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鹤发盘髻,灰白道袍的老道长从房顶阴影处跳了下来。
“时间万事,皆难遂人心顺人愿。”被称作林老头的道长向罗摩走去,期间不忘拍了拍面色阴沉的陆承箫的肩膀,给予安慰。
“罗老鬼,你确定让贫道现身是更好的选择吗?”林老头面含笑意。
“呸,林老头,哦不,是凌虚观明愈道长,怎么放着闲云野鹤、清静无为的日子不过,成了王府的一条看门狗呢”
“哈哈哈,老鬼此言差矣,当今圣上,以法治国,以儒明理,以道修身。我凌虚观忝为国观,承国之香火,护国之命脉,有何不对。”明愈道长依旧面带微笑。
“倒是你罗摩,一晃三十余年未见,竟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教妖人。”
罗摩不言不语,缓步走到一片狼藉的宴会桌前,随手拿起一壶完好的美酒,轻轻斟满玉盏,扭头看向明愈道长。
“三十五年前,你我相识于醴山,彼时你我初入江湖,意气勃发。”
“三十三年前,你入道门正统,我品世间百毒。”
“三十一年前,我沉迷毒功不能自拔,中原视我为邪魔外道,但我自认从未伤及无辜。他们围攻与我,我在其中看到了你,林易。”
“我见过许多剑,看过许多招,你那一剑我至今难以忘却。你刺穿了我的肩膀,却故意留下破绽,使我成功的脱离了包围。”
“然后我成为了现在的罗摩,你口中杀人不眨眼的妖魔。”
玉盏从罗摩手中脱手,向明愈道长飞去,明愈心中苦涩,却稳稳的接住了玉盏。
“今日我罗摩敬你一杯,算了却了之前的往事,明愈道长,你,敢喝这一杯吗?”
明愈道长眼神中含着复杂,然后他甩了甩头,笑了笑,“这一杯,明愈不敢喝。”
“但,林易敢喝。”
当世用毒至强者敬的酒,他没有丝毫犹豫,一饮而尽。陆丰甚至都来不及阻拦,尽管明愈道长常年像护卫一样护他左右,但他一直把明愈当做朋友,非常敬重。
“好。”罗摩没有再找到一个像样的杯子,于是抬起酒壶,一饮而尽。
“今日我罗摩与你林易再无半分瓜葛,你拦我道路,便拿出真本事来。”
明愈道长摇了摇头,“我当年让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还有良知,天下武功无善恶之分,而人有。”
“今日你来做此伤天害理之事,我明愈绝不容你。”
气氛瞬间凝固,陆丰被风林火山匆忙带走。
罗摩挥了挥手,门下众人发起进攻,直冲向宴会厅的大门。
余音意欲阻拦却被黑寡妇潘春缠住,两人又激斗在一起。在陆丰的授意下,武功最高的火、林二人,拦在了十余七仙门人之前,紧接着从后院中赶来了不少身着万衍剑派服饰的弟子加入了战斗,场面已进入白热化。
明愈拔出了自己佩戴的桃木剑,坚决的拦在了罗摩的面前。
“当年我远走北汉,于机缘巧合中得到了一本秘籍,我就地成立了七仙门,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我把对毒的理解融入到这本秘籍中,完善了这门七仙噬体大法。今日就再让你们见识一下它的威力。”
双手做蛇形,罗摩已欺身而上,双蛇出动,已经狠狠的缠住了明愈道长,两个曾经的旧友展开了殊死搏斗。
“是蛇仙手。”陆承箫远远观战,罗摩的功法路数他已烂熟于心,只恨自己不能上前对敌。罗摩的七仙噬体大法,一方面是向鲁覃一般运用自身内力催发毒气,另一方面就是罗摩这样的对七种至毒之物的象形拳法。罗摩对这些毒物都有着病态的喜爱,称它们为七仙,七仙门故此得名。
此刻,众多七仙门人的七仙噬体大法都已运转起来,擅长近战的有蛇形有蝎形,善于内功的不断释放毒雾来支援近战的弟子,已经有不少万衍弟子被毒气侵蚀,支撑不住败退下来。
陆承箫,招手,不断有卫兵从两侧搬出了酒坛,另外的卫兵用力将酒坛抛向战团的空中。
“嗖”的一声,一只带火的箭矢射中了酒坛,酒坛应声碎裂,酒与火瞬间变成巨大的火幕,然后火幕瞬间将毒烟燃烧的一干二净。
“雄黄酒!”有一个七仙弟子发现其中问题,当场大叫出来。万物相生相克,毒破坏力强,但也不是无法可解。雄黄正是他们这些武力不算太过出众的弟子的克星。
这时候魔教内部不稳定的弊端就暴露出来了,伽炎教整合各势力形成一个大势力,各势力听从教主的安排指示,但势力之间的争斗还是不断,开战甚至吞并的事情时有发生,教主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过于干涉。
所以,罗摩亲自下山,却不敢带过多的精英弟子,长老级别的全部坐镇门中,二代精英弟子也只是鲁覃与潘春跟来,现在一个昏倒在地,一个跟余音缠斗在一起。
剩下的弟子在毒气被破除之后就陷入了劣势。
罗摩看在眼中却没有丝毫波澜。对他来说。没有用的弟子就像棋子一样,可以随便舍弃,就算今日只剩他一人,他也可以杀掉这里全部的人,他就是有这个自信。
一记蝎仙摆尾,罗摩踢在明愈的桃木剑之上,明愈应声倒退数步,心中暗叫不好。
罗摩并不打算给明愈喘息的机会,双手扶地,深吸气,做蟾蜍状,双腿用力一蹬腾空而出,于最高点向明愈直扑而去。
仙蟾傍身。明愈看的真切,脚踩七星,身形虚幻,似有数个身影分出,令人抓不到真身。
“凌云踏虚步!”罗摩扑了个空,马上认出了这个江湖闻名的身法。仙蜇刺猛然激发,数不清的毒针向四面八方射出,几个幻影都被射穿,罗摩锁定了明愈的位置。
明愈道长早就知道凌云踏虚难不倒罗摩,桃木剑在空中虚点八卦图,天罡诀震天撼地剑斩向罗摩。
几乎同时,罗摩蛇匕出袖,仙蛇屠龙悍然出手,一股不属于罗摩的霸气与刚猛的气势从招式中爆发出来。
两招相撞,几乎势均力敌。二人在招式碰撞中尽皆倒飞而出,明愈道长连退十数步才勉强卸下这股劲,而罗摩仅仅倒退五步。
修为高低立判。
明愈心中明了,自己已入世十载,在东平王身边尽保护之责。随着年岁日长,对于武功进境也不是那么在意了。他觉得在东平王府过得很好,东平王陆丰把他当做亲兄弟一般对待,还有每天叫他道长爷爷喊他一起玩的小余苏,把他当做长辈,只要在家就例行问好的陆承箫,尤其是活泼可爱的玉笙,今天她穿着红色的喜袍,让他想起了当年初来王府,那个一身红衣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在他身后蹦蹦跳跳。在王府的十年间,他感受到了亲情,让他难以割舍的亲情。
明愈把喉咙里涌上来的鲜血咽下。
总有一种值得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就像郑中清之于彭阳,就像东平王府之于他明愈。
提剑,用一种不像他平日里那般温和的姿态,决绝向罗摩冲去。
场面再度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