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这未时都快过了,怎的还没到?”马车内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快了,快了,前面转弯的地方便是定林寺了。”
“那个逆子真是让本宫操碎了心!竟然……做出那种苟且之事!”
“娘娘消消气,公主年轻气盛,以后好好调教,这习性,她一定会改的。”
“你说说她弟弟才七岁啊,她怎么能带着他去那种地方……真是……真是让皇家蒙羞!”
“驭——”
这时,马车突然停住,车内的人都向前倾去,嬷嬷掀开了车帘,怒斥道:“怎的突然停下?若是伤着娘娘了,看看你们的脑袋还能不能保!”
“娘娘息怒!是前面有两个人,突然挡在了路中央!”
嬷嬷抬高了声音,尖声道:“快些打发走!别惊怒了娘娘!”
“等等!”王宪嫄从缝隙中看去,隐隐约约望见了两个俊俏的公子哥,悄声对嬷嬷道:“那两个孩子模样倒是不错,若是将他们带回去,玉儿兴许会安分一段时间,你去问问他们有何事。”
嬷嬷下了车,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人,赔着笑脸问道:“你们是何人?”听皇后娘娘的意思,想着二位以后说不定都得住在公主府上,时常得打照面了,弄不好还能深得公主的赏识,她还得好好跟这两位打好关系才是。
“在下常青,”长情作揖道,“这是我哥哥常卓,路途中遭歹人抢劫,现在身无分文,途径此定林寺外,却不小心惊扰了夫人的马车,鄙人在此给夫人赔个不是。”
嬷嬷假装回马车与主人交谈了片刻,见那俊俏的公子态度谦卑,语气轻柔,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我家夫人见二位如此遭遇,想邀请公子去府上住上一段日子,不知二位……”
冷卓瞥了一眼长情,只见她感激涕零,仿佛见到了再生父母似的,激动道:“如此多谢夫人了。”他不禁在心中偷偷感叹了一番她的演技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王宪嫄并没有将他们带进皇宫或者公主府,而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将二人带进了一个小院子,距离公主府只有几步之遥。
冷卓纵然担忧小五,却只能在此等待长情所谓的时机。
是夜,大雨滂沱。
“这位公子,想从我蝶影阁带走人,可问过本阁主?”
一黑一蓝两道身影在大雨里停住了脚步,嗣同像是没听见似的,将凉城的领口缩了缩,为整理了一下她深色的斗笠,尽量放柔自己的声音,道:“兰儿,别怕。”
凉城有了他的保证,本来因为心中的畏惧和寒风中的大雨而颤抖的身体也逐渐平缓了下来。
嗣同将凉城护在了身后,看着那暗中之人,脸上浮出一抹嘲弄的笑容,他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人都见过,他心中从不曾有过畏意,更别说是区区蝶影阁。然后,他转身,握紧了兰凉城的手,径直向大门走去。
也正在此时,他们被一群蝶影阁训练出的精英杀手包围了,对着他们的是无情的刀尖与剑影。
“若实在害怕的话,便躲在我身后吧。”
凉城沉吟片刻,坚定道:“不,我要跟你同生共死,并肩作战。”
嗣同心中一颤,何曾几时,也曾有人对他说过同一句话,他低头望向她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柔情,他轻叹出声,道:“好。”
冷念见情深意浓的二人,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他低声命令道:“给我,杀——”
二人纵然武艺高强又如何,可他蝶影阁有数百甚至上千名杀手,总有体力透支的那一刻。眼见蝶影阁的杀手被他二人快而狠的剑法杀尽,冷念眸色一沉,只得命令道:“让他们走,他受了重伤又中了剧毒,定活不过今晚了。”就算中了蝶影阁的迷药和毒药的人,不可能像此人一样还能再杀上几百人,他还是不敢赌。此人的剑法,他曾经见识过,他用的大多是南萧家的剑法,可偏偏又集合了北沈家的剑法,刚柔交替,他甚至看见了他蝶影阁的功夫,他并不怀疑是他现学现卖的,因为他偏偏领悟了此套剑法的核心。若是,他不是为了救她……他倒是很想与他过上几招。
冷念一直没有出手,他一向多疑,在不知对方底细前,他不会轻易动手。
“派人跟着他们……再找人调查一下那人。”他对着手下道。
“嗣同……”凉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她能感受到他气息的虚弱,他早已中了蝶影阁的毒药,能支撑到现在根本就是奇迹。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只道了一声“兰儿……”便昏厥了过去。
“来人啊——救救他——”凉城带着他回到了长安殿门前,望着那偌大的宫殿,她此时却再无了进门的力气,失声痛哭着呐喊道。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长安铺中回荡着,从殿门,至主殿,至彼岸古树,至雪宫……
在这冰冷的世间她无处可去,而这唯一的去处,却是一个毫无情感可言的冰冷之地,纵使这里四处都是“人”,她却早已料到不会有人理她,跌坐在门前痛哭出声。
“啊——”
良久,一个十四岁模样的男孩站在了她面前,轻轻喊了一声:“司理……”
“后生,求你,救救他,不……你随便找个谁,能救救他的,好不好……”尽管后生很有可能是过来给她任务的,可是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拉住了他的衣角。
“司理难道不知道长安铺之人永生不死吗?”后生怪道:“大司理不会有事的。”
她知道,可是,“他中了毒,就算死不了,他也永远不会醒来了……”
后生只是面无表情道:“不会醒来也好……”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就算愿意去求冷念,但是她知道此毒……无解。
她的指甲钻进肉里,鲜血顺着掌心从指缝中流出滴落在了地上,她暗暗发誓,终有一日,她一定要手刃冷念!
