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梓熙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早知会有今日的这样一番纠葛,他还会去冲着那满目清冷的少年笑吗?
“上官,我是查克汗族的王子,我有我的使命,你……不能这样。”袁梓熙拉住了那只想要作乱的修长双手,满目都是哀求之色。
回忆到了这里,忽然就结束了。上官改之捂住了双眼,他和袁梓熙到底是怎么走到那一步的呢?
也许在他当初亲手折断他的羽翼,将他困在那里时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可是为什么在听到他率军扣犯凌国边境的时候,自己想也没想就自愿领兵前来了呢,是知道他从未放弃过自己的理想而有些欣慰,还是只是想再见他一面?
大堂之中静悄悄地,上官改之就这样一直坐着,他的脑海中偶尔浮现出当年在香山书院读书时的情景,有时又是在小屋中那段狎昵却幸福的日子,就这样恍恍惚惚的一直到了东方天际都露出了鱼肚白,才缓缓闭上了眼睛,沉睡。
“将军?将军?”
上官改之听到程校的声音之后眉头微皱,这人竟然敢私自闯进自己的房间?不满的睁开双眼,正欲训斥,却发现自己竟然就在大堂之上睡着了,“何事?”
出口的声音有些沙哑,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动作导致血液流通不畅,脚刚落地差点一个踉跄。
“小心!”程校赶忙上前搀扶,却被上官改之轻轻挥开,摇了摇头,“无事,你这么早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下官是想来请示将军,兵马以至,粮草齐全,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程校看着上官改之有些微白的脸色,小心翼翼询问。
上官改之没有想到程校的速度居然这么快,仅仅只是一个晚上居然据整顿好了兵马粮草,可是……
“现在就出发吧。”上官改之淡淡的挥了挥手,程校得了命令正欲退下,上官改之却忽然又出声,“记住,只需追杀叛逃的逆贼,不要随意斩杀平民,明白吗?”
程校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上官改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直到上官改之疑惑的目光投到他的身上时,他才恍然回神,慌忙答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嗯,你去吧。”上官改之点了点头,抓到了岱森达日,剩下的余孽根本不足为惧,所以上官改之索性也就不再管了,全权交给了程校,只是为什么又要在程校离开之时说出那样一句话呢?
上官改之起身,慢慢地朝着内院走去,脑海中恍惚间回忆起当年岱森达日离开时说的一番话,‘没有什么生来就是天生富贵或者贫贱,在云端上伫立的太久,您的目光只会看向更高处,而忘记了在苍穹之下的卑微着祈求上苍垂怜的人。’
当时的岱森达日的表情是什么样子呢?眸光内敛,眉眼低垂,柔顺的黑色的发丝妥帖的贴在他的脑后,面庞之上有忽然升起的红晕,只因自己一时兴起情不自禁的吻了眼前之人。
初春时节的早晨还带着很重的凉意而且千城靠近塞外,所以也就更冷了几分上官改之一路思索着,等到自己回过神时就已经走到了牢房这里。
牢头一看到他便殷勤的应了上来,笑着问候“上官将军可是要提审那名逆贼首领?”
听到牢头将岱森达日称呼做逆贼时,上官改之差一点忍不住将这个人一拳揍翻在地,一个小小牢头竟然敢这样侮辱他?
