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宜一进门,双膝跪下发出一声闷响。
林夫人满脸震惊,赶紧说:“快把小姐扶起来。”
林子宜推开伸来的手,跪直身体,说:“娘亲,女儿求您,女儿愿意和夫君搬出林府。”
林夫人全是为难,就在林子宜冲进主院的时候,王妈妈就派人去前院找林老爷。
林老爷一踏进院子,就听到林子宜的话,他宠爱有加的女儿居然为了一个男人就说要搬出林府。他冲到林子宜面前,抬手想给林子宜一巴掌,手抬到半空中,却怎么都挥不下去。
林夫人赶紧走上前,拉住林老爷,王妈妈让屋内所有的丫鬟婆子都退到院子外面。
董江走进来,扶起地上的林子宜,开口说:“爹娘,我先带子宜回去。”
“好。”林夫人话还没说完。
林老爷一巴掌打在董江的脸上,董江的脸歪向一边。林子宜震惊地看着爹爹,她从未想过温和儒雅的爹爹会动手打人。
看到女儿不可置信的目光,林老爷更加恼怒道:“董江,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早点滚出我们林府。”
“爹,他是我的夫君。”林子宜喊出来。
董江抓住林子宜示意她不要再说,他双膝跪地向林老爷连磕三头,说:“董江感谢林老爷于危难中,照顾我娘亲弟妹。董江无以为报,愿意听从安排前往美利坚。此行前途未卜,董江愿意在众人见证下,与林府小姐林子宜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这还差不多。”林老爷很是满意董江的识趣。
“我不。”林子宜挣开董江,看着自己的爹爹和夫君,说:“爹爹让我成婚,我就要成婚。夫君让我和离,我就要和离。你们问过我吗?我在你们眼中就是一只小猫小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林老爷向前一步,说:“子宜,你是爹爹最心爱的女儿,爹爹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你们谁问过我想要什么?”林子宜满脸泪痕,她只想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董江赶紧跟在林子宜的身后。
林老爷站在原地,作为父亲,他的自尊心让他不能出去。
林夫人走到林老爷身边,感叹说:“子宜还是太小了。老爷,这件事还是先缓缓吧!”
“不行。”林老爷神色阴郁,话中全是不容反抗。
林夫人放软声音,说“俗话说女生外向,董江和子宜相处融洽,子宜自然是不愿意和离。我看那董江也算老实。”
林老爷坐在椅上,冷笑着说:“妇人之见,我在纵横商界几十年,那等表面老实内里藏奸的小人见得多了。子宜她姓林,不姓董。”
林老爷一锤定音,林夫人没多说什么,心里却在不屑。她之前为什么没有看清楚这个无情无义的小人。
林老爷匆匆出门,想干什么林夫人猜得到。
林夫人挂着笑,翻出从不爱做的绣活,对站在身边的王妈妈说:“坐吧,我今天真是高兴。老爷装了十几年慈父,终于装不下去了。”
女婿入赘,家中有了男嗣,只要让女儿女婿外出居住分作两家便可。
王妈妈很是不解。
林夫人捏着细针,别别扭扭地绣花,不在意地说:“我们老爷从来都是个心狠手黑的。六姨娘肚子里那个还没影呢?就算是个男孩,也要他能长大。在那个孩子长大之前,子宜一定要留在家中,不成婚不生子,免得挡了他那宝贝儿子的路。”
“这八字都没一撇,老爷用得着这么早动手。”
“他是想儿子想疯魔了。好比一块香喷喷的肉放在狐狸面前,他怎么都要去咬一口。”林夫人放下扭成一团的花,微笑着说:“我倒想看看子宜这个孩子能干出来什么事?今天看来,我还是小瞧她了。”
林子宜跑出主院,她不想待在这个像牢笼般的地方。她站在林府门外,看着门前的青石板路,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处。
林府是她的家,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里?
林子宜的胸膛剧烈起伏,胸中的愤怒失望让她喘不过气,林子宜身子一软。
董江见状,赶紧一把抱起林子宜,大步走回小院。他将林子宜小心放在床上,脱去她的绣鞋,为她盖好被子。
林子宜只是脱力,被放在床上的时候,就清醒过来。她看着夫君仔细小心的样子,泪水缓缓滑落。
董江看见林子宜的泪水,用手为她拭去。他害怕自己粗糙的手弄疼娘子,想去拿一张手帕。
林子宜抓住董江的袖子,问:“为什么要和离?”
“我要出去十年,客死异乡也是有可能的。我们和离,是最好的。”董江抓住林子宜的手,塞进被子。
林子宜侧过身,不愿让董江看见自已伤心的模样,说:“你愿意和离是你的事,我愿意等你是我的事。”
董江一声叹息,说:“木华,我们活在这世上都不是为自已而活。我不愿入赘,可为了我的娘亲弟妹,我入赘了。你为了我,忤逆最关爱你的爹爹,我不愿你为难。”
林子宜声音沙哑,说出残忍的真相,“你是害怕我的爹爹对你的家人做出什么事。”
董江放下伸出的手,干涩说:“是,你说的对。我是害怕你爹爹做出什么事。可那是我的家人。”
林子宜坐起身,认真盯着董江说:“夫妻本为一体,我不是你的家人吗?”
在董江的心中,子宜是他的娘子,可娘亲弟妹才是他的血缘亲人。子宜有林老爷看护,他的娘亲弟妹只有他了。
董江说不出话,林子宜已经明白自己做得再好,在他的心中也是无用。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躺躺。”
林子宜说完,放下床帐,把自已困在一方天地之中。
董江内心也是一片荒芜,他认真拷问自己,他毫无反抗就去美利坚,是为了家人的安危,还是为了逃离林府赘婿的身份。
他不知道,林子宜同样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她的周围全是假的。在她夫君的心中,从来都没有她这个娘子。她的爹爹从未真正爱着自己这个女儿,他眼中只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从前的那些美好全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