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危机时刻的反应有两种,一种就是震惊之后的快速的冷静然后思索迎敌之策,即使身处劣势也要保证自己有一个清醒的头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可以将跟随自己之人完整的带回,另一种就是震惊之后的慌乱,被袭击者打得措手不及,完全忘记了自己作为一个领导者应该沉稳的去面对每一场战役,去沉着的应对,而是和身边的士兵一般,心中充满着惶恐与怀疑,而身边不断喷溅的鲜血会更加的刺激的这种人心中的疑窦会被不断地放大放大……
岱森达日冷哼一声“三思?你们是想让我死了之后,在三思吗?”
岱森达日的将领们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之情,他们不明白为何素来沉稳的族长会突然变得有些癫狂,也许是失血过多让他的神智有些不清,也许是眼前的败像让族长一时难以承受,可是无论怎样,这个明眼人都可以看出的骗局却是深深的将岱森达日骗了进去。
“族长,您不相信仓木?”仓木有些受伤,他不明白为何上官改之简简单单的一句栽赃嫁祸就可以轻易挑起岱森达日的疑心。
他们是曾经歃血为盟的兄弟,是在若水关那样危难时刻都不曾放弃过的战友,可是今日竟然只是敌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信你?”岱森达日的话刚刚一出口,仓木的眼中就迸发出巨大的喜悦,原来族长刚刚说的都不是真的。
可是还未等的仓木的笑蔓延到嘴角,岱森达日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笑生生凝固。
“我凭什么信你!”
岱森达日的脸色已经苍白的不成人形了,可是他却还是硬撑着站立在那里,看着跟随他南征北战的战友们一个个的为了保护他撤退而不断倒下,他的眼眸变得通红。
“啊……”
一声惨叫声戛然而止,仓木呆愣的盯着自己腰腹间那个深可见骨的刀伤,嘴角的鲜血大口大口的向外涌出,似乎是再也忍不住。
“族长……”
仓木的手虚虚的伸向岱森达日,轻声呢喃。
‘咚’
一声,他倒了下去。
‘哐当’,岱森达日扔掉了手中的弯刀,一个站立不稳直直倒了下去。
“族长!”
“族长!”
听到倒地之声时,身旁之人似乎才从仓木被杀中回过神来,看着呼吸微弱的岱森达日,倒地气绝身亡的仓木,众人眼中眸光变幻不断,最终却只能轻叹一声,有人将岱森达日背起,而不一会,岱森达日这边的死士又死伤了几百。
“撤!”有人高喊。
漫天的箭雨终于暂时停了下来,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那些手持长枪,步伐整齐划一的步兵。
“快!”有人在指挥着这支残军向着千城城外撤退。
只要出了千城城门,他们相信,上官改之就再也那他们没办法了。可是现在的关键是他们是否还有出去的机会。上官改之在城门处埋伏了五千人,势必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将军,我们要怎么办?”王挚站在上官改之的身旁,微微的弓着腰恭敬的讯问。
“告诉他们,只要将岱森达日交出来,本将军可以放他们一马。”上官改之轻飘飘的说道。
王挚没有想到上官改之竟然会放过这群叛军,可是皇帝已经有了明确的命令要把这支叛军一网打尽,势必是要十六族在二十年之内不敢再生叛逆之心啊。
“将军,这……恐怕不妥吧。”王挚有些不赞同的出口。
上官改之的视线转到了王挚那略微有些不赞同的脸色上,不由得轻笑一声“怎么,王大人以为本将军真的会违抗皇命放过他们?”
“呵。”上官改之冷笑着看向不远处那个不断地厮杀着的战场,眼底血色一闪而过。
“莫非……”王挚欲言又止。
“王大人明白就好,去做吧。”上官改之似是不耐的挥了挥手。
“下官这就去,这就去。”王挚哈腰点头的向后退去。
此时,千城城门处。
“对面的人们听着,我是千城的守城王挚,现在只要你们将岱森达日交出来,我们将军就愿意放你们西归,只要你们答应以后决不再侵扰凌国边境。”
王挚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朝着城门处喊道。
布赤手中的刀渐渐地慢了下来,而对面凌国的军队似乎也是受到了命令,只是手执长枪充满戒备的盯着他们,却不再进一步攻击。
“将军?”布赤身旁的一个小兵疑惑的看向将军。
布赤冷笑一声,对着那边也是高声答道“你们凌国之人素来狡诈,我们又怎么能信你!此刻不战是死,站也是死,那便站吧。”
语罢,手中的大刀凶悍一甩,便准备冲进正中厮杀,就在此时,对面忽然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布赤将军?”
