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平然脸色苍白，身体冰冷，气息微弱，跟将死之人没有区别。但苏氏隐晦看到她眉宇间的黑气，便知这次她的病严重许多。问于楠：“你师傅呢？他怎么还没来？小姐那不是有药吗？你没给她吃吗？”看她一连串的问题，显然是对姜平然的病是知情的。
姜家一家面面相觑，显得有些失落。连离开姜平然近四十年的苏氏都知道这个病，他们姜家世代与姜平然紧密联系却不知。
“药吃了，可是病情压不下去，我只能开药扎针抑制，不知道小姐能不能挺过去，我已经去通知我师傅了。”对苏氏的问题，她一一回答没有遗漏。
苏氏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出了房间，立马让王雪莲会回府。“快，快回去，把我的百年血参拿过来。”
在场的人脸色一变。谁都知道血参的珍贵，大胤国不产血参，只有在遥远的乌陀国才有，且只能皇室享用。一根十年以上的血参都可以吊人一口气，别说百年的了，那几乎是可以救回半条命啊。
于楠眼睛一亮，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姨婆你有血参？”
苏氏点头。“先救人要紧，小姐这样，怕是挺不到你师傅来了。”从药王谷到京城快马加鞭也得十天，哪里还来得及。
田德西立即道：“我去取。”说完就拉着王雪莲离开，如今时间不等人，他用轻功再好不过。
苏氏在屋里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显得站在屋外的姜府一家一无是处。他们什么都帮不上忙，甚至都不知道姜平然有这个病。
姜启看着屋子深深叹口气之后，拍拍姜轩浩的肩膀。“咱们回去吧。”
姜轩浩愣神。“这……”
“我们在这，也帮不了什么忙。”姜启打断他。
姜轩浩透过父亲的目光，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一丝悲凉，自己慢慢垂下头，和父亲一起离开。
于楠把血参的根须放进药里一起煎熬，半个时辰后捧着碗走进来。“姨婆，好了。”
苏氏不假手他人，“我来喂。”说完扶起姜平然接过药碗，熟练地喂药。“这药得多久起效？”
于楠道：“一刻钟。”
药喂完后一刻钟，姜平然苍白发黑的脸色渐渐有起色，眉宇间的黑气消散很多。苏氏惊喜道：“有效！”于楠连忙把剩下的血参一起熬了。
等姜平然面色恢复几分生气后，苏氏才送了一口气，强撑的身体终于感到疲累，王雪莲立即上前扶住踉跄的苏氏。“老夫人，你慢点。”
苏氏锤了锤酸痛的腰，不忘吩咐于楠。“再过半个时辰，若小姐还没醒，就喂些汤水，这次昏迷还不知要多少时候。”
于楠应声。“我知道了，姨婆。”她没想到过去四十余年，照顾起姜平然，苏氏还那么熟练。
苏氏看向在一旁站着的青梅和田德西，目光慈祥。“别傻站了，小姐如今没什么大碍，赶紧都歇歇吧，我也该回去了。”她往屋外一瞧，这太阳已经西斜，她们忙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呢。
青梅道：“老夫人，奴婢让人准备了些鸡汤，喝两口暖暖身子再走吧。”
苏氏笑了笑，这个青梅很像当年的她。“那我就喝两口吧。”说完又看向于楠。“你们也都喝两口，这天气冷了，莫坏了身子。”
于楠点头。“是。”
青梅把苏氏带到了偏房，一张大桌上不仅有鸡汤还有这粥和小菜，贴心周到。苏氏会心一笑。“有你在这伺候小姐，我就放心了。”
青梅低头。“伺候小姐是奴婢职责。”
苏氏对她越发满意了。
姜启他们虽不知姜平然的病因，但好在知道封锁消息，所以除几个姜平然院里伺候的人，整个伯府，乃至田氏，都不知姜平然病了。
姜平然昏迷了三天三夜，终于醒了。脸色苍白，身形单薄，风一吹就会倒似的。当她睁开眼，第一眼见到苏氏，眼眶不禁热了，不过一开口，才发张自己嗓子沙哑得厉害。
“小姐醒了？”苏氏立马端过来一杯温水。“小姐先喝水润润嗓子。”
于楠立即上前把脉。“小姐感觉如何？”
润润嗓子后的姜平然终于感觉舒服了些。虚弱一笑。“让你们费心了。”
这话让苏氏瞬间红了眼。“小姐这说哪里话，小姐无事就好了。可是要吓死我了。”
