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罗汉围住金翅,纵使只剩他一个,万千神佛也奈何他不得。哪怕佛祖的得意弟子,十八罗汉很快具被他击退,不可靠近他分毫。金翅抬头仰望,佛祖在那祥云深处。
“让我来!”一声尖叫,孙悟空飞至,“鸟怪!我来跟你斗!我们的账该算一算啦!”
“猴子。”金翅狠得咬牙切齿,“你居然给佛宗带路,灭我狮驼,还记得花果山是怎么灭亡的吗?你这条如来走狗当得好啊!今日之战,无论结果如何,你孙悟空的名声算彻底臭了,你将受所有妖灵耻笑!”
孙悟空怎么不知后果,他愤怒,“既然妖怪已容不下我,我就不跟你们为伍。其实我早就没与你们为伍了。鸟怪,你还不来战?”
金翅持戟,一飞冲天。孙悟空看着那兵器,想起许多往事。遥想当年,他们七兄弟下到东海龙宫,找老龙王借兵器,老龙王拿出的最好兵器就是这柄画杆方天戟,可孙悟空还不满意,强行要走了老龙王的定海神针,也就是金箍棒,而那柄戟则归了金翅。
前尘往事已作云烟,今日就要烟消云散了。
孙悟空只战了几回合,佯败而逃,金翅疾追。孙悟空飞上云巅,原本佛祖在此,可现什么都看不到。
“猴子!你怎如此挨不了打?是不是因为想成正果,就怕起死来了?看看你这一路的战绩,从前力战十万天兵的齐天大圣,如今打得过几个妖怪?”金翅在背后嘲讽。
突然,佛祖现身,云间金光万丈。金翅发觉不妙,欲逃。
佛祖伸出只手,将这只鸟捏在手中。
“如来!你敢困我?”金翅大叫。
佛祖微笑不言。
孙悟空跳上佛祖肩头,俯看被佛祖抓住的金翅。到了佛祖手里,哪还有逃得出去的,已经结束了。这么个大敌被除,他应欢喜,可孙悟空高兴不起来,看着金翅,反生怜悯,想起了自己从前在佛祖手心的过往。
金翅在佛祖手中挣扎,挣脱不掉,便对如来大吼,“如来,你在干什么蠢事?你要想清楚,没了狮驼国,你的西域佛国也会完蛋!你不要你的信徒了吗?”
如来仍旧无言。
观世音来到佛祖身边,“佛祖,现在改主意,兴许有另一种结果。放金翅鸟留此地,取经人继续西行,岂不两全?”
“世间哪有两全之事?”如来开言,“若放此妖,他必又作怪,坏取经大计。明舍得之道,方能长久。取经大计早已确定,不可更改。此妖不可放,我带其回灵山。”
“如来——”金翅听要去灵山,大叫道,“你这个假慈悲的佛陀,心里只有如何延续自己的香火,连天下苍生都不顾了。狮驼国必拉你整个佛宗陪葬!我已经到看将来会灭你佛宗之人,没了狮驼国,等于为强盗打开大门。如来,你也会受因果报应!你不仅害了自己的佛宗,把其他宗派也害了,他教之神不会放过你的!”
“我率诸天神佛、三千揭谛而来,就是为了等你说的‘他教之神’。”如来说。
观世音忧心忡忡,“佛祖,他或许不会来了。”
“不,他在,他在万物中,其实一直在这里。”佛祖说道,“遍入天,何不现身一见?”
