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韵看到千沐卉来,身子不自在的抖了一下,被皇帝握在手心的柔荑不自觉的就想缩回去,却被皇帝轻轻地握了一下,“别怕。”凌彻空的语气难得的带上了一丝温柔,转头看向千沐卉时却如同寒冬一般,带着极致的冰冷,“皇后,你想清楚了吗?”
“回陛下,臣妾并未谋害贵妃。”千沐卉的手藏在宽大衣袖之中,死死的紧握在一起,声音不卑不亢。
“娘娘……”顾韵靠在床边,看着跪在凌彻空脚边的千沐卉,妩媚的大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跟她斗,呵!
“顾韵,本宫乃是堂堂的一国之母,作何要谋害你一介妃嫔!”千沐卉气得浑身颤抖,她是想杀了顾韵替她那无缘的孩儿报仇,可她还没蠢到在她赏赐之物中下毒。
凌彻空不动神色的看着神色凄厉的千沐卉,轻轻地扶起她“来人,给皇后赐座。”
侍候宫女闻言立即匆匆的搬来了金丝楠木座椅,恭敬地将皇后搀扶着缓缓坐下,“多谢陛下”千沐卉敛了略微激动的神色,垂眸坐在皇帝下手处。
“王德海,去宣御医。”凌彻空看了一眼仿佛老僧入定般的大内总管一眼。
“是。”王德海领了圣命就立刻转身向殿外走去,不一会儿,一直随侍在外的太医陈升就低着头,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
“老臣拜见陛下。”陈升佝偻着身子,声音沙哑的如同行将就木之人。
“起来吧,贵妃的毒是怎么回事”凌彻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赶快汇报病情。
“娘娘所中之毒乃是西域鹤顶红,此种鹤顶红与一般鹤顶红不同,此种毒药,味道腥甜中有微微苦涩之感,臣仔细查看了织韵宫中所用之物,发现娘娘今日所食莲子羹中有些许残留。”陈升一直低着头,恪尽职守的回答。
“……”凌彻空没有开口,整个织韵宫中仿佛陷入了沉寂一般,静的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见。
“墨王妃觉得此事该如何?”凌彻空忽然开口,却把矛头扔向了安雪。
安雪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面上却更加惶恐,“此乃陛下家事,臣媳不敢置喙。”
“无妨,刚刚皇后还指证你下毒谋害贵妃,你难道不为自己辩解吗?”凌彻空的声音充满着不容反驳之意,整个大殿之中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安雪。
“敢问陈太医,这西域鹤顶红可有什么奇特之处?”安雪乌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看向那站在角落之中的太医。
“回禀王妃,西域鹤顶红中有一味名唤毛莨,气味敏感,普通人碰到之后极难除去,这毛“墨王妃这是何意?”千沐卉没想到皇帝竟会询问安雪的看法,当下也有些不解,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墨王妃给人的感觉很深沉,虽然老是笑眯眯的。可是那双眼睛太过透亮,让人分外的不舒服。
“回娘娘,既然陈太医说毛莨的气味很特殊且会遇水变红,那臣媳想着有人下毒,肯定有人会沾染了那味道,再者很有可能下毒者的手上也会沾染这种药粉也说不准呢。”安雪一袭天青色滚雪细纱散花水雾百褶裙,静静的站在那里,嗓音很轻柔,柔和的脸蛋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
“来人,命所有凤栖宫宫人去盥洗室中净手。”凌彻空立即下令,还未等的皇后开口就已经有人去宣指了。
千沐卉觉得自脚底升起了一股凉意,她手心冷汗涔涔,难道真的是自己宫中之人对顾氏下毒的吗?她的脑中飞快的闪过许多种可能,可是却没有一种能救她与水火之中。
忽然,一袭天青色的身影飘进了她的脑海之中,‘皇后娘娘,您,要绝地反击呀,不然,您,就……死了啊。’恍若幽灵般的轻语猛然蹿进心中,千沐卉的凤眸陡然睁大,绝地反击……
千沐卉的头低垂着,嘴角却缓缓勾出一丝诡异的笑意,既然这样,谁都别想善终了……
“陛下,臣妾有话要对您说。”千沐卉忽然出声,早已不复明丽的脸庞透露出一股决绝的意味。
“皇后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凌彻空没有去看千沐卉,他的这个皇后真的是越来越糊涂了。
千沐卉的眼中划过一丝哀伤,她自十五岁嫁于他为妃,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竟然如此凉薄无情,千沐卉扶着夕颜的手缓缓地从那金丝楠木的座椅之上下来,重新跪在凌彻空面前,赤红色的八宝攒珠软烟罗裙层层叠叠的铺陈开来,云霏状花缎制成的锦衣耀眼的如同苍穹的星辰,千沐卉纤细的手指慢慢慢慢地将头顶的九凤朝阳步摇取下,瞬间,三千乌发尽数散落于肩上,似一条笔直的缎带,她的头慢慢的伏了下去,然后重重的磕在地上“臣妾求陛下做主。”