姜平然苦笑。“年纪大了，面上不显，底子撑不住了。”这话不仅没安慰到苏氏，还让屋里的人都红了眼。她是永远十八岁的容貌不错，可有谁知道她的身体负担了多少，她光鲜亮丽的外表又有多少千疮百孔？
姜平然一醒，青梅就去通报姜启他们了，待他们几个进屋一看，从未见过如此病弱的姜平然，心头不仅生出两分悲戚。
姜启心中震动了一下，快步上前。“小姐好点了？”
姜平然只能虚弱地轻点下巴。姜启连忙道：“小姐刚醒，应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再来。”他本意还有话问她，不过见她如此，只能作罢。
因为这事，于楠有些不待见姜府一家，眼尖的姜平然已经瞧出来，她今日刚醒，实在没有精力，刚和苏氏说了两句就昏睡过去。再醒来天已经天黑了。
于楠估摸着她这个时间醒，端了碗粥过来。“小姐醒了？可有不适？”
姜平然支着脑袋摇摇头，想起身，身体的沉重和酸痛感让她无奈放弃。“小姐别起身，我喂你。”于楠说完在她脖子底下架高了枕头。
姜平然少有让人这样伺候，略感不适。“难为你了。”
“小姐哪里的话。”于楠把粥端到她面前。“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让我好好表现。”
姜平然笑笑，不再拒绝她。一碗粥下肚后人舒坦了不少，因是大病初愈，她只能喝一碗，喝完后等一会还得喝药。她看着于楠忙前忙后和平日判若两人，笑道：“我这样，没吓着你吧。”
于楠扭过头来，脸上难得有怒容。“可只是吓着了，简直就是吓死了。突然倒在我怀里，都快有进气没出气了，我怕你真出了什么事，我姨婆和我师傅都饶不了我。”
姜平然只能歉意一笑。“抱歉，我也没想到那么突然。”
于楠没有怪罪她，只是这次病得来势汹汹，几乎损伤了根本，再有一回，神仙也难救了。姜平然再如何妖孽，青春常驻，她也是个人，只要是人，都会有个极限。她师傅很早之前就提过，近些年来，小姐身体大不如前，她血脉异于常人，若是有个伤病痛，当十分注意，很有可能就一命呜呼。
这次实在凶险，要是没有她姨婆的那根百年血参，恐怕就无力回天了。
她面色凝重。“小姐可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她隐隐觉得姜平然脉相像强弓末弩之照。
姜平然微敛住双眸，隐去眼底异样的情绪。“还能有什么状况，年纪大了不知保养，到了寒冬腊月，老毛病就犯了。”
于楠没作她想，从未想过直言直往的姜平然会说谎。这件事就如此被姜平然轻松揭过了，如果田德西在场，定然能发现其中的蹊跷。
从姜平然脱离危险后，他便一直守在院外，今日白天匆匆见了眼，还未说得上就退了出来。此时青梅正提着食盒过来，要给他和于楠送饭。
“田大哥。”田德西回头，正看见朝她走来的青梅，寒风中，她的身影突然显得有些单薄。“该吃饭了。食盒底下是碳炉，饭菜还是热的。”
田德西笑笑，忙了一日，现在果然有些饿了。“多谢，你不说我还未觉得饿。”
青梅一笑。“你们守着小姐，不记得用饭，我可得记着。”
田德西上前要帮她提食盒。“我帮你提吧。”
青梅连忙躲开。“不用不用，我提得动。”
田德西见她不肯没有强求。
正房大多数会隔出一个侧间，白日是用来给主子们烧茶水，晚上留给守夜的丫鬟婆子睡觉用的。此时正好用来临时用膳。
青梅浅笑。“我也就能在这些琐事上帮到你们了。”
田德西坐下来，捧起一碗饭。“你别小看这些琐事。我们常年行走在外风餐露宿必不可少，三餐不济，有你在，我们的日子过得顺意多了。像这些琐事我和阿楠可没你想得周到。”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青梅此刻觉得与有荣焉，贴心地拿出一壶烧酒，放到热水里浸泡。“一刻钟后就可以喝了，冬日里喝一点暖身子。”她是无意间发现，田德西冬日里好小酌两口的习惯。
他抬头，视线落在那壶烧酒上，心头突然觉得一股暖流滑过。于楠是个粗心大意的，能记得自己的事就很不错了，他是个男人，本身是个“侍从”，哪有还带侍从的道理。这么多年来风里来雨里去，很少有人这么贴心，莫名有些感动。“多谢了。”
青梅微微一笑。“哪里的话。”说完，提着食盒去了正房给于楠送饭去了。
田德西怔怔出神了一会儿，才开始动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