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瞬间清醒过来:“我是说,苦瓜败火。你今天火气挺大的。”
宋离予沉思什么,拿起筷子夹一块苦瓜放在嘴里。我也吃了一块,好堵住胸腔翻起的酸胀。
这是我们夫妻,第一次同桌而食,没有争吵,没有一地残羹,也没有把我压在桌上的惨剧。
我吃得很快,饭和汤都进了肚子,我起身要收拾碗筷,佣人已经接了过去。
“吃好了。你慢用。”
吃了一身的汗,我低声让佣人替我烧两壶热水送到房间。
拿着毛巾和盆,我坐在浴室里,把热水兑入浴缸,直到一缸的水变温。
我用盆舀出,拧干毛巾开始擦拭自己的身体,短短十几天,我瘦看很多,温热的毛巾放在松松垮垮的肚皮上,眼泪就再也止不住。
怀孕,我最喜欢的就是洗澡,我一遍一遍的把肚皮洗的干净,对着浴室的镜子看着干瘪的小腹涨成圆球,看着五个月大回胎动的宝宝随着我的擦拭给我反应,我能看到他在肚子里顶出的鼓包,那时整个空荡荡的别墅都是我的笑声。
“呜呜呜...呜呜....”我遮着嘴苦痛不堪,我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为什么还要和他同室而居?为什么还要忍不住揣度他的异常表情。
我在宋离予身上失去的还不够多吗?爱情,贞洁,自尊,孩子,希望...
“呜呜呜...”
“慕穆!开门!给我开门!"
“你滚!”
门被宋离予撞开,泪眼朦胧里,我看到宋离予向我跑来,他蹲在我的身边,两手捧着我的脸,手指不断的擦着我的眼泪,他急声问:“慕穆,你特么怎么了?哪儿疼?!”
哪儿疼?他终于知道我会疼?
“我哪儿都不疼,我疼了,你还我孩子!他之前好好的呆在我肚子里,是你们不要他,是你们不给他机会就拿走他!他是个男孩儿,我以后的依靠...我都说离婚了,为何还对我那么狠?宋离予,这两年你对我的坏还不够吗?为什么你要夺走我他,你还我宝宝啊!”
我狠狠的捶打宋离予,顾不得身上的赤果果和狼狈,我挣扎狰狞,我是个疯婆子。
是啊,他对我的坏还不够吗,为什么每一拳头落在他身上,都夯在我心口,震得我四肢发麻。
“慕穆!慕穆!”他把我揽在怀里,声音也浑浑噩噩:“别哭了。别哭了。关于孩子。必须拿掉。必须拿掉,你已经出现大出血,不拿掉会没命!对不起,我们还会有...”
他的话没有说完,应该是紧急刹了车。
“我们?我们?呵呵,呵呵,宋离予...你竟然说我们?你一直是你,而我从来是我,我是你的谁?”
他呼吸急促起来,就像在做一场无畏的拉扯,而我打累了,可宋离予不给我回应,脑袋耷拉在他的肩头,只求他滚远一点。
要残忍就残忍到底,要无情就彻底无情,不要再做这么无趣的举动。
身体一轻,我被宋离予放回了大床上,被子裹住我,可我还在打着寒战。没一会儿,温热的毛巾擦拭我的脸,又探入被窝擦拭我的胳膊,手臂,手指,脖子,胸脯,腰肢,肚皮。
我发抖,忍不住背过身隔绝宋离予的轻柔。
热毛巾依然探进来,沿着我的脊椎擦拭我的背脊,臀瓣,大腿。最后一堵温热的身躯贴了过来,他把我颤抖的我收到怀中,手臂想藤蔓一样纠缠在我的胸前。
“求你,走开。”
“别闹,睡觉。睡着了,我就走。”他的下巴顶着我的头顶,我拱起背远离他,他也弓着背贴紧我。
最后我缩成一团,他却像个圆把我紧紧环住。
我恍惚,想起在货仓里的寒冷夜,小瞎子也把涩涩的我圈在中心,然后在我耳边说:【小哑巴,睡吧,明天会好的...”
这是我多日来一个无梦的夜,早上五点,我自然醒来。
腰上还缠着宋离予的手臂,我悄悄掰开他,回转了身。
晨光里,宋离予白皙的脸被镀层金,他的眉峰凌厉,眼角狭长上挑,闭上眼睫毛很长。
他还是小瞎子时,我只看到他的鼻子,和薄唇,在我和小瞎子失散的那几年,我想过拆下纱布的他会生得哪副眉眼。
缱绻的,深情的,和煦的,热情的。
终归没想到,他会生得一双无情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