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桓温几人步行到街头有一架牛车在等候。一位劳夫驾着一辆牛车载着桓温和小乌出宣城,而温峤派来的侍卫则骑着马缓缓跟在牛车后面。
忽地年轻侍卫骑马追上桓温的牛车,劳夫停下车,车停下后桓温疑惑地掀开布帘。
“小郎君,等出了这宣城,因为路途遥远和颠簸就得用马车了,在此先告知小郎君。”年轻侍卫从马上下来走到桓温所坐的牛车前拱手恭敬道。
“不忙,全凭你等安排。”桓温回道,忽然想到这一路上大家都得长处很长一段时间,他便提声问对方的名字,“敢问壮士怎么称呼?”
此侍卫身材伟岸,虽衣着平凡,面无表情,然五官深邃,目光炯炯有神。
“回小郎君,在下许执,是大将军手下的校尉。”许执躬身回道后抬头。
“如此,一路就多劳许校尉。”桓温说完,将牛车上的布帘放下。
“大哥,这牛车坐得可真舒服。”小乌半躺在牛车里面,仰头面对桓温道:“唯一不好的就是慢悠悠的,咱又不是去游玩,大哥你说是不是?”
“小乌啊,这牛车可是大有来历。”桓温将双手枕于脑后,微微侧身看向小乌如是道。
“大哥,别卖关子,这牛车有什么好的,马车总比这威风百倍。”小乌坐正身子,用手敲了敲车厢。
“牛车宽敞,虽然比较缓慢,但你不觉得行走起来很是平稳么。”桓温坐起来,整理了一下小冠和交领长衫。
桓温看着这能够随意坐卧的车厢,忽然想到晋室南渡后,江南地区马少牛多,加上当地贵族好清谈,喜享乐,爱穿褒衣博带,大冠高履。因此,这稳稳当当的牛车正适合他们日常出行。
出了宣城,桓温等人下了牛车准备就近找客舍投宿一晚,等次日清晨换上马车之后再赶往渡口,这一路可真漫长。
次日清晨,桓温一行向东门渡行驶,见大江越来越近,江风吹来拂动了马车上的布帘。
“小乌,快醒醒,眼前就是渡口了。”桓温拍了拍小乌垂下的双手,想把他叫起来。
“嗯?”
小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来,忽然江边吹来的一阵风让他醒了神。
“这风真凉快,大哥,要是我们迎风骑马就好了。”小乌干脆将车门的布帘掀开将其扎在一边,双眼看向前方,满脸尽是兴奋。
“小乌你会骑马?”桓温想到小乌的身世,竟没有想到他会骑马。
小乌听桓温一问,瞬间来了神,“大哥,我曾经跟我的乞丐师傅去过咸阳,这那会我学过骑马……”
桓温看着小乌不停地说起往事,心中一阵酸楚,平时见他爽朗乐观,却不知受过的苦如此多。
跟在他们马车侧边的许执,见小乌的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的马匹,有点尴尬道:“小郎君若是喜欢骑马,等到了武昌就能天天骑马。”
“让许校尉见笑了。”桓温拱手对许执说完。
“小郎君都下来吧,东门渡到了。”劳夫跳下马车,把马凳拿到地上好让桓温和小乌下来。
一艘大船正从上游驶来,船可载客三十来人,随着船越来越近,可见船上已有船客站在船头甲板上。
“小郎君,请。”许执先请桓温和小乌上船,自己方随后上去。
桓温才一踏上船耳边就传来吆喝卖茶水的声音,循声去,见一小老头蹲坐甲板一侧,面前放着两器皿茶。见过往船客总会吆喝两声,等船客出来看江景时,总有一两个人走过来买上一碗。
“小老儿,来一碗茶。”
“好嘞,这就给你来一碗龙泉。”
桓温恰好经过,忽有一股茶香飘入鼻。
“小郎,你也来一碗么?老仆的茶忒是鲜醇,你瞧这茶蕊哦,圆绿明亮耐泡得紧。”
卖茶的小老头见桓温一行穿戴有度,气度不凡,便吆喝他来买茶。
“每人来一碗。”
“好嘞。”小老头立即眉开眼笑地给他们倒茶。
桓温一行喝完茶准备离开,他身后的人上来叫老头子卖茶,那老头子竟然一声不吭就挑着茶壶转身走了。
“这、这……”老头子走后,独留那想买茶的人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又不好当众发怒就走了。
“大哥,外边起风了,咱们也进去吧。”
“嗯,进去吧。”桓温举步往船舱走去,还未进到里面就听到船舱内传来说书人的惊堂木敲打桌案的声音。
“却说到啊,那讨伐军平定‘苏峻之乱’后,温大将军被朝廷封为骠骑大将军。”
桓温一想,这说书人的声音有点熟悉。
“你们可想知道温大将军被加封为骠骑大将军后,有何封赏啊?”
桓温走进去一看,原来他是当初从京口回宣城时,在船上遇到的那位说书先生。
一袭长衫,腰际佩戴着白马图案的星形香囊。说话间,他的八字胡一抖抖一抖使得样子很是狡猾。
“什么封赏啊,又在卖关子。”底下众人一呼一应,皆在表示不满。
“这骠骑大将军可不简单,听说是只比丞相低一级呢!”底下有一个士子打扮的人在应和着,他周围的人大呼不简单。
被围在中间的说书人挑挑眉毛,打开叠扇慢慢扇起来,这才慢慢轻敲惊堂木。
“啪!”
“来啊,且听小老头细细给你们道来。
“温大将军被加封为骠骑大将军后,开府仪同三司,加散官散骑常侍,进爵始安郡公,食邑三千户!”
底下的齐声喧哗,众人神情不一。有的仰叹别人尽得高官厚禄,而自己一事无成。也有感激这些为国为民平叛的将军,更有的也希望能有朝一日像温大将军一般建立军功,日后加官进爵。
听说书人这般说,桓温和小乌齐齐看向许执,真相只有他一人得知。
“回小郎君,说书人所言属实。”许执年约二十五,为人缄默,话不多。想要他多说,实属不易。
没想到,他见小乌围着自己转,竟再次开口。
“当初,‘苏峻之乱’平定后,朝廷欲请大将军留在朝中辅政。但我们大将军认为王司空才是先帝所任命的辅政大臣,所以大将军请返武昌。”
许执将手中的剑拿下来放在一边,随即席地而坐,缓缓道:“经战乱后,建康城民生凋敝,宫室尽毁。大将军将物资留下,以助建康,这才返回武昌。”
桓温和小乌听后,皆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