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日王说此话,孙悟空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了,上前插话,“所以你想拿我师父做挡箭牌?你把我师父捧成什么‘大乘天’,把他推到风口浪尖处,都是有用意的。我师父一心上灵山,不陪你玩,你自己跟婆罗门玩去!”
“我绝无利用法师之意。”喜增对三藏解释,“法师成为‘大乘天’名至实归,我与婆罗门的恩怨也不是法师可以解决的,我担心的是婆罗门因我而迁怒法师,他们会对法师不利。”
“不用你担心,我师父马上要上灵山见佛祖了,到时成了佛,那些婆罗门不过蝼蚁,谁还伤得了他。”孙悟空不耐烦道。
“悟空,陛下也是好意,对他礼貌些。”三藏劝道。自己这大弟徒对戒日王成见仍然很深。
喜增笑道:“无妨,过去我对你们师徒犯下许多过错,孙长老恨我应当,现在我是真心向往佛法。”
“我知道,你还有五百个婆罗门关在牢里等候发落,全天竺的婆罗门怕是要跟你闹,这时候你不抱紧佛宗大腿,谁来帮你?”孙悟空嘿嘿笑。
三藏相劝,“贫僧徒弟说话尖刻,是他习惯,陛下莫见怪。陛下请听贫僧一言,佛法戒杀,陛下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逼死宰相,是他们的罪孽,但若陛下以杀相报,那罪孽就会转到陛下身上,以后婆罗门必报复陛下,冤冤相报,陛下也不得安宁啊!”
喜增沉默一阵,说道:“法师是劝我放过他们吗?我这生杀过的人数不清,若说报应,已不知累积了多少,不差这五百条命。但是法师放心好了,他们是婆罗门,这点儿分寸我知道,婆罗门不能杀。”
“但你可命令他们自尽。”孙悟空笑道,“你就是这么对付波那的。”
喜增回答:“波那只有一个人,我也只能叫他悄悄去死。要是给五百个婆罗门下达自杀的命令,还不天下震动?对我没有好处。”
三藏叹气道:“陛下既然已有决断,那就太好了,愿他们珍惜机会,痛改前非,与陛下和好。”
“法师说得是,自然得让他们好好反省。”喜增面带微笑。
三藏说道:“贫僧在摩揭陀已经停留了许久,是时候上灵山了,还望陛下允许。”
“法师这就要启程了吗?我其实希望法师再留一阵子,多请教些佛学疑难。”喜增说,“灵山又叫鹫峰山,是佛宗的一处圣地,山上有大鸟,佛陀信徒死后都希望能在山上举行举礼,以尸喂鸟,这样可直达极乐。法师不会要走这条路吧?活人怎么去佛陀身边呢?我到是很好奇。”
三藏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急了佛号,再三向戒日王请辞。
喜增真心想把这沙门多留一阵,但留不住人,也不能强求,那三个徒弟可不好对付,只好勉强答应。
三藏知道戒日王身边不可久留,得了允许后,立即启程前往灵山。
“唐三藏上灵山啦!”
“唐三藏要成佛啦!”
乌鸦呱呱乱叫,在喜增头顶盘旋。
“陛下!”乌鸦落下,立在喜增肩头,“婆罗门要怎么办?杀不杀?杀不杀?”
喜增说道:“杀婆罗门,那是要犯杀梵罪,我承受不起。不过我早有安排,按原计划实行。”
参与行刺国王的婆罗门五百十三人,已全数逮捕,这件事震动五天竺,从来没有这么多婆罗门同时受到惩处,他们个个喊冤,但喜增仍旧判决他们有罪。五天竺的婆罗门闻风声援,他们抨击戒日王,不该仍凭一个刺客的供词就处罚婆罗门,他们要求戒日王赦免所有人。喜增坚持判决,却也未判他们死罪,而是将五百多人全部流放。
夏季的天竺大地十分炎热,热浪滚滚,使远处的景物看上去如同幻影,地面灼热,赤脚行走犹如踏在烧烫的铁板上。脚面烫出了水泡,水泡又被粗糙的地面磨破,黄色液体流出,再迅速被地面烤干,如此反复,让人行走越发艰难。可他们不能停下,身边的持武器的士兵催促他们快行,这些受苦的人就是被戒日王流放的罪人。
“到了!终于到了!”有人喊起来,仿佛看到了希望。
地平线上出现一座城,那里就是戒日王指定的流放地。
走近了这座以后不知要生活多少年的城池,婆罗门立即失望——这是座荒废已久的小城。什么时候废弃的呢?也许在多年前的战乱中,也许时间更久远,看城墙上火烧过的痕迹,以及城中房屋破败的程度,至少几十年了。现在城内空无一人,他们是新到的居民。
“快进去!快点!”士兵催道,把他们往里赶。
婆罗门都不情愿,但无可奈何。待他们全进了城,这时,士兵退出城外,城门“轰”的声,被他们关闭了。
“这是怎么回事?开门!为什么要关门?”婆罗门都感到不安,他们立刻上前拉门,可门拉不开,门外“砰砰”乱响,像在钉木板。
士兵关上门后,立即用木板和长钉把城门封死。
“快开门!开门呐!”里边的婆罗门恐慌叫喊。
城外负责押送的军官高喊道:“国王陛下有令——行刺国王,罪孽深重,但念婆罗门身份特殊,免除死罪,望诸位在城中苦行反省,忏悔自己的罪过。”
“他要我们反省,我们听从,可把门封起来怎么回事?”
“至少给我们留下食物和水吧!城里什么都没有!”
军官回答:“既然是苦行,又怎么有食物和水供应呢?自己想办法吧!”
婆罗门全都惊骇。
“这是要杀死我们呐!”
“喜增说过不杀我们的!”
“快放我们出去!”
城内的怨恨声沸腾,婆罗门咒骂起来,他们咒骂戒日王言而无信。
守在城外的军官冷笑,感慨道:“苦行哪有不死几个人的呢?国王与神,我更害怕国王。愿诸位大师修行成功,早得解脱。”
城内依然谩骂不断,不过城外的人不再理睬。这些骂声持续了好几天,不分昼夜,之后渐渐小声了,然后又逐渐无声……
喜增笔耕不停,又写了许多东西,但都不满意,仍进了废稿堆中。乌鸦在桌上跳来跳去,看不明白,“陛下在写新作品?”
“没有。”喜增回答,“我在写信。写给摩诃震旦国的国王。”
乌鸦极惊讶,“陛下怎么想起给他写信?”
喜增笑道:“听了三藏法师的描述,我对那位君王十分好奇,而且我要重新振作,与大国结交非常必要。”
乌鸦高兴,“那太好了!陛下写好,我们给您送去,保管马上送到。”
“不了。我要派出正式的使者。”喜增说,“只不过摩诃震旦国路途遥远,以前从未有过官方往来,所以没人敢当这个使者。我的征召令都贴出去几天了,还没有人应征。”
“陛下!”这时侍者来报,“有位婆罗门求见,他说愿为陛下出使摩诃震旦。”
“请他进来。”喜增高兴允许。
侍者带了位年轻的婆罗门入殿。喜增打量他,“你叫什么名字?”
婆罗门回答:“阿罗那顺。”
虽然年轻,不过愿去的只有他了。喜增瞧他仪表堂堂,做使者到也合适,满意道:“就是你了。功成归来,我有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