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走吧!”
林子宜站在林府的侧门边,回头看着似乎能看到她生活的小院。早晨寒气一股股涌来,林子宜却没穿上毛坯披风,穿着厚重的棉袄身子都沉重不少。棉袄也是普通的布料,她的头上只有一根素银簪子,等在门外的马车也是普通至极。
这些都没关系,这些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
马车边是家中丝坊的一个小管事,他恭敬地说:“小姐,老爷让我护送您去海城。”
林子宜跨过门槛,低头钻进马车里。马车在空旷的路上前行,她们是第一辆出城的马车。马车摇摇晃晃,林子宜眼眶通红。春草拿着手帕,擦干林子宜的眼泪。
林子宜沉默好久,等到那阵悲伤过去,说:“春草,你不应该跟着我。娘亲已经答应我为你找一门好亲事。”
春草摇头说:“小姐,我七岁入府就一直在您身边伺候。要是那天不跟在您身边,我还不习惯呢?”
林子宜脸上还是带着感伤。
“春草还没去过海城,奴婢是跟着小姐您享福,走南闯北的各地都能看看。”
春草说的轻松,林子宜心中也好过一点,说:“我们只去过京城,哪里算得上走南闯北。”
“春草等着小姐带奴婢去。”春草带着期盼说:“奴婢听说深久城有不少金发碧眼的洋人。”
“海城也有不少。”林子宜提起精神,说:“你放心,我一定带着你在海城多转转,吃海城最好的酒楼。”
“奴婢谢过小姐。”
春草的陪伴让林子宜好受很多。南州城离海城只有三四天的路程,林子宜坐在马车上。她发现离海城越近,路边的穷人越多。
她问坐在马车前面的掌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流民。他们都是去海城的吗?”
路边的流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男人挑着担子走在前面,身后的媳妇牵着幼小的孩子,男人身上的担子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掌柜长叹一声,他知道小姐是一个长在深闺的女子,详细说:“连年干旱,农民的地里长不出什么东西。等到把自家的田地都典当完,只能带着一家老小出来逃荒。在海城只要你有一把子力气,就能讨口饭吃。”
一个肚子鼓鼓的小女孩,走着走着倒在地上。林子宜刚好看到,着急说:“掌柜,给那个孩子送点吃的。”
“小姐你可千万别。”掌柜也顾不得礼数,说:“小姐你给了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要是不给,那些饿红眼的流民会抢。前段时间有个县城的粮铺被抢,掌柜一家被活活打死在铺子里。”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小命最重要,林子宜放下帘子不去看路边的流民,眼不见心不烦,做了一只缩头乌龟。
路上走了三天,马车听在海城的一个小院子前面。林子宜扶着春草的手跳下马车,她们前面是一条狭长的小道,小道尽头有一扇的木门。
掌柜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说:“小姐,这是老爷特意为您在海城置办的院子。这院子是刚建好的,用了洋人传进来的东西。在地上门上抹一层那个洋灰,又结实又漂亮。”
林子宜走过门口,发现地上硬硬的,用脚踩踩和青砖一样结实。
推开木门,穿过狭窄的走道,便是一个刚能转身的院子,四周全是二层的小木楼。春草看着这样狭窄的地方,脸色很不好看。
“小姐,海城的东西比京城都贵不少。老爷给的银子不多,只够买下这间院子。”掌柜在一旁解释。
林子宜能得一个落脚地都觉得很不错了,按照爹爹的脾气,没把她直接赶出家门都是好的,“我能有个地方住,还要多谢掌柜。”
“小人哪敢当小姐的一句谢谢。”掌柜把人送到地方,说:“小姐您早些安顿,老爷还吩咐小人去办点事。”
春草把掌柜送出门外,回到院子林子宜拿着从屋里找出的扫把,扫着院子的落叶。
“小姐您怎么能干这些事情!”春草准备拿过林子宜手中的扫把。
林子宜躲开,说:“春草,我不是林府的大小姐了。你也不要再叫我小姐,叫我子宜。”
“这怎么能行。”春草根本不敢。
林子宜一边扫地一边说:“能行。春草你赶紧去屋子里看看,我们早点把院子收拾好,早点睡觉。”
春草推开房门,屋子中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床桌子柜子倒是有。林子宜被屋子里的灰尘呛得不停咳嗽。
林子宜跑到屋子外面,收拾院子。春草拿着水桶,收拾屋子里面。整个院子被收拾干净,已经是三天以后。
休息两天,等到第五天清晨,林子宜穿着蓝色的棉袄棉裤,走出了院子。春草这几日出来买东西,倒是打听到不少事情。
林子宜没穿过裤子出门,羞得不敢抬头见人。春草手中挎着一个小篮子,二人低头快步走出狭窄的巷道。
海城最繁华的青口路上,穿着洋服的洋人和穿着长袍马褂的汉人走在同一条街道上。铺子里放着各色舶来品,绸缎庄里细腻的蕾丝纱料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林子宜一眼看到,她是在家里的绸缎庄长大的,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林子宜想走进去看看,被一个小二拦在外面,说:“这里的东西您怕是买不起,要是进去弄坏什么,你赔都赔不起。”
小二鄙视的眼神让林子宜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裳,她低头快步从店铺面前走过,再抬头的时候,满脸通红。
“小姐,您没事吧!”
“你别再叫我小姐。”林子宜怅然说:“我现在早已不是什么小姐了。”
这天过后,林子宜本不愿再出门。
可春草不知在哪里听到,说:“小姐,这附近有洋人的教堂,应该是叫教堂。听说那里面的洋人可好了,不仅收养孤儿,还会治病教人洋文。”
“可以学洋文。”林子宜一下就有了兴致,问:“真的吗?”
夫君去了美利坚,肯定会说洋文,那她也要学洋文。
“我就知道您愿意学洋文。”春草撇撇嘴,说:“都是为了姑爷。”
林子宜轻敲春草的额头,说:“我们明天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