漫天神佛立即肃穆,仿佛有谁已经降临。
“遍入天?”孙悟空站在佛祖肩头张望,他什么都没看到。“菩萨,遍入天是谁?”孙悟空跳下佛祖的肩,到观世音身边相问。
菩萨回他,“另一派的大能。等你们师徒到了天竺,自然知晓。”
虚无中,一个声音响起,“佛陀,狮驼国是我布局之一,你明明知晓,却为一宗之私,毁我千年大局,后果应明白了?没有狮驼国,我还有别的布局,而佛宗从此注定退出天竺与西域,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如来笑对,“取经是我计划多年的大计,你明明知晓,仍纵容金翅鸟作恶。遍入天,你是何意?你之大局有三,狮驼国其一,戒日王其二,遮娄其其三。金翅鸟执迷私怨,是他自己毁了你的第一局,与我何干?我以戒日为护法王,等同与你共生,可你不愿与我平分,放弃戒日,让金翅鸟到其身边作祟,引他入妖魔之道,既毁我佛宗,也毁了你的第二局,又与我何干?遍入天,你之大局毁了大半,皆你自己太贪,你想独霸天竺,成为最高的神。现你还剩第三局,若这局也毁,你该如何?”
遍入天的声音回道:“我做这些,非为我自己,为的是百年之后生灵免遭涂炭。金翅鸟没办好事,你可以把他带走;但将来,此鸟必回我身边。佛陀,以后你将与我合一,我即是佛,佛即是我。”
说话声变得空灵,仿佛说话的人已经远去了。罗汉护法们恭敬相送。
金翅放声大笑,“如来,听见了吗?将来你会消失,成为遍入天万千化身中的一个,变成他的一个名号。其实是我胜了,就算我今日被你所擒,你的取经大计也未必成功,所有陷阱我都埋好了。”
“你这孽畜,暗地里又干了什么?”佛祖身边的子弟叫道。
如来微笑以对,“你呀,自以为聪明。”
“佛祖,你要怎么处置他?”孙悟空关心问,“也像对付我那样,搬座山来压他几百年?”
“他不似你。纵使压上几百几千年,亦不会悔改。我带他回灵山,教他跟我参悟佛法,洗涤心性。”
金翅大叫,“我不去!你那里吃斋把素,而我吃人!如来,你其实想饿死我,对不对?把我饿坏了,你有罪愆!”
如来笑道:“佛法无边,信众无数,但凡有谁做好事,教他先祭汝口,饿不着你。今起,你就是我光焰上的护法,八部天龙之一。”
“我佛慈悲,恩泽无量。”神佛们祝贺佛祖新得护法。
金翅无奈,飞不能飞,只能跟如来去灵山了。金翅低头看了看孙悟空,大声嘲笑道:“看见了吗,猴子?你费尽心思求正果,而我什么都没做,正果送上门。”
孙悟空心情复杂,没有应话。可他内心极不平静。自己大闹天宫,被佛祖压在山下吃了五百年的苦;金翅做尽恶事,佛祖非但不加惩罚,还封其为护法。佛祖说“他不似你”,并非指金翅劣性难改,而是指金翅的出身不似你,金翅的背景不似你。孙悟空感到阵阵心寒。
如来突然对他说话,“孙悟空,且去寻你师父。功德圆满,自有果报。”
孙悟空惊讶,却沮丧道:“哪还有师父,我师父都被那只鸟吃了。”
“你说他师父在哪儿?”如来问金翅。
金翅不再瞒了,回孙悟空,“我哪有吃他?那和尚被我锁在王宫园子里的一只铁柜中。”
孙悟空惊喜,拜别佛祖,找师父去了。
“我们也走吧,万般已有定数。”如来带上漫天神佛以及金翅,驾云西归。
金翅回望孙悟空的背影,脸上狂傲褪去,多了惆怅。
在地面凡人眼中,满天密云散去,天已亮了,晨光洒遍大地,世界恢复了宁静。
“大人!那些妖怪都不见啦!”阿卜杜拉的随从惊慌来报。
“使君,众妖都散去了。只看到零星几个,好似逃命,都不理我们。”王玄策的士兵回来禀报。
王玄策心中有数,狮驼国到底还败了。乌鸦还没走,它们已变回鸟的形态,停要窗台上和树枝上。它们不再呱呱乱叫,而是垂头丧气,神情忧伤。
阿卜杜拉笑道:“还让唐使言中了,看来狮驼国遭了神罚,已经灭亡了。狮驼国的一切已成无主之物。”
“无主之物?”大食使者的随从们一听这话,个个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