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在上,请收弟子一拜。”阿九跪在了花离的面前。
花离说:“我可没有想收你为徒。”
“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基本上是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再说了,那道士对我说的,我身上会有机遇,我在乱葬岗待了二十年了,终于将师傅你盼来了,这就是我们的的缘分,师傅,你可不能否认我们的缘分啊。”
花离笑道:“你的嘴巴真贫。”
阿九说:“还好,还好,马马虎虎。”
花离看得出阿九这些年来,在乱葬岗吞噬了不少冤魂,身体里面的怨气很大,要不是遇上她,怕是又要作恶多端。
“你跟父母重逢之后,感觉怎么样?”
“他们老了,而我却不能够给他们送终,也不能尽孝道。”阿九悲伤地说:“还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真是一个不孝的女儿。”
花离说:“别想那么多了,好人只有好人福。”
“我不信这句话。”阿九想要去看看麦鸿的坟墓,还有麦家,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有想过找麦家报仇,可是麦鸿老奸巨猾,早早就找来了得道高僧,将所有的一切给封闭住了。
阿九近不了麦家,也近不了麦家人的身,这一次,从麦博的口中听到麦鸿去世了,她想要确认是否真的去世。
花离说:“我陪你走一趟。”
“啊。”阿九原以为花离会拒绝的,没想到她同意跟自己一块去,不由有几分感动,笑道:“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花离说:“你可是我的小粉丝。”
阿九感动,“小胖怎么办?”
“他现在还在休息,没有关系,在天亮之前,我们赶回来就好了。”花离特别布阵,而且在小胖的门口贴了一张纸,写着请勿打扰。
阿九与花离摸着黑夜,迅速赶到了麦家。
二十年过去了,麦家跟记忆中的麦家基本上没有差别。
阿九说:“站在这里,我那些仇恨好像飘远,时间没有加剧我的仇恨,反而让我变得,在目的地面前,不知所措了。茫然于里面没有我想见的人,我应该怎么收场呢?”
“不需要想那么多。”花离说:“遇上了,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阿九笑道:“是吗?”
花离问:“要进去吗?”
“都到达家门口了,要是不进去,岂不是很对不起自己?”阿九纵身一跃,进入了后院里,不同于上一次被阵法弹出来,而她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进入了麦家。
阿九进入麦府后,发现这里的布局有了很大的变化,大约刚刚办理完丧事,所以很多东西尚且没有收拾干净,墙体窗户上还贴着“奠”。
阿九看到大堂之中的灵位上,写着麦鸿的名字,不由苦笑了两声。
她的确想要将麦鸿给千刀万剐,可是没有机会了。
“谁在那里。”听到大堂中有动静,麦博迅速走了过来,见到一个女子站在大堂中央。
阿九缓缓地转过身来。
“是你。”麦博吃惊地望着阿九。
阿九苦笑道:“是我。”望着这个跟麦鸿八分像的男子,如果不是他年轻的容貌,她极可能将麦博当成麦鸿看待了。
麦博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后来想着不对劲,这里明明是他的家,为什么他反而像个闯入者。
“你说你是阿九?”麦博听说过阿九曾经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后来因为跟大伯做了苟且的事,被家法伺候,从此,大伯也被赶出了家门,落魄而亡。
麦博看着这个阿九,年轻貌美,丝毫不见老太,哪里像大自己一轮的人,跟自己年纪是一般大而已。
阿九说:“你认识我。”
“不认识。”麦博摇头。
阿九轻笑道:“你是麦鸿跟安慧茹之子吗?”
“你还认识我的娘亲?”麦博错愕地望着阿九。
阿九说:“怎么会不认识,他们为了能够在一起,特别将我和你大伯弄成苟合,明明苟合的是他们,却将我当成傻子戏耍,对啊,当初的我就是被你父亲蒙蔽了心神,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唯恐我冤死之后来索命,还布下阵法。让我不得靠近麦府。”
话音刚落,麦博错愕地望着阿九。
“你说你父亲已经死了,我的仇该怎么化解呢?”阿九勾唇阴冷一笑。
麦博起初推翻的猜想,下一秒就被阿九给证实,向后退了两三步,“你……你是鬼?”
“有人说,父债子还,你父亲害我至此。”阿九一步一步朝着麦博靠近。
麦博说:“害你的人不是我……”
阿九站在了麦博的面前,奇怪于麦博没有逃跑。
当然,麦博不是不想要逃跑,而是旁边站着的是花离,他又是一介普通的凡人。
“可是害我的人是你的父亲。”阿九问:“要怎么办?”
“你想要怎么办?”
“杀人偿命,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吧。”阿九说。
“你说的没错。”麦博想着如果阿九真的要他死,大约他也难逃命数:“只是,杀了我,真的能让你感觉好受吗?”
“……”
麦博说:“杀人并不好受,杀了我,事情也不会得到任何改变,而且害你至此,我的父亲母亲,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就难产死了,父亲前阵子病逝,据我所知,他一直被心病缠绕着。”
“心病,什么心病?”
“你。”麦博之所以会了解一点点阿九的事呢,恰是一天夜里,听到父亲惊恐地喊着阿九的名字。
阿九怀疑地望着麦博。
麦博说:“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出去向大夫打听。”
“那些还重要吗?”
“对啊,人都死了,那些还重要吗?”麦博说:“迫害你的是我的父亲母亲,他们都已经死了,按道理来说,你应该将仇恨报在我的身上,可是,我只问一句,如果你真的觉得杀了我,你就能够好受,那你直接下手,我绝对不吭一声。”
阿九掏出匕首,放在麦博的脖子上:“少套路我,这个对我不管用,你们麦家的人向来喜欢油嘴滑舌,已经被坑过一次,难道还会上你的当吗?”
