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乍止。
“你看到了什么?”白衣男子淡然开口,嗓音低沉醇厚,好像一杯经年的陈酿,带着一丝醉人的气息。
“我不知道。”安雪的声音还残留着因为压抑而造成的沙哑。
男子忽然转过身来,那一刻安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被猛烈的撞击了一下,男子身形修长似一竿挺拔的翠竹,一袭织锦的白衣,行走间似有光华流动,腰间简单的挂着一块似玉非玉的配饰,他的脸庞像是造物者最精心雕刻出来的一般,每一笔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多一份则艳丽,少一分又显得平庸。肌肤光滑如玉,白皙似天山之上最为晶莹的雪,眉目疏淡,透着三分疏离与淡漠,薄唇轻轻的抿着,眼神晦暗不明,漆黑的瞳仁深处却带着一丝幽蓝,使那双眼睛看起来更加的深邃。
安雪的凤眸凝视着这个奇怪的男子,惊风山庄的庄主确实生的惊为天人,难怪很少人见。这份容貌当世只怕也只有凌墨煜可以与之相较了。
“咳,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之后,安雪轻咳了两声,“你是惊风山庄的庄主吗?”
男子似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有人会这么直白的问他是否是这个山庄的主人,惊为天人的脸上闪过诧异,却又瞬间消失不见。
“你觉得呢?”,似是对她起了兴趣,男子信步走到一旁的石凳坐下,举动似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若不是主人,怎么能做到如此姿态呢?
“请坐。”男子伸手示意安雪坐下,还贴心替她斟了一杯茶递给她。
“尝尝看。”悦耳的声音如同拂过山岗的清风,可以让人烦躁不安的心瞬间沉寂下来,如同雨过之后的山涧,流水潺潺,漫山遍野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味道。
安雪随意的坐下,接过茶杯浅饮一口,轻轻放下,“你早知道我会来?”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的确信。
“嗯。”男子轻轻应了一声,如同最为精美的艺术品般,修长有力,却泛着淡淡的寒意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拿起那杯茶浅啜。
安雪有些纳闷,自问自己和凌墨煜自从进了这惊风山庄就一直低调行事,怎么就会引起这人的注意呢?
像是看到了安雪的疑问,男子淡淡开口,“前几日观星说今晚会有故人来访。”
“故人?”安雪连忙伸手打断,一双凤眸上上下下扫视了几遍对面的男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且确信,“我从来没见过你,何来故人一说?”
男子在听到安雪的回答后,天生血色单薄的唇无谓的动了动“许是占星师看错了。”
安雪没想到这个高贵冷艳的男子竟然如此爽快的就承认了自己的失误,这让安雪有些不解。
“你怎么进来的?”安雪不解之时,男子忽然问她。
安雪腹诽了一句,‘知道也不能告诉你啊’,面上却笑得有些天真灿烂,“我是被此处的笛音吸引过来的。”
“你不知道这个笛音名唤‘绕心’吗?”男子凉薄的眼神瞥了一眼安雪。
“绕心?”,安雪神情透着一股不解,黛眉微微蹙着,似乎是在纠结这个名字为什么会如此熟悉。
“绕心者,会让人想起记忆深处被可以忘却的事情,侵扰听者的心神,功力稍弱者轻则走火入魔,重则七窍流血而亡,你刚刚听了那么长时间,可有什么?”银色的月光之下,男子淡漠的容颜像极了从九天之上缓步而来的谪仙,一举一动都透露出无上的风华。
安雪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刚刚在笛音之中见到的场景,幼年时的自己,有过这么一段往事吗?为什么自己一点也想不起来。
“……唔…”安雪的头忽然像被人狠狠打了一蒙棍般,疼痛欲裂,忍不住倒在了地上。
男子似是没想到安雪会忽然之间脸色苍白如雪,一瞬之间,清冷似高岭之花的姿态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没有一丝烟火气的脸庞染上了一抹焦急与慌乱,想要将她拥进怀里,可却不知为何只是轻轻的扶着她的肩膀,看到她痛的黛眉紧紧皱在一起,贝齿咬着娇艳的红唇,嘴角断断续续溢出话却让身旁之人的身子瞬间就僵了僵,她在低声轻呼着:“龙玦,龙玦为…为什么…”
如果安雪此刻清醒着,一定会看到不食烟火的谪仙,此刻的眼里居然盛满了疼惜,他的手缓缓的上移,想要触摸一下怀中之人艳若桃李的脸庞时,一阵大力袭来,他迫不得已用手去挡,回过神时,怀中之人早已不见踪影。
梅花纷纷扬扬的落着,男子的对面站着一袭红衣的凌墨煜,衣袂猎猎在风中,有梅花绕着他打旋却迟迟不肯飘落,栖息在了他的肩上,衬着那雪玉似的白皙的肌肤,微尖的下巴,颜色浅淡的唇轻笑着,“本王的王妃就不劳太子费心了,本王自会照料!”
