兵们这才赶忙打马也冲了过去,崇祯那上过战场,刚才完全是一时意气用事,真的厮杀起来,热乎乎的血溅的满身满脸,他这才害怕起来,只是强打着勇气,左劈右砍,或许是他那身金甲太引人注目了,一个高大的鞑子将领冲着他就杀了过来,一交手,崇祯才明白遇到硬茬了,这鞑子力气极大,挥刀就劈了过来,崇祯忙用刀一挡,直震得虎口发麻,立时虎口就裂开了,鲜血直流。
那鞑子将领大叫道:拿命来!边说边又举刀砍来,崇祯心道:这下完蛋了。电光火石,朱由检根本来不及想什么,只是大叫道:先生救我!陆遥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也闭上了眼,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人大喊道:贼人敢伤陛下!“哐当”一声,一把佩刀挡在了崇祯面前,崇祯这才哆哆嗦嗦睁开眼,只见一名年轻小兵挥刀接住了那鞑子的大刀,那小兵边打边道:陛下安心!也就在此事,崇祯的亲兵飞奔过来,忙要带崇祯回来,崇祯见有人来了,胆子又大了,便高声道:大敌当前,朕如何能退!随朕杀敌!
不得不说,崇祯的话对将士们激励甚大,就连陈子龙一个文臣,也带着亲兵杀出阵来,明军这边立时杀声震天,“杀!杀!杀!”一时间士气大盛,陈子龙此时也带人杀到崇祯跟前,与崇祯合兵一处,见皇帝满手都是血,忙命人取来止血一应之物,与崇祯包扎。陈子龙道:陛下贸然出来,唬死微臣了!崇祯大笑道:虽然很险,但是却是杀的痛快!然后他一指刚才差点杀了自己的鞑子问:那贼子是何人?
陈子龙仔细一看,惊声道:陛下,那就是德格类!崇祯又看去,只见那员小兵虽然年轻,但是闪转腾挪,却与德格类斗的不可开交,丝毫不落下风。
崇祯便道:取朕的长弓来!亲兵便摘下长弓,崇祯搭弓要射,陈子龙忙道:陛下小心伤口。崇祯道:无妨!话音刚落,长弓就射了出去,正中德格类眉心,那小兵便挥刀一砍,德格类首级就被抓在手中。小兵抓住德格类脑后的小辫子,将德格类首级高高举起,然后飞马四处高喊:贼酋已被斩首,还不速速投降!
其他鞑子见主帅被杀,纷纷失去斗志,有的胆战心惊,被斩与马下,有的便自刎身亡,有的便只好下马投降,戚昌国又派人清缴城内的弓弩手,另派人扑灭城内大火,这才奉迎崇祯入城。
崇祯在府衙内高坐,便道:文祥等人如何?戚昌国道:文将军等三百余人殉国,入城部队仅有三四十人幸免,幸而一师参谋临危不乱,撞开城门,才救下这些人。崇祯沉默良久道:厚葬殉国诸将,一师参谋何在?旁边才闪出一人道:末将在!崇祯打眼一看,只见此人长相英武身材魁伟,眉目修阔举止有度,不由心中大喜道:卿姓甚名谁?此人道:启禀陛下,末将孙可望也。崇祯又问:年岁几何?籍贯何处?孙可望便道:末将年岁十九,陕西米脂人氏,前因贼人纷起与陕北,家人悉被高贼杀害,末将幸被洪承畴大人所救,又教在军官学堂读书。
崇祯便道:好,好,甚好,且先退下,只待论功行赏!孙可望才退到一边,崇祯脸色又一沉道:镇门参军何在!戚昌国道:已在门外待诏。崇祯便道:带上来。两个士兵押着满身鲜血,蓬头垢面的尚可喜进来,尚可喜进门便跪倒在地,崇祯厉声道:尔身为参军,竟至文将军身死,几百将士殉难,尔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