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行吗,陆余苏有些黯然。他已经尽力了,短剑在手是他最大的优势,现在没有了这个优势,只凭最后一招他已经没有其他可以取胜的办法。
算是证明了自己吗?陆余苏瞥了一眼四周,那个人数众多的女弟子观战群,苦笑,这要给多少人证明啊,大姐们你们都矜持一点啊,平时我爬你们宿舍墙的时候没见着你们这么热情啊。
陆余苏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没来由的想起了刚来乐府那会,他爬女弟子居住的幽兰院的墙,然后被他外婆当场抓获,在墙外就一顿胖揍。晚上他母亲一边忍着笑意一边给鼻青脸肿的他抹药。据余音说当时外婆还把武技融入到了揍他的乱拳当中。好像是叫什么八声甘州。
对,八声甘州,脱胎于乐府剑法的拳法,乐府弟子中了解此招式的也屈指可数。陆余苏仅仅见过两次,除了被揍的一次,还有一次。
陆余苏仿佛抓住了什么,要强迫自己想起来,想起来的话,没准还能有一搏的机会。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对了,是大姨。不久前陆余苏无意中路过玫瑰堂后院看到的,充满哀愁的凌舞吟着词,随手间打出来的八声甘州。
想起来了,仅这一次就足够陆余苏照猫画虎的将八声甘州使出来。
思绪纷飞仅在一瞬间,陆火已经要准备结束比试了。
陆火随手将短剑扔出去,七叶落稳稳地插在了土地中,然后准备将倒在地上的陆余苏抓起来。
但是陆余苏动了。一个鲤鱼打挺,陆余苏稳稳地半蹲在地上,然后双腿用力蹬出。双拳挥舞着冲向了陆火。
一拳两拳三拳四拳......,转眼间,拳头如雨点一般挥洒下八拳。陆火不断用手掌抵挡着陆余苏的拳击,陆余苏咬牙坚持,一拳又一拳将拳劲不断叠加,而陆火也在抵抗中不断适应,终于在第八拳,陆火抓住机会,攥住了陆余苏的拳头,然后将陆余苏制服在地。
比试结束了,虽然实力悬殊,但是依旧很精彩。
对陆火而言,除了那一式令人始料未及的汉宫秋,其余的攻势并未给他造成任何困扰。
陆火把陆余苏拉起来,笑着说:“很不错了,小苏,撑到了第十招,可惜还是差了一点。”
陆余苏摇了摇头,手指了指地面。
疑惑着低头,陆火沉默了。他的一只脚踩在了他自己划出的边界上,很显然有半只脚已经出界。他明白了,在汉宫秋之后,陆余苏连续的出剑逼迫他翻滚躲避,不知不觉已经使自己来到了边界,而接下来的八声甘州目的也不是撑过这十招,而是将他推出界限。
所以,是他输了。
陆余苏松了口气,有些脱力,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然后他看见了远处的阁楼上,顾惜之、凌舞跟母亲余音的身影。
“完蛋喽,这三堂会审可怎么招架。”陆余苏头疼,然后躺下。
“你看过了我这关,还是要过你母亲那一关,何必呢。”陆承箫走了过来,将被陆火插在地上的七叶落拔出,然后放在了陆余苏身边。
“唉,为什么天才总是要历经波折与磨难。”陆余苏唉声叹气,满面愁容。
“你这话说的不错,有二十年前你老爹的风采。”
陆余苏翻白眼,不打算搭理陆承箫了。
......
“热闹看够了就都散了吧。”顾惜之朗声。
听到府主的声音,众多女弟子们不敢多留,纷纷停止了嘈杂的议论,各自去忙各自的了。
整个练武场终于安静了。
顾惜之甩了甩脑袋,短短的比试让她对陆余苏的天赋着实惊艳了一把。
“形似的八声甘州,连贯的乐府剑法,这小子如果不是有人在指导,那就真的是个奇才。”顾惜之低声道。
“余音,一会把他带到大厅去,凌舞你也一块吧。”
“是”,两人作揖,目送顾惜之离开。
送走了顾惜之,凌舞也先行离开。余音看着变得空荡荡的练武场,心里有些乱。
这么些年了,她尽量避免陆余苏萌生习武的念头,但还是失败了。血毒诅咒就像一个枷锁,将陆余苏完全禁锢。余音很清楚,没有内力修为只凭这些单纯的武技,是无法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的,最后得到的只有失望。
但她不明白的是,陆余苏也十分清楚这些。他想的不是习武修炼,而是靠自己破解这个血毒诅咒,他打算迈出这第一步。
余音慢慢的走到了父子俩的身边,轻轻地拿起放在陆余苏身边的七叶落。
陆余苏紧张兮兮的看着陆承箫。陆承箫无奈耸肩,递过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娘亲,这剑,我爹准备的生日礼物。非给我,我不要都不行。”
陆承箫傻眼了,报应来的如此之快吗。
这俩人的小动作余音都看在眼里,每天看着两个活宝闹来闹去使得枯燥的日子也变得有趣。这十年自己总在自责中度过,诅咒爆发时陆余苏的尖叫,就像这把短剑一样,一剑一剑的刺在自己的心口,每每想起就夜不能寐。
可是,小苏才是中了诅咒忍受痛苦的人,他却不以为意,每次爆发后都会装作没事人一样,煞白的脸咧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先来安慰自己,每天想方设法给自己给妹妹给所有人带来欢乐。
那我为什么要管着他呢。余音反问自己。小苏的性格向他父亲一样不拘小节、自由自在、天马行空。
既然命运如此,就更应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哪怕得到的是失望或者是悔恨。
所以,放手?
没错,放手,她不能过于保护,她需要让陆余苏自己去承担。
长时间的沉默让陆余苏有些紧张,他不怕陆承箫不怕顾惜之,就怕自己的母亲余音伤心难过。他不断地看向陆承箫,想让陆承箫说几句话。
陆承箫没有说话,他是个男人,他知道让陆余苏自己去面对一些事情是好的,他也清楚的知道此刻爱妻内心里的煎熬,因为这个决定自己也曾做过,但是他不能干涉余音的决定,所以他在等。
陆余苏等不了了,他不能让她母亲难过。他决定先认错,然后再徐徐图之。
“娘我错了!”陆余苏跪下,动作干净利落且态度诚恳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