“哦?什么时候凌国的墨王也会照顾人了。”龙玦也就是这惊风山庄的庄主,嗤笑了一声,笑声如同玉碎雪融,透出独属于他的味道。
“会不会照顾那是本王的事。”,凌墨煜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可是现在你的王妃口中喊得好像是我的名字。”,龙玦看着凌墨煜充满占有欲的眼神,眼中的神色变得更加的淡漠,凉的如同二月的湖水,冷的深入骨髓。
“那又如何,若是她知道她口中喊得这个人曾经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不知道她会作何反应。”,凌墨煜洞悉一切的眸子轻轻扫过那个风姿卓绝的男子,心中警铃大作,这个龙玦的威胁很大,要是小雪儿知道自己小时候还喜欢过他,移情别恋的可能性太大,看来今晚就得解决了这件事,想到这里,凌墨煜的眼神中透过一丝杀气。
龙玦神色间似有回忆,似有无奈与绝望,他知道他再也没有可能和安雪再去看那约定好的长河落日,孤雁飞雪了,命运不就是如此的残忍吗?
想到这里,他微垂下双眼,转身背对着凌墨煜和他怀中早已昏过去的安雪,语气寒冷如同隆冬的大雪,“带着她离开这里。”
“本王自会带着王妃离开,这地方实在没什么好待的。”凌墨煜打横抱起安雪,转身大步向外走去,“不过,龙玦,你这么害怕面对她,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当年对她的欺骗吧。”凌墨煜意味不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龙玦血色淡薄的唇紧紧抿着,像是努力压抑着什么看到凌墨煜和安雪消失在小院尽头,鲜血终于不用在克制,沿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下,蜿蜒成一条血红的丝线,像是命运,如此曲折。
他拿起手中的长笛,轻轻飞旋,扬起的劲气将院中的梅树的梅花被震的簌簌的落下,如同一场没有止境的冬雨。
穿过那些纷纷扬扬的雨幕,他的眼神落向远处的天际,就像看到高山之上没有尽头的天梯,绝望,苍凉,浸透三千红尘。
是谁在岁月里长长叹息,汉霄苍茫,牵住了多少繁华哀伤,总角垂髫,命中注定的,早已成为过往。
安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绣春居的床上,她的凤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绣着蝶飞凤舞的床幔,脑海中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十年前塞外
安雪这天正因为没有好好练功而被师父惩罚不许跟随楼中的长老出门而生气,所以自己就偷偷跑到了长河边上来玩。
坐在长河的岸边,安雪小小的脑袋一晃一晃的,两条麻花辫也随着她一晃一晃。
“小丫头,你知道查可汗族怎么走吗?”安雪嘴中正在嘟囔着师父的坏话时,就听到了一道仿佛天籁般的声音。
安雪小小的脑袋唰的一下就转了过来,麻花辫在空中飞扬出一道娇俏的弧度,她觉得她的的小心肝被震惊到了,这个人是天上来的吗?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她原来觉得楼里的七夜小帅哥已经是很好看的了,可是和眼前这个人相比差距还是挺大的嘛。
“小丫头,小丫头……”,龙玦的手在安雪的面前挥了挥,有些好笑,心下想着这个小丫头不会是个痴儿吧,叫了半天怎么没反应,正准备另外找个人来询问。
这个小丫头却已经追了上来,甜糯的嗓音让人听了格外的舒服“大哥哥是要去查可汗族吗?我知道怎么走,我带你去吧。”说完,她就直直的盯着眼前这个极品大帅哥。
龙玦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居然一点也不怕生,就这样大刺刺的领着自己走了,其实龙玦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纯粹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好看才过来找主动帮忙的,以往,碰到了那么多要她带路的,也没见她那次这么殷勤的。
安雪和龙玦并排走着,七岁的安雪和十七岁的龙玦第一次相遇就是在这黄沙漫天的大漠之中。
“大哥哥你去查克汗族是有什么事吗?”,安雪扬起头,好奇的小脸暴露在阳光下,带着三分懵懂无知的危险。
查可汗族虽未塞外十六族之一,可是它幅员辽阔,紧靠着就是天阙国雍州一带,这些年塞外十六族野心昭然若揭,如果再不出手压制,那么迟早要酿成大祸,所以父皇在派他出来历练,随便解决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