凌彻空没有想到自己的皇后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冠伸冤,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熟悉皇帝的人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王德海赶紧上前劝阻“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千沐卉淡淡的扬起手,阻止了王德海,只是自顾自的说道“陛下,你可曾还记得臣妾那无缘的孩子。”
织韵宫中的众人的冷汗不断,而顾韵的脸色也瞬间变换了一下却又立即恢复了正常,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的靠在那里,等着皇后继续说下去,只是那掩盖在被子下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抓紧了那锦绣制成的床单。
凌彻空的脸黑了下来,这是他一生的心病,他的嫡长子尚未来得及来到这世间就早早夭亡,今日皇后竟然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当然,皇后今日为何突然提起?”凌彻空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人。
千沐卉又是一个头郑重地磕在那柔软的地毯之上“臣妾的孩儿是被顾氏害死的!”,千沐卉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双眼变得血红,胸膛起伏不定“当娘臣妾为了救她才没能保住自己的孩子,可是这一切都只是顾氏的阴谋,她那日故意约臣妾前去不染湖,又故意失足跌落水中,臣妾认为她腹中有着皇室血脉,奋不顾身跳下去救了她,可是她是如何对待臣妾的,陛下您知道吗?”
沉闷的敲击声戛然而止,凌彻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似墨来形容了,可以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宫婢太监都匍匐在台阶前吓得身子缓缓发抖,今日听了这宫闱秘事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令人担忧之事。
“贵妃,可有此事?”凌彻空转向顾韵,不动神色的问道。
顾韵掀开了被子下了床也跪在了凌彻空的脚边,木锦赶紧上前来搀扶着,“陛下,臣妾实在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听了何人唆使,才会认为是臣妾故意失足落水害她。”
千沐卉听到顾韵矢口否认,冷笑一声却仍然满脸的泪水“陛下,臣妾落水没了孩子之后再也没有过身孕,太医说臣妾是因为在湖水中泡得太久伤了身子,可是事实却是臣妾之所以难在有孕是因为顾韵给臣妾下了毒,骨容草之毒,终身难孕!”
众人脸色大变,无论皇后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她不孕是因为中毒就已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了一国之母被人下毒,这传出去将会被全天下耻笑,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吧。
‘哗啦’一声,一道凌厉的袖风拂过,金丝楠木桌上的天青色玉瓷杯瞬间就碎裂了一地,扑通一声,织韵宫中所有人膝盖一软慌忙跪下,齐声高声劝慰“陛下息怒!”,君王一怒,浮尸百里,血流漂杵。
凌彻空彻底怒了,他原以为后宫之中就算有勾心斗角,却也只是女人间的小把戏,没想到啊,竟然连他的子嗣都敢谋害!
“陈升,给皇后娘娘把脉!”凌彻空的声音含着隆冬之中最森冷之意,他又重重的坐了下去,王德海连忙派人收拾干净地上的碎片,又替凌彻空斟了一杯茶恭敬地递到凌彻空手边。
陈升闻言赶忙从角落之中出来,低头弯腰跪在千沐卉娘娘面前,丝帕敷在那纤细手腕之上,周围寂静一片,陈升闭气眼,仔细的查看。
过了半刻终止后,陈升才缓缓睁开眼,朝着凌彻空拜了一拜“启禀陛下,皇后娘娘的确中过骨容草之毒。”
大殿之中,针落可闻,宫人们拼命的将头低的不能再低深怕皇帝一怒之下,将他们这些人统统杀掉。
“贵妃,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凌彻空此时脸色如常,低沉的嗓音淡淡的问道。
“……”还未等的顾韵开口,之前派去搜查凤栖宫的侍卫回禀。
“启禀陛下,臣在凤栖宫偏殿之中找到了这个。”御前侍卫周成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地呈上。
凌彻空朝陈升使了一个眼色,陈升会意,立即走上前去将那小小的纸包打开,拿出随身携带的特制小勺轻轻地将那白色粉末拨了一些在小杯之中微微摇晃,而后又伸出手轻轻将气味扇了扇.
下一刻,陈升立即将杯子放下走上前来“回陛下,此种粉末正是那西域鹤顶红!”语气坚决,没有半分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