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
慕夏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广袤无边,却又鸿蒙未开,一片混沌;而她包裹其中,无知无觉,像是个婴儿一样沉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
慕夏感觉到耳边开始响起绵绵絮语,可还是离她很远,听不甚清。
虽说听不很清楚,可她好歹渐渐有了些许模糊的意识。
慕夏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只知道,她的耳畔一直在有人同她说话,反反复复念着的,好像是她的名字。
慕夏!!!
一声声急促的喊声,慕夏有些些惊诧,这是在喊她吧?
可是到底是谁在叫她?她花了很多力气却什么也想起来。
“妈妈?妈妈?”
谁?
谁在喊她?
是包子?卓不离?还是花卷?
“小夏!”
“夏夏!”
又是一声声的呼叫声,慕夏不由有些恼怒,到底是是谁!
干什么一直叫我!
前方隐约有光线传来,慕夏向前看去。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只知道,她的身体已经没有知觉很久了。
说不上冷暖,也没有其他对于外物的触感,她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包裹着,阻隔在万物之外。
有些遗憾的想到,大概这着人再怎么喊,她都不会醒过来的。
随着她这想法,那一缕光线也暗了下去。
世界,归入平静……
很久,很久……
过了很久,慕夏还是听到有声音传来,她不禁有些感动,这个人和她是什么关系啊。竟然如此锲而不舍。
时间在分秒逝去……
又过了不知多久,慕夏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像是那围绕着身体的无形阻隔外面多出了点什么,一直努力想要越过面前的障碍,尽管微弱,却源源不断。
她对事物的感知已经非常非常模糊了,却还是慢慢反应过来那似乎是一个人的怀抱。很温暖,甚至还隐隐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那些累积起来的暖意终于一点点透进她的皮肤里。迟缓冰封的世界开始渐渐消融。
冰层破碎,河水东流,山峦重现,星辰归位。
虽然慕夏觉得自己还是动不了,可她却发现自己已经能够慢慢感知到自己的身体。
冰凉的手脚,还有外界的光线落在紧阖的眼睛上带来的一片暖黄色。
可是她还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想不起来其他任何事物。
直到一滴滚烫的液体滴落。
!
是谁?
慕夏感觉有另一个人握住了她的手——跟先前握住的那些人的不同,这双手没有之前那样强烈的暖意,甚至微凉而柔软,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能觉出其中别样的力量。
除了她自己的名字,她又听到了另外一个词。
她在心间拟着那个词的发音默念着,翻来覆去好久,隐隐的熟悉感挥之不去。
林淮?
顾濯?
顾濯!
心口起伏不定的力量似是陡然暴起,终于突破了铜墙铁壁囚笼般的重重阻碍。四面崩塌,其后洪水汹涌而入。
像是有一根线将诸般因果连贯列清,她终于忆起了之前的一切。
想起了那些她一直想要忘记,却总也忘不了的哪些事。
忆起了那日自己为什么沉睡数日,忆起了车祸瞬间,忆起了故人最后将自己拉回现实的幻境。
也忆起了原来还有人一直在等着她。忆起了那个人抱着自己声嘶力竭的人。
顾濯。
世事无常。和顾濯分开,隔离关系本是她自己的责任,这个决定哪怕直到车祸的最后一个瞬间,最后一刻她也未曾后悔过。
可是,现在她却发现,原来无论心志如何坚定,她却终归还是抵不过那个人在自己面前肆意汹涌的眼泪。
她想起最后的幻觉中听到林淮所言的三日为限,奈何自己在昏迷中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完全不知现下已到何时。
耳畔的声音较之之前愈加清晰,她知道自己的知觉正在逐渐恢复如常,可是不知为何,就是迟迟睁不开那双眼睛。
她很想告诉那那个人,不要再哭了,也不要担心她,她一定能够醒过来的,却也开不了口。
她不能哭,不能笑,不能说话,不能动,只能静静地躺在那里听着他们强压悲痛与绝望的絮语。无论如何挣扎,却始终无能为力。
直到那个人抱起她,强装的平静与坚强都在期限到来之际分崩离析。
那人滚烫的泪水滴落,一字一句有如泣血,声音很轻,却砸得她心底都震颤起来。她很想抬手抱抱他,告诉他自己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她终于后悔了。
她又怎么能真的舍得留下他一个人,怎么舍得看他日日夜夜为一人思念,一面痛到噬骨吸髓,一面又甘之如饴。
既是她已体验过深知其中的滋味,又如何愿让他用剩余的年岁如此重复。
一颗原本势微的心脏开始愈发用力地跳动,鲜血震荡的声响在她耳畔被无限放大。
整个人突然无端的一轻,压制她心口经久不散引她沉沦的那股力量像是一下子消失了。
她睁开眼,那个人所说的那句话恰好落在她耳畔。
“慕夏,我爱你。”
于是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张口答出这几年来再也未曾有机会说的几个字。
“我也是。”
大约是太久没有开口说过话的缘故,慕夏觉得自己的声音低弱沙哑的就像个快没电的破废机器人。
……
明显感到抱着她的那个人身体一僵,然后震颤着低下头来。
随着他慢慢的将头低下,似在应和着他似的。慕夏也慢慢地抬起头来。
等终于看到了顾濯那张憔悴不堪的面容时。
慕夏一时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张脸会是顾濯。
自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她眼中的顾濯都是衣冠楚楚,英俊潇洒的,怎么样也不会是满脸胡子
邋里邋遢,满眼的红色血丝,整张脸白的像是个死人那样。
她细细打量着那张短短几日不见便已憔悴苍白至此的面容,终于还是忍不住任由泪水滚落。
“慕夏!”