“如何?”王宪嫄咬了一口点心。
嬷嬷小心翼翼地回报着那日在定林寺外遇见的两位公子的日程,道:“那兄弟二人近日在府中摆起了一个宴席,今日午后准备好了茶会,邀请了城中许多的公子小姐前来喝茶,是称什么茶会。”
“喝茶?茶有什么好喝的?”
“但是却有许多人赴约。”
王宪嫄轻笑,“是了,你还记得那日带他们去那宅子里,那常青大方地将本宫赐给他的玉簪给了那门口巷子里的乞丐,曰是愿佛祖保佑天下无灾无难,他定是自知本宫信佛才会这么说,让本宫不生他转增礼品之气。”
“是,可奴婢不明白……”
“事后本宫派人查过,那乞丐散播了消息,说是本宫是什么贵人,请了两位贵客,一些好事者,自是调查过本宫的身份了,此消息在城中已经传开了。就连皇帝,今日都问了本宫此事呢。想来……是有一些见不惯本宫做派的大臣,告了本宫一状。”
“那娘娘打算如何处置那二人?”
“不急,本宫倒是想看看那二人故意设局与本宫在寺庙门口相遇,让本宫收留他们,究竟是想做什么。”
“公子,我们也进去看看吧!”小厮望着那宅子,有些期待地搓了搓手。
“那宅子是做什么的?公子们也就算了,怎么……连那些小姐们也一同进去了?”
“公子有所不知,那宅子里是皇后娘娘的贵客,今日摆了个茶话诗会,许多自诩才子佳人的公子小姐们为了见识一下这位贵客,显摆显摆自己,都去了呢!”
那公子轻笑了一声,“这种宴会,我不去也罢。”
长情本是出去探风,归来时在宅门前看见了这对主仆在讨论她的宅子,便停下来看看他们会说些什么,怎料这贵公子竟这般瞧不上皇后的“贵客”,不得跟着笑了一声。
不料那公子耳力极佳,转了过头来,他本是好奇什么人在他身后取笑他,他不曾想到,他这一转身,便是赌上了一生。
那是一个空气中弥漫着雨后花瓣的芬芳,雨过天晴的午后,阳光下的男子穿着青色的长衫,手执一把折扇,他正笑着看他,男子的容貌不是上等,瞧了却让人望进了心里,就连心都漏跳了半拍。
他猛地惊醒过来,他……可是一个男人啊!
“这位公子真的不进去坐坐吗?”长情轻笑,她只是说了句客套话,若是眼前这美男子能进去坐坐,那风头岂不是都让他抢了去。
“这宅子……莫非……莫非这位公子便是这宅子里的贵人?”
长情微愣,笑:“贵人倒是谈不上,不过在下确实是暂时借住在此。”
“那……既然公子邀约,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那位公子作揖道。
长情也不是小气之人,只得浅笑,在前面引路,边道:“在下常青,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褚渊。”他说话时,偷看了一眼长情,却见她依旧无动于衷,他不禁在心中自嘲了一番。
褚渊身边的小厮竟是耐不住性子了,问道:“常公子莫不是不认得我家公子?”
长情只是道,“在下确实是与褚公子第一次见。”她心中不禁回忆了一番,确定是真的没有见过这个美人,才放下了心。
只不过,褚渊这个名字,倒确实是很耳熟。
那小厮有些沮丧,小声嘟囔道:“我家公子可是建康第一美男……”
长情自幼习武,耳力自是比常人好的,这话恰好入了她的耳中,心中也对小厮的话做了一番肯定,这第一美男,褚渊绝对当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