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多，姜平然便窝在院子里休息，继续练习熟悉另外几首曲子。她答应帮郡娘度过眼前难关，可不代表她会出面用这张脸招揽客人。
不过于楠对这个郡娘还是不放心，这丹凤眼里不知道在算计什么。“小姐我怎么看那郡娘都不是什么好人，咱们换个住处吧。”青梅和田德西都知这点，唯独她说出来了。
姜平然正在擦拭古琴，抬头对她笑了笑。“郡娘常年接触三教九流的人，身上沾惹了也不奇怪。我从前也住这，习惯了。”
于楠看了田德西，见他不语，闭嘴，继续捣腾手里的药。
于楠还傻乎乎地认为他们来这一趟真当是还人情，不过就算告诉她其中缘由，那么多弯弯绕绕，她也分不清楚，索性姜平然和田德西就不说，等到田德西把所有一切打点好，自是他们走的时候。
郡娘得了姜平然自是像得了宝贝似的，不过这宝贝不大听话，她倒有些不乐意了。这丫头比她娘当年还要傲。
她吩咐一个小厮。“记得那边阁楼给我看紧了，这可是我辛苦请回来的大佛，别让她跑了。”
小厮连连应声。
于楠和青梅她倒不担心，唯独是那个田德西，绝对是个狠角色，她想要下手将姜平然这条大鱼吞下，还得掂量一番。
今日，姜平然又在练琴，身上穿着嫩粉色的宽袖长裙，轻薄的料子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材，鲜亮的颜色衬得她娇艳可人。人靠衣装这话真不假，青梅每给换一套新衣裳，重梳一个发髻，人就变一个样，或娇艳，或温婉，或妖艳，但无论那种，她都轻松驾驭。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姜平然身上那分气韵，一种经历了岁月沉淀的气韵。
早上起来装扮好，隔着铜镜，青梅就忍不住夸赞。“小姐，你真美。”
姜平然笑了笑，毫不客气地回道。“我知道。”
立在门外的田德西听此，抿唇一笑。
青梅：……她突然有点理解于楠时常无语凝噎的无奈了。
乐清坊也有几个不错的苗子，加上姜平然的到来使她们危机感丛生，练琴起来也比往日勤奋。只有几日的教导，琴艺的水平比平常有所提升了。
除了第一日她露出真容，往后教琴，她都戴了面纱去。
郡娘为此还念叨几句：“小姐长得国色天香，何必戴着面纱，郡娘要是有这张脸，恨不得天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上街呢。”说完还翘起了兰花指搭在唇边一笑。
于楠和青梅不知是因她的动作还是因为她的话，嘴角微微抽搐，看了眼姜平然，低头，装作视而不见。
姜平然抿了抿唇角，眼角轻轻上挑。这两日郡娘的奉承讨好和小意算计，让她对于当年情分淡了两分，尤其是听到她故意把她带偏的一番话，眸中划过一丝冷意。若她是寻常十八岁的姑娘，少不得为这番话自得一番，在京城这地，到处都是富贵世家，她一个毫无根基从外乡来的女子长着这一张脸必是祸端。凭她对郡娘的了解，自然知道她这话并非无意。
她敛下眼眸。“郡娘说笑了。”明显不想再多言。
郡娘看她心情不佳，想必刚才的话惹恼了她，她讪讪一笑补救道：“郡娘这人心直口快，得点好东西就忍不住炫耀，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小姐莫怪，莫怪。”
于楠和青梅对视一眼，然后将视线挪开，仿若未闻。青梅心想：总算见识了一番市井妇人的变脸了。
姜平然只是淡淡看她一眼，并不多言，转身往阁楼去。
郡娘心里有些打鼓，可风光多年的她哪里受得了这种冷遇，即便如今一时落魄，她人脉都还在，秀春街哪个当家的见了她不得礼遇三分。见到姜平然甩脸子，她心中忿忿，强压下心头怒火，扭头走了。
有些人在富贵池里沉浮久了，便忘记了当初。既然姜平然能给这份风光她风光，亦然能收回。
看到姜平然面色不善的回来，田德西心中会意，这郡娘怕是忍不住露出马脚了。他不懂小姐为何多番忍让，但她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眼下他要做的，就是注意乐清坊的动向。
自那日和郡娘生了龌蹉后，姜平然就把阁楼后的小厨房清理出来，偶尔做个点心膳粥。这个举动，是彻底激发了郡娘心中的不满，不过表面上还得继续维持平和。跑阁楼的次数倒是少了许多。
趁着这会空闲，姜平然把不熟悉的曲子又练了一遍，力求达到以前的效果，不光古琴，还有琵琶。
于楠从安平伯府回来，正好看到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景，赞叹一声。真美！这美，还不是一般的美！
姜平然问声抬头瞧了眼，继续摆弄手里的琴弦，弹了两下试音，又继续转动琴轴。美人认真的一面，十分养眼。
于楠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正事。“姜伯爷说，一切安排妥当了。”虽然她不知道姜平然让姜轩浩安排什么。
姜平然的手指顿了顿。“我知道了。”
乐清坊已这两日名声在外，大多是因姜平然时有时无美妙的琴音，也有许多文人墨客来访，想听听琴音，也想见见弹琴的人。
姜平然照例闭门不出。
郡娘见这势头已经造得不错，又想请姜平然出面。“小姐，你的名声已传遍整条秀春街了，越来越多的客人等着要见你，您看……”
青梅听了直皱眉，这郡娘太不识好歹了，这琴艺也教了，客人也多了，这要求也越来越多了。作为一个侍女，青梅不好插嘴，只好等着姜平然发话。
姜平然平静地看着郡娘，不骄不躁。“郡娘，我说过，必要时，我会出面的。”说完浅浅一笑。“郡娘，我可不是我娘。”她心中冷笑：三十年前架不住“她”，还指望三十年后架得住“她女儿”。
郡娘看着她的眼神，突然后背一凉。想到那个自称芍药的女子，也如她一般，冷静，聪慧。
郡娘连忙陪笑：“郡娘说笑的，小姐在我这吃好住好就是，郡娘还指望着你帮我调教好院里的姑娘呢。”那笑容，要多谄媚就多谄媚，变脸比翻书还快。
姜平然浅笑。“那是。”
郡娘：“这乐清坊一年不如一年，到时免不了小姐出来撑撑场面，还请小姐不要推拒。”这话说得，田德西连连皱眉。
姜平然淡淡道：“郡娘，我说的是，除非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说完，抬眸看她一眼。
哪怕是青梅他们，也察觉到了这一眼的冷意，郡娘见此，脊背不由发冷，落荒而逃。
青梅望着郡娘越来越的身影，扭头看了眼姜平然，或许之前姜平然从未在她面前表现过这一面，原本因她的好脾气有些娇纵的自己，立马摆正了心态。如果有一天，她也成了那般不识抬举得寸进尺的人，或许，她就回不去安平伯府了，她，只有死路一条……
青梅略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在望向姜平然的眼中深处，藏着一份小心。
姜平然不知莫名其妙地给了青梅一个警醒，她瞥了眼郡娘刚离开的大门，继续摆弄手里的琵琶，反正日子还长，打发打发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