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乡是雁国的普通人,雁国规定的普通人。麻布做的兜帽披风,将整个人围得只剩一双眼睛。腰间外露的握柄说明这个人是带着武器的。胯下的一匹老马隐约可见鬃毛下一条条伤痕,后退的一条狰狞的伤疤使得它走路有些跛。但老马的铁蹄落地依旧强健有力,瘦弱的身躯却使人感到城墙般的沉稳,即使在这马匪横行的拾荒古道。
古道拾荒的历史很久远,久远到雁国还是雁南郡时就已经存在。作为雁国与十方国的商道,拾荒古道一直保留着自己的色彩。古有恶鬼杀人,尸骸遍地,往来人拾荒而生或身死后一身财物留予后来人;后有马匪横行,劫杀往来人亦或往来人死于非命后捡拾其财物;如今往来人留下买路钱借道而行,但有行凶者被查出,两国以及马匪共击之。
当然,两国之间并不只有这一条路。一条需要横穿妖灵界,另一条路要经过雁陵郡绕路,少则数月多则半年才能到达。所以,拾荒古道也是离开雁国最快的道路。而拾荒古道如今少有死于非命之人,往来一趟的利润也足够弥补马匪的劫掠。甚至只要躲过几次劫掠,甚至还能赚上一笔。
陈乡一路上不是没有遇见马匪,在过去的四天里藏身暗处的马匪就有三四波,甚至现在对面山坡上就有一波马匪在远观。不是马匪不动手,而是没意义。首先,陈乡的打扮是远途人,无油水可捞的那种;其次,这人身上有武器,观其样式应该是官刀;最后,这两点在老马身上最有体现,这绝不是商马,而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军马。如今真正的马匪能有多少?军队靠扮演马匪来充实军资这件事,在两国已经不是秘密,往来客商赌的就是真正马匪有多少。兵匪的话按道理来说往来只劫掠四次,商道两头以及来回路上。如今这远途人,前人不动,自己这些人也懒得出手。所以,出雁国这边的兵匪应该是不会动手了。
“呸,什么世道,连个鸟都没有,兄弟几个难道去喝西北风?”四天的路程可以说是走到了拾荒古道近中段,遇上的也很大可能是真正的马匪。
“老大,你看前面的那个,能不能是个鸽子?”鸽子的意思是多少有点油水,显然这些人对劫掠陈乡表现出了兴趣。
“前雁国上三军副统领陈乡借路。”老马早已停了下来,一人一马早在沙场上磨练出了生死之间的默契。在拾荒古道还有一条规矩,对方承认你说的话,你大可畅通无阻的走过去。陈乡用的就是这个办法。
“什么香的臭的,没听过。在我这里没有钱就别想过。兄弟们,封路。”马匪头领阔刀出鞘,身后马匪站成一排,将道路封了个严严实实。
“你确定要这样做?”陈乡眼神冷了下来,左手已经握在刀柄上。但这话还是要问的。
“没有钱,别的也可以。比如……你腰间的那把刀。”马匪头领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之色。
“你找死。”陈乡很生气,不仅是因为对方的语气,还因为对方的身份。
“少废话,杀。”马匪头领身后数人飞奔而出,手中长刀出鞘欲对陈乡进行合围攻击。
“果然。”陈乡见对方目的明确,心里的答案也是得到了肯定。敢在这里动手定是必杀之势,看来雁国并不想让自己活着离开。心中如此想着,身体却微微前倾。
老马前腿下弯,陈乡顺势下马疾驰而出,披风稳稳落于马背。左手刀出鞘上挑快如闪电,瞬杀一人,合围之势瞬间出现一个缺口。右手不知何时抽出一把短剑,丢向身后。
“嘭~”身后人包括周围人皆是举刀格挡,短剑未建寸功被磕飞而出。飞出的短剑斜上而出,划过又一人脖颈。陈乡左手刀一个大回环,叮叮当当将周围人击退。两处空挡使得合围之势被破解,那飞出的短剑也仿佛受到牵引一般从远处飞了回来。
“刷~”一抹寒光从陈乡胸前划过,陈乡后撤一步,身后数刀披头斩下。陈乡左手刀上举被压制半蹲,右手短剑上抛沿一人喉咙刺入后身体飞回的同时,陈乡左手刀逆势大回环逼退众人。一个前滚翻堪堪躲过背后斩来的冷刃,举刀格挡掉眼前几人的攻击右手短剑前递刺入一人心窝。收剑转身左手刀上撩再杀一人,短剑入手再次丢出。就在短剑将杀一人时,一柄长刀斜刺挑飞短剑。陈乡伸手接住短剑,周围合攻之势已在其左右腾挪间撕扯出一片空间,陈乡在杀五人后终于得以喘息。