布赤闻声抬头,就看到对面不远处有男子一袭月白色锦袍,长身玉立,似乎周围的鲜血对他没有一点影响。
“您现在一心赴死,可是您可曾为您手下这些年轻的士兵找想过,他们年纪轻轻就跟随你们背井离乡,现在明明回家的路就在眼前,可是你却要硬生生的将他们带上死路,布赤将军,您于心何忍?”
男子一番晓之以情的话让站在布赤身后的许多士兵都顿生伤感,他说的没错,谁会喜欢打仗,谁愿意背井离乡,可是没有办法,自己的族长野心太大,九州风起云涌,各路豪杰都想分一杯羹,可是无辜惨死的却是这些年纪轻轻的小兵,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样的荣誉并非谁都可以拥有,更多的却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许多人的脸庞之上渐渐地浮现出些许伤感之色,也许是想起了自己家中年迈的老娘,也许是想起了新娶的姑娘,有些人甚至悄悄地抹起了眼泪,离家几载,谁都知这一去归期未至。
“你住嘴!”布赤一看这种情况就知道这个白衣人实在是蛊惑人心的高手,此时那些心智不定之人早已被他的一番话挑的起了投降的心思。刚刚岱森达日拼劲全力唤起的士气与视死如归的勇气在白衣人那轻柔中充满了遗憾的语气中一点点的消解着。
“布赤大人生气了?莫非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你们败局已定,难道将军就不想给这些年轻的生命一次机会吗?”
上官改之徐徐道来,他的目光之中满含着遗憾,似乎是在感慨他们竟然遇上了如此狠心的将领,明知败局已定却仍然想要他们去赴死。此刻,布赤身后的一些士兵开始动摇了,他们的眸光摇摆不定,心中似乎是在坐着拉锯战。
“将军!求将军放小大的一条生路,小的家中还有老母妻儿,小的若是死在这里,他们要怎么办啊!”一个看起来刚刚弱冠的瘦小男子忽然扔下了手中的兵器,冲着布赤直直的跪下。
“拿起你的武器!”布赤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个小兵没有动静。
“拿起你的武器,我再说一次!”布赤的双拳紧握,浑身充满了杀伐之气。
那个小兵依然没有动作。
‘唰’的一声,一道雪亮的光芒乍现,那个始终都不愿意拿起武器的士兵就倒了下去,他的脖颈出一道血红色的细线不断的渗出缕缕鲜血。
“此人乃是敌军派来蛊惑人心的细作现已被本将就地正法,现在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给我杀!”布赤的双眼血红,他被眼前的景象刺激的一颗心脏已经跳动的承受不了他的负荷。
士兵们左右环顾,难道刚刚那人真的是凌国派来的细作?不等的他们想通其中的关节,布赤就已经下达了最后的冲锋的命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上官改之没有想到这个布赤竟然是一个比岱森达日还果决的人,这样一来这些人惧与他平日的威严,恐怕是没有人在敢说什么了,毕竟大家都不想丢掉性命,不是吗?
“既然布赤将军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上官改之阴沉着脸,一挥手,那些原本就瘦子长枪警惕着看着布赤这些人的士兵一瞬间便如同被人打开了开关一般,又冲了上去。
“活捉岱森达日者赏黄金千两!”
忽然有人一声高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句黄金千两就让这些早已杀红了眼的士兵们更加的如同发了疯一般的凶悍攻击。
渐渐地,布赤这边的人越来越少,可是城门处的凌国军队却依旧如潮水般涌了上来,似乎杀都杀不完,此时,众人的内心忽然涌现出浓浓的绝望,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奈何桥边盛开着的彼岸花,闻到了那黄泉中透露出的死亡和腐朽的味道。
手中的弯刀也已经卷了口,身上的全部力气似乎也已经被用尽,沉重的连转动的力气都没有。有些人的双眼已经被那浓稠的鲜血糊住,辨不清视线,只能凭着感觉不断的挥舞。
“将军,怎么办?”有士兵绝望的看向他们此刻的统领。
布赤抬眸看向远处渐渐露出的鱼肚白,嘴角勾出一抹疲惫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