顾濯似乎完全忘了怀里的人刚才答的究竟是什么,只是一脸不可置信地怔怔望着她,眼眶还红着,唇间颤抖着挤出她的名字来。
“顾濯。”
尽管慕夏已经尽力将声音放大,可她的声音却还是微弱的让人心疼。僵硬已久的手臂攒了点力气抬起来覆上他的面庞。
都说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道伤心处。
可慕夏觉得。即使再伤心的事,顾濯应该都不会哭吧?没想到!今天却在这个情况下看到了他哭,真是有趣的紧。
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用它来摩去自己颊上的泪珠,顾濯试探似地念着她的名字。
“慕夏?”
怀里的人眼睫上尚盈着泪花,却望着他浅浅地笑起来。
落在他眼里,这不禁让顾濯觉得——一切都恍如一场缥缈的梦。
他摩挲着她微凉的手背,神情里半是期待半是怯意,像是生怕这一切一眨眼都成了空似的。
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来问她:“慕夏,你真的醒了,是不是?”
“是。”女人望进他的眼底,似是坚定又似是安抚,“我醒了。”
顾濯重新将她一把抱进怀里。她抵着那人的肩,听着他胸腔里愈加急促地震动,终于在她耳边将自己连日来的情绪全然宣泄,滚烫的泪滴落下来,不知究竟是哭还是在笑。
即便他素来不信神佛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不信天命,这些年亦是愈发念这世间待他凉薄。
可就算凉薄如斯,却幸好还是把这个人还给了他。
女人的手环在他背后轻轻地拍着,缓慢而坚定。所有起伏不定日夜磨折的心绪,终于在这样的安抚下一点点被释放缓解又归于平和。
男人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随意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
“我去叫医生。”
言罢又低下头犹豫地看着怀中的女孩:“你,等我——”
剩下的话他终是没有说出来,只犹犹豫豫地盯着她看,不肯起身离去。
“顾濯。”了解他在想什么,她轻轻念着,也不顾他听不听得懂,“我醒了,就不走了。”
我不会走了。”
“所以你不用担心这只是一场梦。不用担心离开这间屋子之后满心欣喜地回来,却发现病榻上的人依旧闭着眼。
“不走了,一直陪着我?”
“嗯。”她用力按了按他的手,“一直陪着你。”
顾濯离后,病房内一时安静的可怕。有些不适应如此安静的环境,慕夏打开电视。
看了下时间,是中午12点,慕夏怎么放下心来,原来自己感觉睡觉很久只是感觉啊,这不才一天吗?
可马上!她就愣住了,现在是中午12点。却是6月27日中午12点。
明明出车祸的时间是6月10号,怎么一说,她已经昏迷了17天!
17天!慕夏已经有点理解为什么迷糊中她可以听到那么多人的叫喊声了。
感觉到双腿的虚暖,慕夏有些迟疑的动了动双腿。
还好,发现自己双腿完整正常后。她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缺胳膊短腿。
不过,那为什么她还昏睡了怎么多天?
慕夏看着放在床头柜上病历本,有些犹豫的抬起手,想要拿起来看看。
却不料,门口被转开,人未到语先闻的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声。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