“陈副统领功力又有大进,佩服,佩服。”眼见短时间内合围之势难以继续,损失了五人才在对方身上留下了一道伤口,自己这方的攻势也需要片刻的调整。
“这就是雁国为我准备的燕军?”雁国有一支三军之外的编队,叫燕军。燕军中人皆是克制雁国强者的存在。虽说克制,但强也有限,无非是强者的反面,功法方面完全克制罢了。燕军存在至今,只有一人反杀燕军,逃出雁国。
“不是他们,是我。由于上一次的失手,国君对燕军大为不满。于是在必杀之上又加了一个保险,你是第一个。这叫燕十三杀阵,等你死了也好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马匪头领,应该叫燕军头领,此时正拿着刀往后退去。
“阴险小人,凭借这个就想杀我,未免有些儿戏了吧。”陈乡说着,左手刀却紧了些。虽说斩杀五人好似破解了十三人的杀阵,可陈乡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多说无益,上。”燕军头领一声令下,剩下的七个人挥刀前冲,再次形成合围之势。
相比之前,七人阵势中有了不少空隙。可配合却是更默契了,前功后防,左挡右突。陈乡知道,这些人已经彻底掌握了自己的进攻方式。一边要提防来自燕军头领的冷刀,一边又要应对七人的合围。再不破阵,就是耗也被耗死了。更何况外面那个放冷刀的到现在都没体现出燕军的克敌之法,情况严峻的很。
说时迟那时快,一抹冷光从左侧刺出。陈乡拼着受伤,一个转身使得刀口从左腋下划开至后背。随着陈乡转身,原本挥刀下斩的一边迎来的却是那柄迅猛的短剑,而防守短剑的那一边却是下斩而来的长刀。短剑入喉,长刀见血,以伤换命,陈乡又杀二人。趁势转身再次出击,长刀飚血,短剑无功,一人死,另一边短剑却被阔刀击飞。短剑入手,陈乡挥刀前冲,右手短剑却抛向高空。陈乡这一挥砍势大力沉,目的明确,就是向着燕军头领的冷刀和另一人斩来。
“铛~”二人被击退。
“噗~”短剑由上至下再杀一人。
随着又一次冲杀,合围之势再解。不过这一次,陈乡呼吸更沉重,新的伤口深可见骨,却紧紧只杀了三人。
包括燕军头领在内这十三人此前都未曾见过陈乡。所得到的都是信息以及战斗技巧,发力方式或一些所修功法之类的。从开始战斗到现在,几人也是将往日所练与今日实战一一比对,也将陈乡逼上了险境。
“说实话,你比你那个统领麻烦太多了。葛老也不过是将两个功法服以暴气丹练至大成,便可以出手了。针对你,我们是练了一天又一天,一遍又一遍。自从你那统领以后,上头的要求不再是一击必杀,而是无论如何必需杀。若不是那人的存在,你也就是南丘的一块碑。你要是不离开,他们也许还会等你引出那个人。如今你要走,那你就必须死。他来了也一样,但他不会来。”燕军头领目光阴冷,看着陈乡犹如看着死人一般。他们活着的意义不也就是待到有用那一天,见光,杀人,或者死。当然,除了上一批燕军,至今还没有杀人失败的。当成功杀了目标后,可以选择以他的身份活着,也可以选择财富去面对新的生活。
“所以我们统领笑到了最后,而你们今天也注定失败。你要是打算以这种方法拖延我的伤势,我劝你最好死心。上过战场的兵,哪一个没有点保命手段?赶紧上来送死,我好继续赶路。”陈乡身上的伤口早就在对方说话时运气止血了,如今也仅仅可见几滴血顺着衣角滴出,而且滴出来的也越来越少。
燕军头领摇头笑了笑,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有这个心思。如今也不过是感慨一下罢了。这人终归是要杀的,杀了自己也不过是成为了一个比较富有的普通人。不过,这阳光真是个好东西呀。抬头看了看天,点头示意了几人,剩余五人一起举刀前冲,这是燕十三杀阵的舍死一击。谁也不知道燕十三杀阵是谁设计的,好像雁国天生就喜欢提防自己人。这燕十三杀阵由初阵、陷阵、舍死三部分组成。初阵的要点就是磨合,待到陷阵时彻底摸清对方路数进行磨杀。陷阵被破,就由剩余四人服用暴气丹,一击必杀或者重创对手。当然,真正的杀手锏还是那个通晓敌人“一切”手段的燕军头领。