他的双拳握得死死的,眸光狠辣的像要将眼前之人狠狠地凌迟一般,牢头被他那充满了实质性的杀气的眼神吓得倒退了一步,之后才结结巴巴的问道“上官将军……”
“无事,你先下去吧。”上官改之收回了视线,淡淡的回答。
“诺。”牢头听到上官改之的话之后连连点着头退了下去,再来几个这样的眼神,牢头觉得自己可以直接被儿孙抬着去下葬了。
牢头慌慌张张的退了出去,临出去之前还十分有眼色的将大牢的钥匙交到了上官改之的手中,这才赶紧跑了出来,仰天长呼一口气,‘呼……还好老头我跑的快。’
语罢,又重新回去躺在自己的椅子上,喝了一口小酒,橘皮老脸上满是自得的笑意,迷迷糊糊中这样想,谁看不出来这个上官将军喜欢牢里头那一位长得十分好看的公子,自己留在那里岂不是太欠抽了,不过,这个公子犯了这么重的罪,肯定将来是要押送回京师的,这个上官将军总不能到皇帝手底下抢人吧。
牢头迷迷糊糊的想着,也最后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脑子放空,转眼觉得那是人家的事,委实和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还是休息,休息。
此时,牢房中。
“你来干什么?”岱森达日的声音冷的好像是那深渊之下长年不化的坚冰,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生人莫近的味道。
“我来看看你。”上官改之缓缓开口。
“看我?看我有没有死?”岱森达日偏过头去不去理会男人沉默的眉眼,虽然说当初在战场上收受了伤,可是这几日得了上官改之的暗中吩咐,这些狱卒也不敢在岱森达日面前放肆,反倒是对他恭恭敬敬像大神一样供着,各种补药都是上官改之亲自命人送来的,所以,现在岱森达日才能面色红润有光泽的和上官改之……硬碰硬。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还有力气吵架。”上官改之冷面如霜的回了一句。
“我今天下令程校他们去追杀叛贼了。”
看见岱森达日闭上了双眼,上官改之不由自主的开口。
“是吗?恭喜你,抓到我的属下之后应该可以连升两级了吧。”岱森达日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轻笑一声,那冰冷的眉眼刺激的上官改之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
“你先休息吧,我走了。”
上官改之有些踉跄的转身。
“我会死吗?”
身后之人忽然问道,语气清冷,就像是在询问今日的天气如何一般。
“我不会让你死的。”
话一说完,上官改之就消失在了岱森达日的视线之中,他永远都挺得板正的脊背,在这一刻,竟然有些弯曲。
岱森达日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上官改之,嘴角浮现出一抹虚弱却温柔的笑意,亲生的呢喃消散在风里。
‘如果死,我只想死在你怀里……’
上官改之的背紧紧的靠着门框,挺拔的身躯此时有些颤抖,双手覆面,“我不会让你死的!”
破釜沉舟般决绝的话语里,上官改之慢慢抬头,却看见晶莹的泪痕缓缓而下。
这一刻……
草木含悲。
自从上次上官改之去看了一次岱森达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那间牢房,只是派人照料着岱森达日的伤势,时刻关注着他,而这一切,岱森达日都不知道。
那日牢房中短暂的交谈让他以为他们今生的缘分也算是走到了头,所以每日也只是坐在牢房之中,一言不发,一坐就是一整日。
半个月的时间就这样的过去了,昨日里还听说墨王又打了胜仗,不久之后就会返程,想必……上官改之也快要回去了吧,岱森达日这样想着,心中却极为平静,像是在苦海之中挣扎的太久,终于可以泅渡着上岸般,从身到心都放松了下来。
终于可以解脱了。
上官改之这几日眉头皱着就从来没有松开过,他已经收到了消息说天阙太子龙玦被凌墨煜追杀奔逃回国,凌墨煜一怒之下率兵直接打到了天阙边境前,最后是天阙二王爷出面议和,两方看似又重新签订了协议,握手言和。就像是之前的那些没有发生过一般。
上官改之轻嗤一声,战争的开始往往是因为在政治博弈中利益双方的难以妥协,于是,战争的结束当然是双方又从中重新找到了平衡点,所以,重新握手言和,你好我好大家好。
塞外的事情也已经结束,十六族在上官改之和程校的铁血镇压之下也乖巧异常,再也不敢寻衅滋事,无端挑衅。可是……
上官改之揉了揉眉心,岱森达日被抓的消息不知被谁泄露了出去,现在皇帝已经下令押送岱森达日回京,这让原本比较简单的事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本来他是想待岱森达日养好伤之后,制造机会让他逃跑,现在看来也是不行了。
为今之计……只有先和岱森达日一起上京,之后再见机行事了。
“来人。”
守卫悄无声息的而出现在上官改之的面前。
“去将程校都尉唤来。”
“诺。”
不一会儿,程校就风尘仆仆的来到了大堂处。
“将军,您找我?”
“军队都收震好了吗?”上官改之冷冷出声。
“现在,上三军已经全部清点完毕,只等将军一声令下,即可班师回朝。”程校的声音有些激动,毕竟这次他们可以算的上是凯旋而归了,想到这里,程校素来严肃沉闷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几丝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