麦博感受到脖子处冰冷的感觉,缓缓的闭上眼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阿九看他视死如归,只要再用力一点,麦博的脖子就断了。
麦博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也没有要继续张嘴说话的意思了。
最终,阿九颤抖着的手,放了下来。
麦博错愕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像幻影,什么都没有,没有阿九,也没有花离,只有烛火灭,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大堂里面。
麦博不禁回头一看,隐隐约约看到两道影子划过了天空。
阿九悲伤地走在街道上。
花离说:“你可以一刀下去的。”
“还能回去吗?”
“问题是回去下的了手吗?”
“我做的对吗?”
“你的作法是对的。”花离笑道:“无论是什么决定,千万不要自我怀疑。”
阿九被安慰到了:“我也不知道,只是看着他的脸,虽然会想到麦鸿,但是我内心里面有另一个声音,没错,我知道眼前的公子不是他。”
“是的,你没有错。”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大约仇已经报了,没必要牵扯下一代,冤冤相报何时了。”阿九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花离笑道:“你想要做什么呢?”
“父母见到了,仇人也死了,我顿时觉得人生很虚无。”阿九想着原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偏偏眼睛盯着遥远的目标,忽略了身边简单的幸福。
再回过头来,发现那些幸福,已经忽然飘远,不会站在原地一直等你,而你也辜负了很多好时光。
花离说:“人生是不能够细想的,因为没有任何标准答案。”
阿九说:“我们在这里呆一段时间,然后我跟你离开。”
“小胖,如果我让小胖投胎转世,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意见!”阿九当然希望小胖早点能够投胎转世,因为她的怨念,害了了小胖:“你有办法吗?”
“我知道有办法的人。”
“谁?”
“一个厉害的人。”
“云深君吗?”
“不是。”
“你跟云深君在一起了吗?”
“没有。”
“云深君成神了吗?”阿九反问。一下子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花离:“……”佩服阿九的恢复能力,之前还像一个被现实打击的落魄青年,现在就像打了鸡血的热血少年,一个劲地问她八卦问题。
阿九问道:“怎么不回答呢,你跟云深君在一起了吗?你是更喜欢楚天阔呢,还是云深君呢?”
“为什么要问我这些问题?”
“因为好奇啊。”
“你好奇的东西有点奇怪,你崇拜我,反而是好奇我的感情问题吗?”
“我又不能修仙,比起那些东西,我当然更关心你将两个大帅哥玩弄在鼓掌之间的霸气了。”阿九佩服地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花离:“……”
“师傅,说嘛,说嘛,我很想知道。”
“这个问题太八卦了,为师不作回答。”花离跑去拿了两串冰糖葫芦,塞到阿九的嘴巴里,不想要让这个家伙,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师傅,你为什么不回答?”
“我觉得吧,这两个男人都是人中龙凤,你应该都收了。”
“师傅,你说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为什么不可以呢?”
“都说男女平等,所以真正的平等就是男人可以一夫多妻,女人也可以多夫。”
“师傅,你的感情观是怎么样子的?”
花离此时此刻的感觉就恨不得在耳朵里面塞两团棉花,不要再听这家伙的声音了,这家伙的嘴巴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累。
大约是傀儡的原因,这么一玩耍,花离与阿九第一次完完整整将夜市逛到了天亮,回到阿九的家中。
大门是开着的。阿九提着各类早点进去,见到里面有动静。
阿九的父母似乎在招呼什么客人。
阿九跑着进去,一看,微微一愣,看着院子里面的琳琅满目的商品:“爹,娘亲,谁来了,带来这么多东西?”
紧接着,大堂里走出了三个人。跟在阿九父母身后的人,不是麦博,又是哪个呢?
“来来来,渐渐麦家的公子。”阿九父亲笑着说。
麦博微笑望着阿九。
阿九一头雾水,昨天差点杀了这个小子,没想到这个小子今天找上门来,难道是想要送死吗?
“你来这里干什么?”阿九纳闷道。
9“提亲。”麦博说出来令当场人都大跌眼镜的话。
“你说什么?”
“提亲。”麦博认认真真地回答。
这一瞬间,阿九在麦博的身上看到了麦鸿的影子,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将麦博给拽出了门外,恨不得扇一巴掌过去。
最终,她对自己说,要冷静,要冷静,要冷静!
即便是做不到冷静,阿九还是克制内心怒火,想着这一对父子是一丘之貉。
“昨天晚上,你到麦府吧。”麦博反问。
“对,我去了,你这小子,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现在还不懂得感恩,敢来我家,你想要做什么?”
麦博听阿九说威胁的话,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惊喜地握住了阿九的手:“原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没有做梦。你来过。”
阿九的脑袋上直接冒着大大的问号,这个人听不听懂人话啊啊?
麦博说:“阿九,我知道我的父母对不起你,你也说过了,我应该怎么补偿你。”
“你想到的补偿就是给我惊吓。”
“难道不是惊喜吗?”
“惊喜个毛线。我最讨厌的就是麦家。”
“没关系。我们可以搬出麦家的。”麦博说:“父亲做错的事情,我想要弥补,我会对你好的。”
阿九有点想要撬开这个男人的脑袋,这个家伙究竟是在想什么,完全是猜不透:“你就没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我跟你父亲几乎同龄。而我现在还是这幅模样。”
“我知道,你应该是鬼,但是鬼不可能能够游走在阳光下,所以,你应该介于人与鬼之间。”麦博说:“对吧。”
“我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